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破陣之戰

五 破陣之戰

「一切由偽神處祈禱借來的力量都是虛幻的,只有御使無窮無盡的自然能量,使身體融入它、接受它才是正道。」

但澤•華倫斯爾泰發出輕微的呻吟,他的頭腦逐漸清醒,由深沉的昏迷中醒了過來。搖晃著腦袋驅散了頭腦的恍惚,他的四肢恢復了感覺,視力也開始恢復,一股冰涼的純正來自於海水的能量注入他的身體,使他迅速清醒過來。「啊!」但澤揉搓著撞得發痛的腦袋,開始打量四周的環境。

這是一片水藍的世界,恍恍惚惚,彷彿接觸不到邊界,無窮無盡的水之元素四面八方補充進來──由這一點看,這裡應該是位於海水中的某處。只有海洋才能這樣無止無境的為這座法陣輸入來自海水本源的能量。這應該是某種大型古魔法陣的一部分,但澤並不太陌生,他所學習的知識中也存在類似的手段。可惜,由於地域性的差異他看不太懂,無法準確判斷這是作什麼用的。

「啊!這是什麼地方啊!這些野蠻的傢伙都是什麼人,我究竟來到了什麼地方啊?」

一切的開始源於那一個晚上。

華倫斯爾泰家族的莊園中,但澤再一次見到了他的老師黑袍巫師塔里格烏勒。黑袍巫師的領袖明顯地消瘦了,在書房裡的燈光下面頰顯得蒼白,左手似乎不太靈活,他的右手總是不自覺的揉撫著左側肩膀。但澤很快地注意到他這位老師左手肌膚出奇的細嫩,宛如放大了的嬰兒手臂。「斷肢再生術!」但澤心裡想,「可是什麼人能夠讓站在黑袍巫師頂端的老師受到如此嚴重的傷害,以致放棄一隻手臂?老師與梵帝岡發生衝突了嗎?」

但澤猶豫猜測的時候聽到了父親對他的叫喚:「到這邊來,對你的老師重新行禮。」但澤萬分驚訝,在他低下頭去的時刻,耳中分明聽到了一個短語:「拉泰尼」!這是他第一次聽父親對老師說出這個辭彙,在與外人的交往中,古代神的後裔遺族是很少說出完整而過於甬長的姓氏的,尤其是「拉泰尼」。歐洲貴族的姓氏就代表著家族的歷史,一個精通圖章學的學者完全可以根據對方的完整姓氏推斷出整個家族歷史。教廷對於古代神後裔的迫害追殺從未停止,甚至擴大到每個擁有這些姓氏的遠親,但澤的完整姓氏中就鑲嵌進了不止一個教廷禁忌的辭彙。至於「拉泰尼」由於歷史上的嚴格保密,和直接來自於古代神族語言的根源,教廷反而不明白它的意思。

父親對老師重新介紹了他的身份「……古代神之後裔,拉泰尼之子,海神波賽東神位的當世繼承人。」但澤重新向老師行了嚴謹而複雜拜師禮儀,源自遠古的禮儀。法師、魔法師還是巫師,這些使用自然能量的人力量傳承的源頭最終都源自於古代神的遺族。擁有「拉泰尼」姓氏之人艱難地在世間求存,長達幾千年的歷史,他們比血族的歷史更加悠長,但是他們的生命甚至比普通人更加短促。悠長的歷史和短促的生命,這樣的特徵有利也有弊。壞處是他們的歷史傳承比同樣被教廷追殺的血族破壞得更嚴重,而好處則在於他們更好的融入了世俗的權貴階層。與血族相比他們和普通人幾乎沒有區別,通過不斷地聯姻通婚,網路遍布整個歐洲上流社會。也更加隱蔽,血族也未能察覺一個作為整體的「拉泰尼」的存在。

多代的混血使得神之遺族的力量也相當微弱,除了與自然元素天生的親近與普通人沒有任何不同。這也是他們的祖先使用力量的方式,與教廷法師、獨立魔法師、和暗黑理事會重要力量的一支黑袍巫師相同的方式。但澤相當懷疑魔法的起源就是和他的某位祖先有關──事實上,大多數「拉泰尼」和少數與他們關係密切,知道內情的自然力量使用者也是這樣認為的。

「我前往了華夏的世界。」他的老師沒表現出絲毫驚奇,顯然「拉泰尼」的秘密之前對他這位黑袍巫師的領袖就不是秘密,可是經過這場儀式雙方的關係還是與之前不同,進入了新的境界,「那裡是另外一支對自然力量有所研究的宗教的故鄉,製造出了『菲尼克斯之旗』的原產地。我繞過了香港直接進入華夏內陸,主要是東南、西南兩個地區。那裡對於自然力量的運用和我們不完全相同,但是我相信,他們可以起到牽制教廷的作用。」

「以紅衣教團的人數計算,綜合近年來對教廷觀察得到的消息,守護地底禁室的強者日常在18~22人之間,教廷內部突破體內、體外能量聯繫困境的人員至多也不超過這個數目。」

「比暗黑理事會估計的多了一倍,按照老獸王的說法,教廷達到足夠高層次的人員不會超過10個。

塔里格烏勒沒有質疑華倫斯爾泰先生的說法。對於教廷內部信息的把握「拉泰尼」比暗黑理事會清楚得多,畢竟在由祈禱呼喚上帝傳遞聖光日益失效,使用其它系統魔法力量者不但得到教廷合法承認,並且已經身居高位的現在,教廷不再那麼固若金湯。──要知道,600年前可是所有有能力以自身為媒介從自然界調動力量的人都被視為異端的呢!而現在,即使當代教皇陛下親自修鍊的聖力、聖光也是混合來源,神靈的呼應+自然界採集。

「世界上的力量有許多種,直接向偽神借力卻是最簡單、進步最快的一種。教廷的祈禱比魔法容易得多,老拉蒙和華奈安如果以自身的修鍊進程推斷教廷非吃大虧不可!評估傳統的聖光力量實際算不上自身的能力,甚至不是依靠自身能力從外界調用的。他們只是偽神的傀儡!」

「世界上的力量確實有許多種!」塔里格烏勒點點頭,不自覺的撫摸著重生不久的左臂:「東方被稱之為『道』的宗教就擁有和魔法類似的力量,而且其中至少有6人也突破到了不再拘於內外的境界。他們的修鍊方式很古怪,和我們正好相反,不壓抑自身的氣息反而培植、壯大,強化自己的身體……」

隨著自己的述說,塔里格烏勒陷入了沉思,彷彿回到了遠在華夏的日子,豐沛的元素力量自然向他聚攏,鼓盪在塔里格烏勒身旁。

但澤敬目中閃現出敬佩的目光,先天能夠溝通自然能量的他是很明白普通人的難處的。能夠以毫無特殊的血統進展到今天的地步,他這位老師是相當了不起的──「拉泰尼」當然調查過塔里格烏勒大巫師的血緣祖譜,哪怕能拉上一絲親戚關係也是好的。歷史上也確實有不少能夠在魔法上取得特殊造詣的著名巫師,甚至教廷法師最終都被證明有古代神族的血統,被「拉泰尼」以這種方法拉攏。

