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拒絕
第二天是周五，俞蔓照常上班，然後，又收到了李傑送的花。
這次是李傑親手送的，在俞蔓出現在門店的時候，他突然竄出來，給了她一個——驚嚇。
他帶著與平時一樣的得體的笑容，紳士地向她微微躬身，一大束百合花遞到她跟前。「俞蔓，請收下我的心意。」
俞蔓雙手握著包包放在身前，笑了一下，禮貌地拒絕：「抱歉，我要拒絕。」
俞蔓越過他，走向辦公間，並對圍觀的職員說：「都別看了，工作了。」
關於李傑，他長得文質彬彬，嘴巴卻很會說，大家都挺喜歡他的，據說公司里有不少人暗戀他。但是俞蔓對他連欣賞都算不上，一個人的人品，有時候不用相處很久就會知道。像他這種對誰都笑眯眯，哄人很有一套的人，俞蔓敬而遠之。
顧錦程好像也具備這些特點誒，但是她好像沒那麼排斥……
「俞蔓。」
李傑跟在俞蔓身後走進辦公室。
他臉上仍是微笑著，似乎絲毫未受被拒絕的影響。他將花束放在辦公桌上，說：「就算你暫時不接受我的追求，這花也勉強收下吧，美化一下環境也好。」
俞蔓頷首，帶著與他一樣的客氣的微笑，「那麼就謝謝你的花了，不過以後不用浪費時間在我的身上，多花在別的地方吧。」
李傑不置可否，但顯然不願放棄，俞蔓話已至此，多說無益。
她現在突然明白為什麼不反感顧錦程而對李傑有成見了，因為顧錦程不像他那麼虛偽。
至少現在，她知道李傑並不是真的不介意自己在大庭廣眾之下毫不委婉地拒絕他。
而那天顧錦程說的追求她，分明就是為了看她鬱悶的反應。
李傑出去了。俞蔓在位子上坐下，往門外看去，正好看見李傑消失在拐角。她看見他臉上的笑容斂去的瞬間。
果然是不高興的。
在海盛傢具工作一個多月，李傑是第一個追求俞蔓的。俞蔓長得還算漂亮，一雙杏眼很討喜，鼻子秀挺，嘴巴小巧，耐看的鵝蛋臉，上學的時候收到不少情書。公司里男職員占多數，有不少都對俞蔓動了心思，但是礙於她的身份以及她表面溫柔但總有一股距離感，大家都沒有行動。
之前她跟李傑的接觸並不多，如今剛調來市場部幾天，他就開始了大膽的追求。
最主要的是，俞蔓看不出他喜歡自己。
接下來的工作中，與李傑接觸的時候，他仍是跟平時一樣，情緒沒受影響，對俞蔓也該客氣的客氣，偶爾也會打趣幾句。
其實俞蔓挺佩服這種人，世故圓滑，在職場上游魚得水。當然，得罪這種人也挺可怕的，指不定哪天就微笑著在背後捅你一刀。
市場部每天下班之前，都要開一個小會，今天是周五，開會的時候大家的心情是激動的。俞蔓倒不會，她的周末還不知道怎麼安排。
李傑正在做總結，俞蔓心不在焉地聽著，突然間她放在桌上的手機響了一下，是信息提示音。大家都望向她，李傑也暫停發言，看著她。
手機屏幕已經亮起，一眼掃過去，她很快將之拿起。她對大家鎮定地笑笑，再自然地解鎖手機，瀏覽短息內容。
【腦筋急轉彎：家有家規，國有國規，那麼動物園裡有什麼規？】
聯繫人名稱：修車工。
俞蔓想，動物園不就有園規么？不過這麼正常就不是腦筋急轉彎了，她繼續想。
沒過一會兒，她的手機又響了，於是她又收到大家的目光。
其實現在已經過了下班時間十分鐘，李傑今天的發言有點長。
手機就拿在手上，又是顧錦程發來的。
李傑收起面前的各種資料，站起身，說：「今天就到這吧，待會一起去聚餐吧，沒約會的都來，我請客。」
大家歡呼，開始嘰嘰喳喳討論去哪裡聚餐。
俞蔓兀自看手機。
【答案：烏龜。】
俞蔓禁不住「噗嗤」笑了出來，然後餘光里看見李傑正看著她。
她愕然，回視他，問：「李經理有事嗎？」
李傑從容地說：「你喜歡哪家餐廳？」
俞蔓眨了一下眼睛，繼而揚了揚手機，說：「不好意思，我有約了。」
「是誰約的啊？看你笑得那麼開心。」有人故意問。
俞蔓斟酌一會，說：「一個有趣的人。」話說完，她起身跟大家道別：「那我走了，你們玩的開心些。」
她去拿了包包，然後去停車場，上了車，她沒有馬上開走，而是拿手機給顧錦程發簡訊。
腦筋急轉彎，她也有。
【每個成功的男人背後有一個女人，那一個失敗的男人背後有什麼？】
這是上學時同學考她的，她記憶頗深。她本以為顧錦程不會那麼快知道答案，可沒想到才十幾秒鐘他就回復了。
