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上訪問題
從張主任家出來，劉喜子突然打來了電話，說「五十九處」的事又辦不成了，老丙不但不給她騰地方，連那棵樹的錢也不給。葉青林說這事都談妥了，怎麼他又變卦了。劉喜子說不是老丙變卦，而是他兒子不同意。葉青林問：「你們村幹部就不能做做他兒子的工作嗎？」劉喜子無奈地說：「我都去過好幾次了，沒用。老丙的兒子牛會安是個無賴，坐過監獄，在這一帶是出了名的，誰都管不了。前些日子老丙還被兒子打了一頓呢。我已經告訴牛二寶，讓她找你幫忙去法院打官司吧。現在有了證據，不怕法院不受理。」
葉青林心想這就麻煩了，打官司容易嗎？托這個求那個吃吃喝喝耽誤工作不說胃也受不了。可是事已至此有什麼辦法？他讓劉喜子通知「五十九處」明天來機關找他。第二天一大早，「五十九處」氣呼呼地來了，一進門就憤怒聲討老丙一家說他們是「帝國主義行為」。等她火氣小一些，葉青林便徵求她的意見。
「五十九處」說：「打官司就打官司，誰怕誰？可是，打官司是不是要花很多錢？我可出不起。」
「這樣吧，你回村去開個低保證明，到司法局請求法律援助。我幫你介紹個關係。」說著給司法局的一個朋友小賈打了電話。小賈說既然是你的親戚，這沒問題。你打算找哪位律師呢。葉青林想了想說還是找齊放吧。你們那些律師，說是法律援助，其實下來也不少要錢。上次我們單位趙林東的一位親戚打官司請律師，也是給予法律援助。可那位律師除了要交通費、列印費、通訊費，還要吃要喝的，下來比正常請律師用的代理費還多。要說這方面還是齊放，人家才是真正為人民服務，才是真正的**員。」小賈笑道：「這事沒法說，誰肯為別人白出力呢，無利不起早嘛。我就給你安排齊放吧，抽空你來辦一下援助手續吧。」
送走「五十九處」不大一會，秦占雄忽然賊頭賊腦地進來了。葉青林儘管反感，還是耐著性子請他坐下，問他有什麼事。
秦占雄嘿嘿地笑著說：「姐夫，我記得你跟縣法院的李庭長是同學，對不對？」葉青林邊看著報紙邊說：「是，那又怎麼樣？」
秦占雄說：「是這樣，沙窩村我一位哥們要打官司，我就找你來了。」葉青林抬起頭來，警惕地問：「你那位哥們叫什麼，跟誰打官司？」秦占雄說：「他叫牛會安，就是那天和我一起偷挖礦石的那位。俺倆是鐵哥們。為了一塊房基地，有一個叫牛二寶的老閨女要告他。」葉青林故意說道：「不就是一塊地方嘛，讓給她一點不就得了。何必要惹她告狀，打官司多麻煩。」秦占雄說：「牛會安本來不在乎那片破地方，可有個風水先生告訴他，他家的宅子不工整。再把院子向外擴一擴規矩一些，他就能發財了。牛會安這小子做夢都想當大老闆，今天就準備推倒圍牆拆掉豬圈，向外擴建哩。」
葉青林想回絕秦占雄，又覺得現在還是不點破的好，就含糊其辭地答應了。秦占雄眉開眼笑地說：「這最好了，也讓牛會安看看我的本事。昨天他還為這事發愁，怕輸了官司。我對他說沒關係，我哥是公安局長，我姐夫給縣長當秘書。不行的話咱請縣長出面，還怕她一個老處女？論社會關係牛會安他家真不行，他只認識黑道上的那些混混兒，沒用。哪如咱家，哪方面的關係都有。我是黑白兩道通吃。」
原來這秦占雄在中間起著推波助瀾的作用，葉青林恨不得抽他幾個大嘴巴子。
「那就這樣吧，我還有事，就不留你坐了。」葉青林想把他趕快打發走。秦占雄不情願地站起身，沒皮沒臉地笑道：「怎麼，就這麼讓我走嗎？我還以為中午你會請我喝一壺的。」葉青林不耐煩地說：「改天說罷，我還有事呢。」秦占雄蹭蹭磨磨走出去沒幾步又折回來問道：「聽說鴻運小區又不搞了，有沒有這回事？」葉青林生硬地說：「不可能，這麼大的工程，哪能隨便就取消呢。一直不開工，還不是你們這些人給鬧得？」秦占雄嬉皮笑臉地說：「這就好，等把你們縣長拖老實了，肯定會答應我們的條件。千萬可別取消這工程。」