很可惜,塔里格烏勒是純血的人類。

「是不是這樣的呢?」塔里格烏勒驚訝的發現華倫斯爾泰的手掌模糊一閃,將漆著棕紅帶著漂亮金色光點的桃木桌面切下一角來。不直接使用採集的力量攻擊,而是用以強化自身的身體,達到了驚人的速度與強度。力量的使用模式明顯不同於魔法的應用,倒是與他在華夏所見有些類似。

「華夏人和我們不同,他們通過吸收某種單一性質或者配比混合固定的自然元素力量培養自身天然具有的那一點微弱氣息,逐漸壯大,直到溝通內外的那一天。這種方式應該說更適合於人類,比起直接感應外界元素,體察內氣容易得多。而且人類體內天然的微弱氣息卻是和人的生命存在某種微妙的聯繫,而以我們的方式,如果不能使魔力凝結成核,成為第二生命的核心,縮短壽命是必然的……」

「華夏人中同樣也存在類似的方式。」大巫師打斷了他的話語,說起華夏旅行似乎令他相當興奮,「我整理了許多華夏傳說,對照旅途的親身經歷大致可以證明,華夏高手修鍊到最終境界會在體內凝鍊出一種被稱為『金丹』的物體,大致類似於魔核。而金丹除了可以通過修鍊他們的真氣產生,傳說中還存在另外一途徑在體外製造,然後以類似外科手術的方式移植,這些人的攻擊方式與我們更相似。不過不知道為什麼,我沒有見到有這樣的人。」

黑袍巫師攤開了雙手。

華倫斯爾泰聳了聳肩,說:「引發自然界存在的元素力量,可以使用的能量強大,由發掘內在力量向外發展相當長的時間內會處於弱勢,但是對於能量的精細控制使得在近身戰上有優勢。無論由外到內還是由內到外,大巫師閣下!您都超越了這個境界。我倒是認為您更應該關心如何加強近戰能力。」

塔里格烏勒尷尬地微笑將話題拉回到正軌上來,道理和經驗都告訴他華倫斯爾泰是正確的,但習慣又是另一回事。

「那也就是說,正常情況下,集合暗黑理事會所有的高手也難以攻佔教廷地底禁室,更不用說解放什麼東西……」

「即使算上我們的力量也必須在教廷調動了10名以上看守人的情況下!」

「機會就在眼前!」華倫斯爾泰與塔里格烏勒目光相觸,綻放出了火花,「讓卑劣的偽神信徒去和頑固的華夏人決鬥吧!我們所要作的就是竟可能竟可能挑起火花,為雙方傳遞足夠多的正確信息。」

「您確認華夏人的真實實力真的足以使教廷調動10名以上的守護者嗎?」對這個信息塔里格烏勒並不象關於教廷的消息一樣完全信任華倫斯爾泰。

「這您不必擔心!」華倫斯爾泰家族的族長睿智地指出了問題癥結所在,「您、暗黑理事會,甚至教廷都忽略了一個重要的消息來源──世俗政權。」

他解釋說:「如同您看到的一樣,華夏有獨特的力量傳承體系,極端排外保守而頑固,很難從中得到消息。可是您是否注意過您的老朋友方的個人經歷?曾在韓戰嶄露頭角──當然,他遠沒有後來那樣強大。而與他名字並列還有15個人,都是華夏軍中最精銳的戰士。其後差不多10年,有些人消失,有些人查證沒有成長,可以不去理會。而這一段時間,經過我的研究,有兩個人實力應該和他相差不遠,甚至在他之上。一個就是曾負責『方問天叛逃案』的梁鐵鄯,而另一個人則是華夏當時領袖身邊的保鏢許世宗。按照我對東方皇帝的理解,自己身邊的安全保障一定是最強的。這兩個人至少不會比當時的方實力差。很多當年的秘密現在看起來並不那麼隱秘。我曾經到泰國見過一位方的前部下,據他說方是不願意加入當時領袖組建的一支秘密部隊而出逃的,而擔任那支部隊主官的就是梁鐵鄯。」

華倫斯爾泰先生得意地微笑著說:「很多事情不是察不到,要看怎麼去察。由老朋友方在華夏大陸的經歷我們可以圈定許世宗、梁鐵鄯這兩個名字,而根據調查這兩個人的資料我們又可以發現許多。梁鐵鄯在某個小島上就可以查得到,很難找到,不過卻不算機密,年輕時的他是華夏西北部一支土匪的首領,有少許武裝力量,在當時華夏政府和英國情報部門舊資料中都可發現。從這裡我們又可以圈定與他同時期另外幾支土匪的首領,而方到了香港後來往的朋友中也值得注意……只要有足夠的耐心,真相總會被揭開神秘的面紗。」

塔里格烏勒大為嘆服,同時他也承認自己是作不到的,畢竟暗黑理事會比起「拉泰尼」在各國政府里的根基要淺得多。或者應該這麼說:許多歐洲民族的起源和他們是有直接關係的。雖然表面看來,「拉泰尼」成員遍布許多國家,分屬不同的民族。

「這張名單是我初步圈定的。」老華倫斯爾泰向塔里格烏勒出示了他保存的名單,但澤在上面看到了18個華夏式的音譯名字,「我畢竟無法找到本人當面確定,但也不會偏差太多,應該有超過90%的準確率,畢竟這是集合許多人力物力調查的結論。」

「18個嗎?」這個數字令塔里格烏勒有些吃驚,似乎有些難以接受。但轉念一想,在華夏包括遠距離心神感應在內,塔里格烏勒已經接觸過6名能量強度不遜於他的強者,並且有過同時和其中三人混戰,被一個女人千里追殺的紀錄。而他僅僅停留了不到半個月的時間……

塔里格烏勒釋然了,指著名單點頭贊同說:「應該差不多,那裡的密度確實……確實很大。」心神恍惚幾乎說漏了嘴,黑袍巫師很是有些狼狽,「嘿嘿」乾笑了兩聲,往事不堪回首。

「可惜只決鬥十場,如果多打幾場或許可以都調動教廷幾個人,即使這樣教廷想贏就必然要調動10個守護者,至少6個以上!那還是不保險。」塔里格烏勒搖了搖頭,他突然又補充說,「不過方和他們的政府關係似乎不大正常,不象暗黑理事會或者教廷與閣下這樣……」大巫師找不到合適的詞語表達。