【很多個女人。】
答案正確。
俞蔓不服。【你是不是見過這道題？】指不定他正無聊地拿著一本《腦筋急轉彎》在看。
顧錦程：【不是，是這道題太符合現實。】
原以為會把對方難住最後卻被輕易攻克，這實在是讓人不甘心。不甘心的俞蔓絞盡腦汁回憶當初自己覺得很難的題，可是被俞德海的電話打斷了。
俞德海讓她去他家吃飯。
俞蔓是很不想去的，不過她回來一個多月都沒去過，似乎也有點不應該，她想了想，答應了。
俞德海的家已經不是俞蔓以前住的那個地方，他們前兩年搬進了一棟三層別墅。
那個別墅她沒去過，俞德海聽到她答應很高興，說要來接她，俞蔓又答應了。
俞蔓沒想到俞德海會打車過來，然後坐她的車，給她指路。
「你的車呢？」俞蔓開著車，順口問道。
俞德海說：「俞莎媽媽開回去了。」
「她沒車？」
「有一輛，她不常開。」
「家裡一共幾輛車子？」
「四輛。」
「俞莎兩輛？」
俞德海被問得心虛，帶著歉意地回答：「是。」
俞蔓不說話，俞德海又說：「蔓蔓，你有特別喜歡的車的話，爸爸給你買。」
「有啊。」俞蔓笑著說。
俞德海覺得，只要有彌補的機會就是好的，多花錢也無所謂，畢竟他虧欠俞蔓的太多。他給石秋芳和俞莎的越多，對俞蔓的虧欠就越多。
「我喜歡瑪莎拉蒂。」
在俞德海臉色微變之際，俞蔓又說：「我喜歡的可多了，不過爸爸放心，我不要，車子的作用只是代步而已，有一輛就夠了。」俞蔓說的是真心話，俞莎用車子向她炫耀，但她一點都不羨慕。她的車子再多再好，也不是她賺錢買的，父母不是她永遠的後盾。
而且，比起公司，車子又算得了什麼呢。
「蔓蔓，爸爸以後不會虧欠你太多的。」
這話很有深意，俞蔓皺了一下眉頭，轉頭看了他一眼。待她回味一番這話，想了想，說：「爸，這些都是你辛苦打拚出來的，以前有媽媽幫你，後來也算是石秋芳幫你了，你的東西，你想怎麼安排由你做主，至於虧欠……」俞蔓笑了一聲，繼續，「有些東西，是還不清的。」
很多時候，她會產生一些陰暗的想法。比如，她會想如果海盛破產了。
然而這不是她想想就會變成真的，她現在也沒有那種想法了，她回來並不是要搞垮公司的，她也不是想霸佔公司，她只是一個普通的二十三歲的剛畢業的學生，也許磨鍊幾年有希望獨當一面，但是這個幾率並不大。
就算不大，她也要在這裡佔據一方天地，起碼不能全部讓石秋芳佔了。
父女倆接下來都沉默了，在快到目的地的時候，俞德海跟俞蔓說了一下家裡的情況。
他家裡有一個保姆，白天工作，給他們做好晚餐之後下班。
還有就是俞莎昨天回來了，廣告拍得很順利。
俞德海的小別墅是歐式田園風格，有個花園，種了許多植物，白色外牆上攀著一些爬山虎，看起來還挺像有錢人的低調主宅。
二樓的一扇窗戶後面站著一個人，正沖著他們招手。
「爸爸，姐姐，你們終於回來啦！」
俞德海笑了，他最喜歡看到女兒笑，不管那笑容背後是什麼。
俞蔓許久沒見到終於的場景了，俞莎在俞德海面前總是一副乖巧可愛的好女兒形象，只有俞蔓笨，高興與不高興都表現在臉上，不會偽裝，不討喜。
所以俞莎得到的總是很多。
別墅里裝潢得很講究，顯然是花了不少錢的，俞蔓住的那套裝修費十幾萬的兩居室跟這比起來，顯得真寒酸。
石秋芳跟以前一樣，對俞蔓客客氣氣的，笑容總掛在臉上，一個良善後媽的形象。
俞蔓話不多，俞莎的話很多，她一向如此。她眉飛色舞地說她拍廣告的經歷，描述得很精彩有趣，還說認識了許多長得很好看的人，比俞蔓還要好看。
俞蔓：「想不到我在你的心目中是衡量漂亮與否的標尺，受寵若驚。」
俞莎笑：「因為總是有很多人說你漂亮嘛，A市漂亮的人可多了，比咱們這小城市多多了。姐，你也是在大城市上大學的，你在那兒是不是顯得很普通。」
俞蔓不以為意，外貌方面的東西打擊不了她。「是啊，比我漂亮的人很多，但那又怎樣，我又不靠臉吃飯。」
對於很想進入娛樂圈的要靠臉吃飯的俞莎來說，她這話就有諷刺意味了，她不虞地道：「我也不靠臉吃飯，我靠的是演技。」
俞蔓笑了，「你的演技確實很好，天生會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