秦占雄剛走，孟副縣長打電話告訴葉青林，門口來了一批上訪群眾，自己正在縣委那邊開會，讓他先接待一下。葉青林跑到大門口，把七八位來訪者請到了自己辦公室。等把群眾安頓到座位上，葉青林問大家有什麼事。
一位叫王順民的年輕農民說道：「今年春天縣裡修公路佔了我們村的地，補償金一直沒發到我們手裡。我們是來要錢的，代表全村六十三名村民。」葉青林笑道：「各家各戶的補償金不是早發了嗎，怎麼說沒發呢？」王順民說：「各家各戶的發了，可是集體的還沒發。」葉青林聽不懂什麼意思，問道：「什麼集體的還沒發？」另一位叫岳保全的農民解釋說：「修路共佔了村集體九畝地，縣裡給了村委會十六萬二千塊錢。我們的意思是集體的錢，全村六十三名村民人人有份，應該平分才對。可是村幹部就是不同意。」葉青林終於聽明白了，原來他們是想瓜分集體財產，禁不住笑道：「這恐怕不行，這是違法的。」
話音剛落，群眾就吵起來：「怎麼不行，怎麼不行，我們是經過共同討論，民主決定的，都同意平分。」「你們這些當官的就知道糊弄我們老百姓，別以為我們不知道，把我們當傻子。」「不行我們就去市裡告，去省里告，告到中央也得說我們對。**領導下人民群眾當家作主，你們為什麼不讓我們做主？你們才是違法！」……
葉青林見說服不了他們，便改了口氣說：「依我個人意見看，你們說得也有道理。」這一來群眾不吵了，等安靜下來，葉青林接著說：「集體的錢，全村確實人人有份，這沒什麼錯。」群眾紛紛說：「這才像領導說的話。」葉青林繼續說：「同樣的道理，咱們蒞山縣去年財政收入十一億多元，全縣八十來萬人都有份，各位鄉親你們說是不是也該平分呢？」群眾代表無人應聲。葉青林繼續說：「還有，我們國家去年的財政收入有幾萬億元，全國十三億人人人有份，你們說該不該平分呢？」大家靜默了一會，一位叫岳青林的老者若有所思地說：「這，這不能分，國家的錢還要用來造飛機大炮，要不然日本鬼子會打咱們的。」
「這不能分。」又有幾個人小聲說道。
「這就對了嘛，」葉青林說，「國家的錢要用於搞建設，不能分。同樣，集體的錢也要用來發展經濟，建設公益事業。你們村修路、打井、修水渠、辦學校，哪一樣不得用錢？如果把錢都分掉，村集體成了一個空架子，這些事情還能辦成嗎？請鄉親們好好想想。」
群眾不好意思地笑起來，說不用想了，我們想通了。我們這就回去再不提這事了。說著都站起身往外走，葉青林邊起身相送邊笑著說：「我勸大家一句，今後遇到什麼事別動不動就上訪告狀，要動腦筋好好想想，自己的要求到底合不合理。村委會也好，鄉政府縣政府也好，它的每一項決定都不是隨意做出的，都是經過多少人認真研究的，認為合理才那麼做的。希望鄉親們理解這一點。」
岳青林笑道：「要是公社的幹部都像你這樣說話，我們就能聽懂了。我們昨天去了公社，你沒見他們有多橫，三句話沒說完就罵我們混賬，還想動拳頭。你說誰愛吃他們那一套？」
葉青林笑著點點頭，說：「鄉里幹部有時候確實太霸道，上訪告狀也不能全怪你們。對了老爺子，你和我是同名，咱們也算有緣分，以後來縣城可要找我玩啊，到時候我請你好好喝一壺。」
岳青林笑逐顏開地說道：「行行行，只怕你嫌我這老頭子臟。別看名一樣，命可不一樣。你是國家大幹部，我是個遭罪的窮莊稼主兒，差得遠啦。」
葉青林笑道：「這糟老頭子該打。現在的農民可不能說受罪，種地收割都用機器，吃的是大米白面，出門有汽車摩托車，日子過得跟城裡人差不多。要在階級鬥爭那會兒，非把你打成現行反革命不可。」群眾哄地笑起來。
送走上訪群眾，孟副縣長又打來電話，讓葉青林帶群眾代表去他屋裡。葉青林趕忙來見孟副縣長，把剛才的情況彙報了一遍。孟副縣長聽了笑逐顏開，把葉青林大大誇獎了一番，說他善於做群眾工作，比荊副主任的能力還強。為這件事荊副主任很不痛快。為了方便訪問,請牢記bxwx小說網，bxwx.net,您的支持是我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