老華倫斯爾泰一直在觀察塔里格烏勒的臉色,誰都知道他剛從華夏回來。他這樣程度的高手想必會對當地的普遍程度有個相對正確的評估。雖說個人晉級有很大的偶然性和幸運程度,可是放大到足夠大的基數規律性就體現出來了。他拋出這張不完全準確的名單也有試探的意味……嗯,也就是範圍稍稍放大了些,將一些可能的名字也放了進去。真正能百分百確定名字還是只有一個。

塔里格烏勒粗略的表示贊同而不詳細一個個名字評估讓他惱火,暗罵道:「這隻老狐狸!」臉上卻堆砌起笑容表示贊同:「大巫師閣下看得很准!確實是這樣,華夏人中間真正的強者似乎有與他們的政府衝突的傳統。也幫了我們的忙──如果不是他們殺盡了教廷先遣團成員,想要教廷全力以赴還真不容易。至於其它的事情總有辦法解決的!」

兩人決定雙管齊下,一方面動用暗黑理事會和「拉泰尼」在歐美各國政府中的潛在影響,製造出使教廷和華夏政府雙方都不能放棄的局面。如何鼓動教廷儘可能的調動實力自然由華倫斯爾泰負責,而暗黑理事會一方則交給塔里格烏勒監控,務必知道暗黑理事會進攻梵帝岡地底禁室的具體行動。當然,這對塔里格烏勒是輕而易舉的事──不會有人忘了通知他的。

兩個人的手握在了一起,華倫斯爾泰突然問道:「大巫師閣下,您為何放棄暗黑理事會選擇同我們站在一起?」

「為了全人類!」塔里格烏勒對他的問題早有準備,臉色凝重的回答,「我不喜歡教廷!同樣,我也不認為失去教廷的制衡后,暗黑理事會的存在對人類有幸福可言!」

但澤的回憶到此為止,水元素劇烈地動蕩不安,整座法陣開始運轉,空氣似乎全被抽干,令但澤無比恐懼。天上地下,處身的空間強烈地震蕩,彷彿地震了一般,他可以感到,似乎無極限、遠超他感應的力量盤踞在他頭頂上方,法陣的防護完全啟動,緊張戒懼著什麼。

氣氛無比凝重!

汗水自但澤的額頭流落下來,呼吸不到足夠氧氣的感覺令他萬分難受,時間彷彿過了一個世紀那麼漫長。但澤一下一下感受著自己的心跳。募然,「轟」地一下劇烈震蕩,另一股強橫的能量打擊在法陣的防禦上。

傷心、失望,潮水似的負面情緒湧入但澤的心靈。無數感慨、無數悲傷的回憶,過往種種惆悵失意重現在他心頭,剎那間將他引入無限迷思的深淵。兩粒淚珠由他眼眶滾落,但澤微微一驚,伸手拭去臉頰上淚水,努力控制心神,大是驚恐。這是什麼樣的力量啊?對於操縱心靈,影響人類情緒的法術但澤並不陌生。教廷關於蠱惑人心,使人產生激昂鬥志、神聖信仰的聖光運用,又或黑袍巫師們最喜歡的麻痹、驚惶、恐懼、軟弱都屬於這一類。「拉泰尼」對此相當的熟悉,本質上說這類影響受術對象情緒的法術都是屬於通過自然元素力量的波動引起受法者身體氣息的相應變化,從而達到影響情緒──降低或增強戰鬥力的效果。

「『拉泰尼』不同於普通人類法師!」但澤暗暗警告自己,自認古代神族後裔的「拉泰尼」曾經在許多方面體現出相對人類的優勢,他們的體質本身是親近於自然的,不存在普通魔法練習者遵循的:壓抑體內氣息──牽引、感應自然元素的路徑,在相當程度上他們體內氣息與自然元素所表現出的衝突並不那麼危險,「拉泰尼」成員的身體比普通魔法師強健得多,儘管這種優勢隨著血緣、時間的變遷越來越弱。格外壯大的自身元氣自然使得難以受到外界元氣波動干擾,在歷史長河中,即使力量高出幾個層次,一位法術系的巫師、法師又或魔法師都很難干擾「拉泰尼」成員的心靈。比普通「拉泰尼」成員更進一層,但澤能夠被確認為海皇神位的繼承者與他天生與水系力量的親近是分不開的,他不需要遵循普通黑袍巫師的修鍊途徑,體內的氣息天生就不會與外界引入的力量相抵觸,能夠使他的情緒受到影響是相當罕見的事。

防禦的與攻擊的,強烈的碰撞在兩股聚集的能量間產生。

赤白挾帶著妖異紅色光星的勁氣纏繞在周洛指尖聚集,順著他手指的方向化為肉眼不易捕捉的流星飛芒突破空氣的障礙直擊在建造在老舊的小巷底部的八角樓上。超出人耳接聽範圍的高頻音波伴隨著以獨特心法送出的真氣飛射產生。鳥雀亂飛,榕樹下棲身的燕子一頭從屋檐上摔倒掉下。無形的音波擴散,路邊的行人、店鋪里的商販和戲耍的孩童都接收到無聲的感應,心頭一緊,又象聽說了惡劣的壞消息莫名的心悸。

枝斷葉折,落葉飄飛,夏日的鳴蟬好象被人掐住了喉嚨嘎然而止。一明一暗兩份指勁穿越百步的空間沖向四方樓前,穿越枝葉遮擋住樓前大半的巨大榕樹,與門檐外的透明守護圈相接。剎那間,微弱的光芒閃現,似乎空氣扭曲產生了折射,似乎一層水晶罩子籠罩著四方樓外圍,將周洛的指力消弭化散。

「一悲一嘆離別易亢怒」

「二悲二嘆愁思斷烈殺」

「三悲三嘆斷腸人絕滅」

這套悲魔指法中的「三悲三嘆」共分三式,每式又有一明一暗兩處殺招對應「悲」、「嘆」,三明三暗六道勁氣連發端的厲害!首式受阻,周洛毫不在意,拇指按下,餘下兩明兩暗四道指勁連續擊打在四方樓外。本來一家一派的功夫自然需要有一家一派的真氣對應驅使,按常理論周洛雖然學到了「三悲三嘆」的意韻,但不知心法也無從催動。可是卻有一點不同,同盟各派的相互開放使得許多獨得之秘不再是秘密,一線天宗與天師道分道揚鑣數百年,心法理論有所差異實際還是一脈相承,猶如一棵大樹上的兩枝分岔。三十三天之後,穹廬散人也是仙人中少有的能仙,周洛的理論基礎尤為深厚,兩端一湊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也給他輕易完成,悲魔指法中的精華三招被他學到手中,順手就使了出來。只是他運指凝勁所使用的卻不是天師教三清山一脈祖傳真氣,而是臨時抽取天地元氣製成的複製品,似是而非,與其說這是悲魔指法中的「三悲三嘆」,倒不如說是由這三招而來的新創道術。

又是連環四道指勁與四方樓外的護勁相接,「三悲三嘆」•仿在雙四象陣產生的防禦圈內不斷閃現出水晶般的光芒,層層磨滅。遮擋在正門前的橫枝綠葉全被雙方衝擊產生的餘波折斷。

