6.第6章 老翁垂釣
十月金秋。
陣陣秋風裹著絲絲涼意，樹林中的幽蘭含芳，然而凋零的草木早已不復蔥鬱。河岸兩旁的樹木，卸著金色的落葉紛紛飄墜。歸雁聲聲，在空中列隊飄翔。
那潺緩的河水，在正午陽光的照射下，泛起道道波光，卻也為秋日渲染了幾分斑駁之色。
紫嫣有些口渴，蹲在河邊雙手捧起水，咕咚咕咚喝了幾口。
就聽到身旁有一人，道了句：「厭人！」
她抬起頭，便見一個白髮長須的老翁，正坐在河邊垂釣。
紫嫣便起身走上前，笑了笑道：「老前輩，請問附近可有客棧？」
老翁很沒好氣地瞥了她一眼，卻不予理睬，繼續垂釣。
紫嫣覺得，想必是釣魚之時，不喜歡被人打擾。便尋了一片空地坐下，靜靜地等候。
那老翁褐色麻衣，頂髻一個暗啞而破舊的紅木冠。雙眉斑白，斜入雙鬢，雙眼修長，目光中隱含著一種犀利的睿智。身材瘦削，卻透著一股拒人千里的孤傲。
暮色一片蒼茫，天邊泛起金黃的光。
紫嫣見老翁仍不為動，便起身走到他身旁，關切地說道：「老前輩，天色漸晚，您早些回家吧，待到天色全黑，行走多有不便。」
老翁滿面怒氣地瞪了紫嫣一眼，嘟嘟囔囔道：「大好的機會，就要上鉤的魚兒，被嚇走了！著實惹人厭！」
他怒氣沖沖地站了起來，許是坐了幾個時辰，他起身的時候身子一晃，幾乎就要摔倒，紫嫣忙上前扶住了他。
他卻不領情，猛地將魚竿收回，拎了木桶轉身就走。走出幾丈遠后，又轉過身來，望了一眼定在原地的紫嫣：「你不是要找客棧？還不走？」
紫嫣便登時明白，原來這老前輩是面冷心熱之人，便緊追幾步跟上，淡淡一笑道：「老前輩，方才我驚擾了您那快上鉤的魚兒，那您隨我一起去客棧，我賠您一條可好？」
老翁默不作聲，徑直向前走去，直出了那片樹林后，又把紫嫣帶到一家客棧。也不知他何時打量過紫嫣，此時竟毫不客氣地說道：「裝扮得如此俏麗，一個姑娘家住客棧，也不怕招了色膽的賊人惦記！」
經老翁一番提醒，紫嫣朝身上看了下自己的衣裝，這身淡紫色花紋的羅裙雖然尚算質樸，只是她的外貌太容易惹人注意。從沛縣到吳中的這一路，好在多是在馬車上，才不至為自己招來太多麻煩。可是她才一下車，便遇到了秦兵的追捕。
若是住在客棧里，來往的行人見了，少不了打她主意之人不說，沒準就被劉邦派來的人找到了。
這老翁年約七旬，白髮長須，雖然語氣倔強，面冷孤傲，但以他能把自己從樹林帶到客棧，又提醒自己的裝扮來看，老人家想來也是熱心腸。
紫嫣靈機一動，眸光一轉，便佯裝一臉難過道：「前輩，我是邯鄲人士，來吳中尋親，不想親人卻早已搬離故址。可否在前輩府上借住幾日？我會付您房錢的。」
見老翁不言，紫嫣哀嘆一聲，便又道：「若是前輩為難，我只好在這客棧住下。還請前輩能留下府上住址，明日我買來魚，定親自送到府上。」
老翁雖沒有正眼看紫嫣，但那餘光一掃，也能看出人心善惡，不然方才也不會好心提醒她。
老翁不耐煩地道：「算了算了，老夫最聽不得嘮叨之人，算我行行好吧。」
紫嫣忙躬身行禮：「多謝前輩。」
隨老翁來到他的住處。這是一處簡宅，雖然跟之前的呂府絲毫不能相比，卻也整潔乾淨，多了幾分舒心與愜意。
老翁指著一處偏室，對紫嫣道：「你暫且在那間屋子住下吧，但記住，不得亂碰老夫的東西。」
紫嫣便頜首應了一聲：「紫嫣謝過前輩。」
老翁「嗯」了一身，便轉身欲回自己的卧房，紫嫣忙在身後喚道：「敢問前輩，尊姓大名？」
老翁沒有回頭，背對著紫嫣自謙道：「老夫賤名，不足掛齒。」
「那總要有個稱謂啊。」紫嫣追問道。
老翁頓了一下，便道：「老夫……人稱『增翁』。」
紫嫣忙謝道：「今日多謝『曾』前輩收留。」
「你已經謝過了。」老翁道。
紫嫣不由「噗嗤」一笑，這老翁還真有趣，就見那老翁回頭瞪了她一眼，她忙用袖子遮住口，感激之情卻溢於言表。
約摸過了一個時辰，紫嫣輕聲叩響了增翁的房門，老人家很是沒好氣地開了門，剛要發火，卻見紫嫣端著幾盤菜，捧到了他的面前。
「前輩，我看您家灶上有些食物，沒經您同意便做了幾道小菜，也不知您是否吃得慣？」紫嫣淡淡笑道。
紫嫣的母親在現代，可是有名的美食家，這天賦紫嫣是打娘胎裡帶出來的。雖說到了秦代，用具，烹調劑都無法跟現代相比，可在呂家生活的兩個多月里，紫嫣沒少看過廚子的功夫，此刻也算是派上了用場。
一陣秋風吹過，那濃烈的菜香便撲鼻而來，老翁原本緊蹙的眉梢，漸漸舒展開來。
明明胃裡在流口水，卻還要故作淡定道：「不是說要償我條魚嗎？如今卻是拿著我舍下的東西來償我？」他一邊說著，一邊卻讓開了門。
紫嫣頜首一笑，就已順勢進了房門，將那些菜都放在了榻上的几上，旋即道：「魚是一定要還的，只是天色已晚。明兒一早，我便去集市買條大魚，回來做給前輩吃。」
紫嫣扶著增翁坐下，將筷箸遞在他手中，又掰下一個雞腿夾在他的碟中，柔聲道：「前輩，您嘗嘗這個。」
釣了一天的魚，想必也是餓極了，就見增翁大咬了一口，津津有味地吃著，面上漸漸露出喜色。
紫嫣忙問道：「好不好吃？可還合前輩胃口嗎？」
增翁邊嚼著東西，邊說道：「嗯~想不到，你這丫頭，膳食做得倒還不錯。」
紫嫣不禁雙手合十，燦然一笑道：「還怕前輩吃不習慣，前輩當真喜歡，那以後紫嫣日日做給您吃。」
老翁不禁蹙眉道：「日日？那你豈不是要長住於此？」
紫嫣忙清了清嗓子，道：「此事從長計議，從長計議。前輩，您再嘗嘗這個。」
說著，又夾了個炸紅薯放入老翁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