八角樓前視線為之一清,一枝枝帶著綠葉的榕樹枝條被狂風捲起散落,肥厚的圓錐形新葉在明媚的陽光下反射出油質的綠色光澤,顯出格外的鮮嫩。兩旁是一幅沉香木精雕的對聯:「幾層樓獨撐東南局,百年身屢看天下勢」中央橫批四個大字「四方來朝」。

「四方來朝」周洛將這四字讀出,微微冷哼,「好大的口氣!四方樓的『四方』取的原來是這意思!」

「何止是口氣大!」方妤介面說:「四方樓本是當年初到香港的各界朋友設的一個聯絡處與協調糾紛的所在。大家來到香港都是受到崑崙威逼迫害,本來無所謂高低上下,互不統屬,可是偏偏有人還想騎在別人頭上,這四方樓漸漸也就變味了!」她似乎有意而為,將清脆的嗓音聚成一束,送入四方樓中。

對於此種理論周洛微微一笑,不予理會。要說想騎在別人頭上,看方妤的作派也知道當年她那位外公的癮頭應該不會比別人小。他將目光投向再無阻礙的四方樓。

這是一條小巷,處於臨海的街道盡頭,背面就是半黑泛黃的沙土積成的矮丘。兩旁,不,整條臨海的街道都顯得破敗,路旁的行人、近處的居民中有許多神完氣足,雙目英華內韻,對方妤、周洛和琰三人隱含敵視,大約都是和四方樓有所關聯的了。茶館、藥店、卦攤,雖然不是晚間到午夜的高峰期,許多街邊的攤位還沒有擺放出來,由牆邊卷著的「鐵口直斷」之流的布幡,周洛還是可以看出他們作的是什麼生意。

看得出來,四方樓附近的居民對於靈異事件的抵抗力比普通人強上許多,大概挑場子的人以往也有不少。大街兩端都有不少人有組織、有紀律的阻攔著周洛感應中另外一些更加微弱,平常人水準氣息的進入,為即將展開的戰鬥清場。

「四方樓混的還不如一線天宗啊!」周洛心念中飛快地閃過一絲疑惑,他將目光投向小巷深處那座八角樓台。門檐下,對聯稍高處露出塊烏木製成的牌匾,上面的字跡顯示了此處正是周洛此行目的所在。四方樓外,由於雙四象陣的急速運轉,隱隱約約可以看見一層水晶般瑩白色的光澤。似乎忍受不住方妤的挑釁,樓外籠罩的光芒越來越盛,有如實質,肉眼清晰可見。龐大的能量被從天地海洋間抽取、輸送,彷彿人的心情被激怒了的一般鼓盪。

「狂妄!」四象陣的元氣波動越來越強,一個震怒的聲音錚錚響起,隱含金戈,宛如鐵石相擊。一股強風沿著小巷勁急地噴出,直衝巷口,鼓動三人的衣衫。周洛感覺站在高山海涯一般,衣服里灌滿了風,只聽聲音,說話的就是早晨見過的南老人。「你們這般人知道什麼謀生手段?除了搶還是一個『搶』字!哼哼哼!!直接一點的插手黑道,喜歡假仁假義的就玩黑吃黑,美其名曰『行俠仗義』,40年前攪得香港一片大亂!香江道上無一日不死人,仇殺爭鬥日夜不休,若非我等三人出手收拾殘局,再多十個香港島也被打沉了!」

「三位不知以何為生?」方妤反唇相譏說,「好高明么?以『天地炎黃』的名義輊錮四方英豪,坐地分贓!不服從四方樓就是不敬天地祖宗,你們代表得了『天地』,還是『炎黃』兩祖?」

「哇呀呀!」白芒暴閃,一道棱椎形的勁氣晶芒從四方樓上左側激射而下,幾乎是光芒一閃,無聲無息的已到了方妤面前,被周洛攔手接著,鳴雷翻滾的破空聲才隨後傳來。

晶瑩剔透被電光纏繞著的凝結氣芒被握在周洛左手中,好象一枚優質巨大的鑽石。方妤臉色微變,心下駭然。她自然看得出這枚晶芒中所凝聚的力量,若非周洛她絕不可能接下,甚至還沒來得及反應攻擊已到身前。多年來一線天宗與四方樓不死不活的局面使得她大意了,一線天宗逐漸強勢,壓過四方樓一頭,而她方妤在這三老面前還是不折不扣的弱者。對四方三老的評價在方妤心中又抬高了一籌:「看來這幾個老傢伙40年也沒白過,雖沒能練出金丹,但也掌握了不少特殊手段。」她暗自警惕,嘴上卻不肯放過,反擊問道:「這就是南老前輩的風範嗎?四方樓三位『老』前輩論年紀都夠作我外公祖父輩的人物了,有威風也不必對著方妤顯,連聲招呼也不打!」

周洛聞言嚇了一跳:「方問天的祖父輩?那不是得有一百幾十歲了嗎!看『南老』衣著還真是象前清時期復活的殭屍。」他雖然見慣了琰這個上千歲的非人類,也與妙徼、秋孤葉、花飛花、方問天等准「人瑞」接觸甚多,但是聽說一個活生生的一百幾十歲超級「人瑞」曾經站在他面前還是感覺各位不自在。

雙四象陣又是一陣光華閃爍,旋即又平息下去,另一個蒼老的說話聲響起:「南兄且住!」南老人雖是激憤之下卻也不好意思再對方妤出手,順勢下坡,聞聲收斂法訣悶哼一聲不再說話,但只看他所在方位光華閃動,也知此老老而彌辣性子愈堅,仍是鬱憤難平。

「我三人雖年齡虛長,當年與方老弟卻是平輩論交,什麼祖父輩侄孫女也不必再提。」一個溫厚平和的聲音從四方樓頂飛散出來,悠遠淡定的韻律撫平了眾人的心靈,方妤眼裡的尖厲刻薄也少去了幾分。這聲音又說道:「四方樓匯聚四方英豪,門下天南海北來自華夏各方,無有規矩不成方圓,這小小的香港委實也經不起太多的爭鬥。當年種種也不必老夫多嘴多舌論人是非,四方樓四執事也有方老弟一份,條條規例也是當年我四人一同定下來的……老夫只問一句,一線天宗當真容不得我們了嗎,是方老弟的意思還是侄孫女的自己的主意?」

「世易時移,當時的規矩未必還合適現在,外公近年來雖已不常直接打理各項事宜,一定也不會反對我的意見。」

「那就是賢侄孫女自己的意思了?」頂樓傳來的聲音仍舊中正平和,不見一絲波動,緩緩嘆息一聲,說:「數十年來英才輩出,看來賢侄孫女是找到好幫手了!既如此,老夫不再多言。」

「剛才說話的人是多九公,他才是四方樓真正主事的人物,和早晨你見過南情別枝還有另外一個啞道人,嗯,別人都叫他『啞仙』的合稱四方樓三老。」方妤指指點點向周洛介紹:「他們名聲不顯,40多年前可堪稱是華夏頂兒尖兒的高手!架海紫金梁成名后少有的幾次敗績中就有一次是敗在多九公手裡。當時崑崙的建立還在籌議中,沒有最終確定,但是對於民間不受控制力量的調查已經開始了,我外公也曾參與其中。」

「除了現如今的四大派,天魔宗、一線天宗、黑巫教等等之外華夏地面還有許許多多千奇百怪的小門派甚至是家傳、無門無派偶然自悟的散兵游勇,要完全調查清楚是很困難的事。當時動員了許多人手,除了抽調軍中精銳主要依靠發動群眾,收集許許多多的怪異傳聞。南情別枝就是當時武陵源附近山民傳說的南山異老,他自稱『南山野人』。據當地老人說幾代人前山裡就住著個『老神仙』,從不出山,有時遇上也給山民施醫治病。啞道人、多九公分別是在秦嶺兩處沒有正式命名的深山中發現的,也是被當地山民當作神仙一般的人物。架海紫金梁親自帶人進山尋找,惹鬧了多九公被驅逐出山。此人據說前清咸豐皇帝還在位的時候就入山閉關潛修,一心求道,根本不知滿清滅亡,自然也不會理會梁鐵鄯代表的新政府。按當時對他的分析,此人很像咸豐初年的大清第一劍客武當李南天,從武功路術到消失時間、地點都比較吻合。」

「咸豐初年的天下第一……」原來四方三老都是有大來頭的人物!周洛望著對面的八角木樓張口結舌,一種莫名的渴望在他心中產生,周洛奇異的有點激動、想面見對方的感覺,他想到:「不知當年教廷的水準如何?這樣的人物又何必非要把他們從深山裡招惹出來!」

「不過後來安排了一心向著黨國的武當弟子前往,他又避不見面。多九公、南情別枝這兩個名字也是到了香港后才取的,只有『啞仙』是沿用了山民用的稱呼。這三人的真實身份當時無法查出,梁鐵鄯的敗績也只在內部有人知道。他們雖然未能達到金丹期,但也不是小米加步槍對付得了的,深山老林中重型武器無法展開,拿他們沒什麼辦法。也就是那一次加速了領袖建立崑崙,清剿各派達到絕對控制的決心。他們是推動歷史進程的人物……不過呢」,方妤話鋒一轉莞爾一笑,「運氣卻不夠好!外公到香港后,沒兩年這三位老人家也跑過來了。我外公找上門去親身拜訪,才由這三位『老』前輩口中得知,梁鐵鄯已經晉級金丹了。三位『老』前輩不忿敗給比他們小了快一百歲的後輩,發誓不勝不以真名示人,當時他們都是結丹期頂層的人物,距離金丹不過一步之遙……」

「那現在呢?」周洛心癢難耐,雖然猜到大半還是順著方妤的話語追問。

「還差一點點!」方妤眼眸掠過俏皮的神色,嘴角邊緣微微上揚泄露了她的真實心情。

「哈」周洛也覺好笑,40年未能寸進,這幾位『老』前輩的運氣還真是不妙!就連一直嘟起小嘴,板著臉不大理會周洛、方妤的琰嘴邊也翹起一點微彎的弧度,掩飾不住的笑意,櫻唇中輕聲吐出兩個字:「白痴!」天生是天地靈氣聚集的她怎能體會人類的艱難,在她看來比起化神、元嬰、出竅、渡劫、飛升,成就大羅金仙,金丹是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事了。

而對面四方樓三老感受又有不同,整座八角樓附近地面似乎都震動起來,數十年瘡疤被揭開,多九公修養再好也忍耐不住!

周洛微微放開氣息,真元運轉,沸騰如焰的無形氣芒以他身體為核心伸展開來。方妤和琰都可感應得到,雙四象陣與周洛的氣息同時高漲,充斥在空間中對峙,宛如兩個對立的浪頭高高湧起不斷地上升,一旦一方達到頂點就是石破天驚的開始。

雙峰對峙,周洛身周散發出熾焰似的光芒,無質有形,盤旋擴展升騰,宛如一團銀白的火焰直衝霄瀚。四方樓雙四象陣也是全力運轉,天地方圓內,中央戊土、南方丙火、東方乙木、西方庚金、北方癸水四象五行,不斷地高速吸納外界元氣。風雷涌動,天空上雲氣象被兩枝長棍撕扯攪動,又象被一把剪刀絞爛,聚了又散,散了又聚。但隨即雲霧水汽變得越來越多,剛才還是陽光明媚的晴朗天空變得混沌破爛,大塊小塊的雜色雲霧遮住了大半陽光,陰沉沉的。雲團的空隙間,金色的陽光燦爛依舊,象道道支撐著天地的金色支柱,整個天空看來就象叫花子身上的襤褸衣衫,而又涇渭分明,一條筆直的分界線隔開了兩半天空。大地微風四起,吹到海面上就變成了強勁的海風,海浪一浪高過一浪,層層疊疊的向堤岸上湧來。海水、陽光、草木、人群,無數微弱的元氣由雙方神念籠罩所及範圍內的每一個角落匯聚過來,投入兩邊陣營,助長著他們的氣勢。

小巷兩邊磚木結構的房屋上唆唆落下細石灰粉,這是雙方較勁最直接的所在。巷裡中段,藍白交錯的電光不斷閃現,兩端凝聚的氣勁越來越足,四方樓外水晶似的護罩已經變成了白瓷一般的質地,隱約透明,恍忽可以看到後面的景物。周洛身上的光焰已經變得銀白,恍如飛雪燃燒。燃雪與白瓷相觸雪片里暴閃出金紅的光芒,勁氣相及發出「吱吱」磨擦聲,兩旁的舊屋經受不住這樣強烈的力量,在白瓷與銀雪的交錯磨擦里迸裂、倒塌,磚石塊塊崩落。三人腳下的地面也開始微微搖晃。未曾交手就鬧出這樣的聲勢!方妤微微驚訝,她抵受不住雙方氣息衝突強烈地壓迫,向後退開幾步。

「嗶叭」一道勁氣在雙方交戰的中點炸開,刺眼的光芒使得方妤本能的扭過頭去,舉起手臂檔在眼前,就在這一瞬間!!周洛出手了!御制凝聚的強大元氣瞬時由靜轉動,光芒連閃,暴響連綿不絕,強勁的元氣相互衝突,猶如混亂複雜交錯的颶風,方妤眼前一陣昏暗,四面八方都是氣勁亂流捲來。她花容失色,不辨東西,幾乎是被雙方衝突亂涌的余勁擊飛出來,直至踉踉蹌蹌連續跌撞出數百米外才驚魂少安,稍稍安定下來。

連綿的崩塌聲還響個不停,四方樓外數百米內所有建築都被摧垮,剛才站立的地方几乎全被亂飛狂卷的狂亂勁流籠罩,無論是附近的居民還是行人都在哭喊奔逃。方妤心內憂急,顧不得掩飾,足尖點地騰身而起,躍上附近一處殘留的較高建築物頂端,遙遙望去。交戰核心光影朦朧,隱約可見一條人影飛騰,手足光芒閃爍,破山拳勁連連發出,圍繞著四方樓盤旋攻擊。方圓數百米都被夷為平地,幾乎無人敢於靠近。募聽一聲霹靂大喝響起,強光大盛,一道人影升起飄飛,隱約看去正是周洛。只見他懸空立在四方樓上空,手捏印決聲如霹靂,一道雷電由雙掌合處發出。風雲震動,霹靂怪響蘊含著震懾人心的奇異力量,遠遠傳播。方妤神魂震蕩,一個立足不穩幾乎從危樓上栽下。

一聲清嘯繚繞高鳴,鸞風九天,化解了怪異霹靂的力量。交戰場中,小小一點站著一個紅色的身影,激蕩洶湧的力量似乎對她構不成任何威脅,不動勝動,無比的超群絕倫。

「小姐!」方龍連續越過兩層建築飛躍過來,扶持方妤身體,神色匆忙,「事情鬧太大,恐怕壓制不住!」方妤站穩腳跟,推開方龍的雙手,極目遠眺。遙遙數里內外有無數人同時被周洛釋放的霹靂震得跌倒,數十起車禍意外同時發生,房屋倒塌、海水倒涌,雙方交戰波及的範圍還在不斷擴大,所到之處猶如天災降臨,警笛光芒遠遠由各個方向傳來,顯示著種種政府行為有意無意已經開始介入。兩人相顧,駭然失色。金丹與結丹級完全不是一個概念!兩人都得方問天親身傳授,年紀輕輕就接近了結氣凝丹的修為,方龍已經開始修鍊內丹,而方妤雖真元稍弱卻領悟了先天境界,戰鬥力都不遜於妙徼一級同盟長老多少,達到結丹期的水準。雖有金丹高手言傳身教,兩人對於金丹級戰鬥的破壞力仍無直觀認識,畢竟金丹高手之間的戰鬥不是那麼經常發生的。眼前這場戰鬥的範圍遠遠超出了兩人的預算範圍,強大的破壞力宛如颶風過境般橫掃了幾個街區,大地在顫抖,天空急劇的動蕩,房屋倒塌,道路龜裂,車毀人亡的事故不斷地發生,海水一浪高過一浪,數米高的海浪衝上岸來,整個一個世界末日的景象。

「收手吧!小姐!」眼前的激烈戰鬥顯然已經超出了一線天宗可以掩飾的範圍,方龍苦勸道,「國安姓孔的已經提出了警告,他們的實力雖然不足慮,可是無謂逼得政府和我們翻臉。雖然不是在大陸,鬧得太大了崑崙、同盟也不可能不介入,弄不好就成為眾矢之的。」

「誰去阻止他們?」方妤轉向他微微搖頭。

「這……」方龍語音凝滯下來,遙望著毀天滅地一般的戰場核心他的神色凝重。

「你去安排人盡量疏散人群,減少損失,我留在這裡看看有沒有機會阻止。」方妤作出了決斷,揮手示意方龍去辦。方龍回頭最後望了戰場一眼,神色複雜的轉身離去。他並不知道如果不是周洛,換了方問天、花飛花這場戰鬥未必會打到這個地步。這不是說方問天、花飛花戰鬥力不如周洛,而是他們對戰局的控制力遠遠強過周洛。從開始到現在,周洛的戰鬥方式一直是隨著對手而改變。塔里格烏勒黑袍巫師出身,習慣了遠程作戰,大威力、高能量的法術轟擊,周洛基本也就使用同等級的道術與他比拼,與塔里格烏勒那一場戰鬥造成的破壞也加倍巨大。秋孤葉、花飛花都是遠近結合的典型道家打法,對餘波力量的控制要強很多,周洛的打法也隨之變化,是以四人混戰造成的破壞反而要小很多。其後遇上白玉柱又是將力量完全凝聚在體表下最兇險的近身戰打法,雖然有其原因,但對周洛來說更多的是無意識的應對。他的戰鬥還沒能形成自己的風格,完全隨著對手的變化而改變,連他自己也還沒意識到這一點。

方妤遠遠的呼喊、焦急的神色落在周洛眼裡,她的真氣並不足以將她的聲音傳入亂流激蕩的戰場核心,從方妤神情周洛也知道她在擔心什麼。滿目瘡痍,不同於與塔里格烏勒激戰的郊外河谷,香港是一座國際性大都市,要是這裡也塌陷出一個新湖泊……——不敢想象!「或許應該是直接沉陷入大海比較正確吧!」周洛無奈掙扎,戰鬥一旦開始就不是單方面能夠終止,何況他還是落在下風的一方。

金丹期與結丹之間的差異是巨大的,遠遠大於結丹之前的任何差異,是質與量的鴻溝。他從來也想象不到會被三個結丹期的對手逼到這樣的地步。常例說來,金丹與結丹之間的距離不是數量能夠彌補的。金丹大成時對本身真氣元神的淬鍊使得本身力量的躍升,新獲得的溝通天地元氣的能力所帶來的超常的內息補充速度和持久戰力,以及真元修鍊的高效率,都不是結丹期所能比擬的。真氣修鍊的原則是本身真元越厚,每次修鍊吸納增長數量越多,但按照比例計算卻是基數越大進展越慢。

所謂頂層其實就是某種層次的高原區,每次修鍊的收益要積累到能夠使自身力量得到提升的程度已經極困難了的階段。

結丹頂層真元聚集的數量已經相當龐大,幾乎很難感受到進步。直到金丹大成,有了與天地元氣直接溝通的能力,修鍊的效率又會翻上幾翻,比之前不可同日而語!但四方樓三老修鍊的時間實在太長!毅力實在太強!雖然效率差了好幾倍,但早在百年前他們都已經是結丹期頂層的人物,在結丹期都停留了百年以上,對本身真元的淬鍊已經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哪怕是一輛牛車,出發的時間差太遠汽車也是極難趕上的。相對於妙徼等人,三老與周洛之間本身真元不存在數量級的差異,而更接近於同級人物之間的差異。

周洛暗暗咋舌!一般來說每進步到諸如結丹、金丹等層次的頂層,原來的修鍊方式效率就變得極為低下,必須領悟下一境界才能繼續進步。一般而言由金丹進步到元嬰,不算中間純粹神識領悟與真元真氣無關的化神,如果沒能進入下一階段,大約總需要百年到三、五百年不等時間就會到達頂層。現今諸人差異都不算大,周洛雖然稍弱,但按照離火金身**30年元嬰可成,比別人快了十倍到數十倍的進步速度,倒也不會顯得太弱。金丹級的比斗已經開始涉及天地元氣的引入,大規模法術、強力法器的使用基本都是在這一層次開始的,是以金丹期被視為天道之始、天人之隔不是沒有道理的。本身真元強度在戰鬥中所佔的重要性比例大大降低,勝負計算也更加複雜。但真元強度仍是起著巨大作用,如果是金丹與結丹之間的巨大差異那麼怎麼取巧也沒用。

眼前這三位憑藉無比的毅力和漫長的時間竟然在沒有成丹時刻自然淬鍊提升的情況下,硬將真氣磨到了初入金丹的程度,當真可畏可怖!

通過雙四象陣為媒介三老同樣可以操縱天地元氣,老有老的好處,此三人實踐技巧都已磨鍊到了爐火純青出神入化,三人合力隱隱壓過周洛一頭。周洛如今騎虎難下,未料到三老會這般難纏,他不由暗暗後悔:「方問天晉級金丹總有多過三十年,四方樓在香港還不是好好的!昨晚琰也沒能佔到便宜。憑什麼我就一定能贏?」周洛採取了很沒風度的一個舉動,頻頻以目示意,召喚琰的出手。琰對他猶自余怒未消,彆扭得很,嘴角一撇,微微哼了一聲,一縷清音清晰地傳入周洛耳中:「自己的事自己解決!這麼簡單的雙四象隱五行陣陣法都對付不了!無能!」

周洛惱火萬分,心頭一怒卻給他急出個主意來。體術與法術之不同在於能量來源的差別,體術的威力真氣的限度就是極限,但是法術不同!可以控制的天地元氣極限才是法術威力的極限,只是在單打獨鬥的正面對戰中很難有足夠的時間凝聚過多的天地元氣。但是現在不同!對方倚陣而戰固然威力大增,也削弱了不少靈活性,給了周洛可乘之機。他也打發了性,一聲長嘯騰身沒入滾滾雲層中,雷聲隆隆,大雨在他清嘯聲中瓢潑而來。一聲鼓足了中氣的清嘯綿綿不絕,在大雷雨中飛揚而出,響徹全港,有若一條長龍行經空際。

周洛返身撲下,九點細微的紫紅雷火由他指尖飛出,神不知鬼不覺的深入雷雨雲層,靜靜隱藏,不住吸納天雷大雨的力量壯大自身。天雷滾滾,粗壯的雨水象枝枝銀柱插向大地,方妤憂惶驚急,天威變色,地煞無光,連綿砸下的雨水遮斷了她的視線,澆濕了她身上的衣物。方妤全身濕透,全濕了的衣物冰涼的貼著她的身體,勾勒出美好猶如的曲線。她立足不住,齊伯飛身到她身旁,拉著方妤再度向後退去。

漫天都是雨水,香港島、九龍、深圳都被天塌地陷似的雨水所籠罩。漫天銀芒,四方樓附近地域,包括幾道街區在內的廣大地域都被密集得連成一片的強勁雨水所籠罩。股股銀柱又勁又急,砸得人站不住腳,一線天宗、四方樓,以及所有感應到天地異象的特殊能力者都不得不退到這一帶核心區域之外,遠遠觀看。

驚心動魄!金丹高手重新世間以來相互爭鬥衝突極少有人得見,他們的力量、他們強大並不能夠在對其下層次對手的戰鬥中得到完全體現。那是單方面的欺壓!完全稱不上戰鬥。所有人都知道金丹級的強大,可是即使方妤這樣由金丹高手培養本身又領悟了先天境界的後起之秀對於金丹級戰鬥的概念也不是十分清晰。儘管可以推測計算,但計算、推測遠沒有親眼看見直觀,震撼人心!這場戰鬥將恐怖的破壞力拴釋的淋漓盡致!南方多水,九龍半島又是大半有海水環繞,借用天地元氣無論道術魔法都注重因勢利導,背靠大海的支持,水的力量幾乎是永不枯竭的。除了本身厭水,集南明離火精華聚結的琰之外,其他四人不約而同地加重了提取、操縱偏重水屬性的自然能量。

整個天地元氣動蕩不安。周洛的力量、琰的力量,在四方樓陣法的支持下四方三老的力量幾乎不遜色於金丹高手,五股強大的力量集中在一個地方相互牽扯,爭奪天地元氣的控制權,將天地元氣拉扯得支離破碎。亂流奔涌,雨水銀光迷濛,雲層的範圍廣布四方,道道龍捲生成在海中,將海水吸取搬運,又重行砸向大地。

這樣的戰鬥根本無法憑藉肉眼觀看!但所有人都不忍離去,僅僅憑藉對外界氣息感應的一點點波動,他們也可以體會這場衝突的雙方是何等的強悍!又是何等的驚心動魄!

已經領悟先天境界的方妤對天地元氣的感應比其他人又清晰許多。出乎她的意料,周洛的氣息似乎被壓制下風,急劇的驚慌、悔恨浮現在她內心。周洛與三老的矛盾生成確實有她推波助瀾,但在她看來這種利用對周洛是無害的。她不能理解方問天對四方樓的忍讓,而以金丹期和常規結丹頂層之間的巨大鴻溝,解決三人對周洛不過舉手之勞。剎那間許多無法解釋的事都有了答案,方妤粉面乍白,花容失色,對周洛的信心動搖起來,腳步不自覺地向前移動。

「小姐!」齊伯冷靜地扣住了她的肩頭,對轉頭看向他的方妤說,「周公子還沒有敗!」

他的安慰讓方妤感覺稍好了些,勉強點頭笑了一下,說:「謝謝您!齊伯……」話才說到一半,雲層忽然間透出幾點妖異的紫紅,一直壓抑著的琰的氣息急劇擴大。眾人極目看去,朦朧成片的銀雨中異色升騰,一道熊熊的火柱直衝霄瀚,火光擴大迅速展開將銀色連綿的雨柱阻擋在外,形成一座倒扣著的碗似的空曠廣大空間。天地為之一清,一個美麗朦朧的身影就站在那裡。

「是……琰!」方妤驚喜的叫道。琰既然還沒出手,周洛就絕不會有問題。

銀色的雨幕中唯一可以看清的就是那紅衣的身影,勁氣亂流、瓢潑大雨都近不得她分毫,那昂揚的神采恍如神妃仙子印入每一個看見的人心中。近在咫尺的劇斗琰視若無物,她就靜靜的站在那裡仰頭看著天空,紅衫飄拂。蜇伏許久的強大氣息聚集升騰,憾人心魄!

琰的眼睛緊盯著天空,注視著雲層里的每一絲細微的變化,高度凝聚的能量張開成一張流轉著瑪瑙似紅色艷光的琉璃罩。當第一點紫紅的光芒由雲層深處盤旋降下,琰的神情認真起來。她張開雙手,向前45°角舉起撐在身前,彷彿支起一片天空。濃郁的火勁順著她的雙手流入護罩,寶光流動瑩瑩紅芒閃爍,她身前的護罩被強化了數十倍。自開打以來,琰的神情還是首次如此凝重。

一粒微似星芒的紫紅光點出現在雲層中,兩點、三點……周洛頭頂廣袤深厚的雲層中,九粒星星點點,黯淡得象黎明天邊最模糊的星光的紫紅光點出現在雲層中。忽明忽暗的,象九顆紫紅色的小星掛在雲層底下。妖異的光芒急速擴大著勢力範圍,剎那間,整個雲層渲染上了一層紫紅的顏色。紫雲滾滾,紅煙霧瀾,象放置半乾的被破開的膛肚,斷裂的深色血管和湧出的鮮血拉拉雜雜的糾纏在一起,內臟浸泡在部分乾涸、凝結的血液中,分不清哪裡是血塊哪裡是內臟。血水由雲層上流淌,雨水變得紫紅,似乎也沾染了濃重的血腥。這片紫紅來得快去得也快,霎時消退,重新聚結成九粒紫紅的光點。大雨驟然小了下來,彷彿被抽空了力量,雨水變得稀稀落落,雖然以通常的標準而言仍然稱得上「極大」,可是與方才相比已是小了許多,不再那麼密如連桶砸下的實體水柱。雨幕中視線為之一清,遙遙可以看見周洛昂然而立,懸空站在四方樓上空,周身涌著強烈的光華,衣訣翻飛,盤旋的氣勁逼得得靠近的的雨水折飛出去。

「天罡靈運,大道衍威,」周洛雙手連續比過幾個古怪的印決,伸手一招,第一點紫紅色的光點飄飄搖搖由他上方的天空落下,落在周洛右手掌心化為一朵紫焰燃燒,「九霄雷火連環劈,赦!」周洛右掌一翻,吸足了天地元氣的雷火霎時漲大、變色,九霄雷火中第一重青靈之雷在他掌中成形,順著他的掌風向四方樓飄去。

青靈雷雲發出耀眼的青光,化作流星閃電,狠狠打在雙四象陣上。青光迸射,條條遊離的電蛇拚命逃離爆炸的核心。強烈地轟鳴震得人頭暈眼花,沒有人不轉過頭去迴避這彷彿集天地之威的霹靂。琰體外的護勁也被壓縮了幾分,她神色凝重,腳步稍稍後撤,雙手斜撐,勁氣護罩外的瑩瑩紅光比方才更加濃重,幾乎使人以為半球護罩外處處在燃燒。周洛的破陣方法就是以力破力,硬打硬拼。四方樓三老能夠憑藉死煉將本身真氣淬鍊、提升到金丹級的程度,也可以透過四方樓看似八卦實為雙四象暗藏五行的陣勢調動天地元氣,兩相結合模仿出金丹級的實力,但是有一點他們是模仿不了的,那就金丹高手對天地元氣的靈敏感應!學得再象冒仿品畢竟還是冒仿品,他們不可能懂得真正的先天境界,僅僅能夠憑藉陣法的變化模擬出一種偽先天——如果領悟了真正的先天境界那麼三老也就金丹大成了,真氣上的淬鍊對他們是完全不成問題的。面對真正的金丹高手單打獨鬥,九霄雷火雖然隱蔽,但也難以得到在天地元氣中吸引壯大的機會——能量越強在神識感應中目標就越明顯,在先天高手的感應中,凝結的雷雲就象黑夜中熊熊燃燒的燈塔,沒有凝聚到足夠強大的機會。可是面對三老偽金丹的時候就可以!九霄雷火比前次對付塔里格烏勒更強大十倍以上,吸納了超越周洛本身數倍力量的天地元氣!九霄雷火才是周洛仗恃破陣的撒手鐧,從一開始就被周洛釋放,隱藏在雲層深處吸納天地元氣壯大,直到力量足夠的時候。他的一舉一動都沒能瞞過琰。那種連續攻擊的強力法術,吸足了天地元氣的九霄雷火,那強大的能量令琰也感到恐懼,如臨大敵。在查覺周洛將要發動攻擊的一霎那,琰張開雙臂,搶先撐起一片堅固的防禦。

轟天大響,火輪雷、邵陽雷、炎火雷、飛捷雷、六波雷、地社鳴雷、紫微瓊樞雷、太乙轟天雷,九霄雷火餘下八雷連續而發,連綿打在雙四象陣發出的白色護壁上。雷聲連綿天地變色,整座九龍半島都在瑟瑟顫慄,遠處觀戰的人群紛紛跌倒。琰臉上變色,彈身飛起,這樣強大的力量連她也不敢硬攔,飛身閃避。「能搞出這麼大的場面,我還真是小看他了!」四方樓外雙四象隱五行陣的防護雖然嚴密,但在琰看來也不是無隙可尋,破陣的方法她思索過後想到了四、五種以上。她本以為周洛至少想得出其中一種,沒想到直到最後此人都極堅定的選擇了最野蠻、暴力的一種,死不悔改!

九道雷雲連續擊下,雷暴的閃光吹亂了滿天的濃雲,四方樓白色的護罩在雷球轟擊中消散湮滅,各色光芒輪番照亮天空。當太乙轟天雷白中帶藍的絢麗光芒由天空消散時,九龍半島永久性縮小了大約3平方公里的面積。海水三面向大坑裡灌入,四方樓所在的原址已經被淹沒在水底。外圍觀戰的人群人人瞠目結舌,一片靜默,心靈受到極強烈地震撼!這完全是非人的破壞力!!望著不遠處新形成的淡綠色海灣,方妤、方龍、石虎等一線天宗首腦人物面面相覷,這回真不知如何了局。

「解決了嗎?」琰的氣息稍微紊亂俏臉微紅,身形靈巧的一晃,來到周洛的身旁凌空站立,興奮地向下方新生成的海灣探頭探腦。周洛在九霄雷火中能夠聚集起這麼強大的能量也是出乎琰的意料,搞得她也有些狼狽。

「應該……差不多吧!」周洛望著正在注入海水的缺口,不知如何是好,張開雙手看看左手,又看看右手,心生悔意。他和四方三老本無仇怨,不過是一時意氣,加上未將對方看在眼裡,揀軟柿子捏,順便幫方妤一把。搞得這麼大也是周洛始料未及的。

「你這也叫破陣!簡直是蠻牛打法!」尤其嚴重令琰不滿的是周洛的學習態度,「這種程度的四象陣,我明明教過的……」她剛說了半句,一股水柱衝天,一聲暴喝打斷了琰的訓話。

「豈有此理!」一道灰影由海水中衝起。為了方便訪問,請牢記bxwx小說網,bxwx.net,您的支持是我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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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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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破陣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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