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山頂
這座山並不難爬,石階繞著山體,並不陡峭。
爬到山頂的時候,俞蔓已經累得氣喘吁吁,坐在山頂涼亭的石凳上休息。她的臉因為熱而微微發紅,比平時略顯蒼白的模樣更好看了。
顧錦程跟俞蔓形成鮮明對比,他身高腿長,上山時都是一步跨兩個台階,走一段就停下來等俞蔓,所以他的氣息一直很平穩。
人與人之間的差距,總是那麼大。
山頂只有十來平方,旁邊建了欄杆圍起來。
顧錦程把東西放在石桌上叫俞蔓吃,然後走到邊上看山下的風景,俞蔓在歇息沒理他。
才沒一會兒,正環顧周圍的俞蔓突然發現顧錦程那兒有動靜,轉眼望過去時,嚇了一跳。「你幹嘛?危險啊!」
顧錦程扶著欄杆輕輕一躍,人已經站在欄杆外。這還沒完,他又往一旁走去。
俞蔓見他做這麼危險的事情,已經起身快步走了過去。顧錦程已經走到了距離圍欄兩米遠的一塊大石頭上,石頭周圍是陡峭的山坡,看著異常危險,圍欄的作用估計也是阻止遊客去那兒。
她很是鬱悶,後悔跟這個不靠譜的人上山。
「還是這裡的視野好。」顧錦程張開雙臂,迎風感嘆道。
俞蔓臉色不虞,「你可別摔下去啊,我可不想成為嫌疑人。」
此時天色已經有些暗了,山上的風比較大,帶著一絲涼意,若是不注意,摔下去是很有可能的事。
顧錦程看著她笑,「放心,我命大。」
「這種話不能隨便說。」
顧錦程聳聳肩,「你快去吃東西,待會天黑了就可以俯瞰夜景了。」
「你不吃?」
顧錦程轉身,長腿一躍,俞蔓看著差點叫出聲,太危險了。須臾間,顧錦程已經走到她面前,然後又是輕輕鬆鬆跨了進來。「一起吃。」
俞蔓不禁腹誹:腿長了不起啊!
顧錦程看出她的鄙夷,再順著她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腿,繼而看俞蔓,視線留在她的頭頂,說:「好像是挺矮的。」
俞蔓怒視他,「矮又怎麼樣?吃你家的飯了嗎?」
不知道為什麼,顧錦程特別喜歡看俞蔓的這種表情,他忍不住抬手揉揉她的頭。「別惱羞成怒……」
「啪!」俞蔓把他的爪子打下來,「我才沒有,我對自己的身高很滿意,我這樣的才好找男朋友,找個一米七幾的都可以有小鳥依人的效果。」
「一米七幾……你的要求就這麼低?」
「我覺得剛剛好,你也應該找個一米七幾的。」
顧錦程抿嘴一笑,說:「我喜歡個子矮一點的。」說完他就轉身走向石桌,留下有些發愣的俞蔓。
對號入座是不對的,故意引誘他人對號入座更是不對的!
俞蔓很快清醒,她現在是知道顧錦程的德性了,他總是很自然地說些曖昧的話,不知道禍害了多少單純少女的芳心。好在自己尚且理智,不會輕易上當。
顧錦程坐在石桌旁,把袋子里的食物拿出來,打開。
香氣濃郁,本來就餓的俞蔓加上爬了山,消耗了體力,更加餓了。
俞蔓坐到旁邊,看在食物的份上,暫時放下對他的成見。
都是些小吃點心,燒麥,釀青椒,釀茄子還有釀苦瓜。俞蔓拿筷子夾了一個咬下去,裡面的餡料是糯米瘦肉香菇和香芋,口感軟糯又不膩,很好吃。
顧錦程看了她一眼,沒說什麼,繼續從袋子里拿出兩塊東西。
因為天色已經很暗了,俞蔓看不清楚,只看到白白的一小塊,便問:「這是什麼?」她以為是什麼糕點,眼中滿是好奇,嘴巴抿了一下。
「蠟燭。」顧錦程說,旋即打趣她,「蠟燭你也想吃?」
「我想餵給你吃!」
顧錦程很認真地想了想,說:「你溫柔點喂的話,我可能就心甘情願地吃了。」
俞蔓決定不理他了,跟個不正經的人說話忒沒意思了。她繼續吃東西。
顧錦程把蠟燭點燃,瞬間照亮了這章小桌子。
俞蔓看著這些,睨著眼看顧錦程,問:「你經常做這些?」一看就是慣犯,不知道帶了多少女孩子來這兒。想到這,俞蔓更是覺得自己不該來,太奇怪了。
像是看出她的想法,顧錦程夾了一個苦瓜釀放嘴裡,嚼了一下才說:「第一次買蠟燭來這。」
俞蔓瞭然地點頭,以前不買蠟燭的時候……
「第一次帶女人來。」顧錦程又說。
俞蔓:「哦,以前都是帶男人來啊。」
她一臉玩味,故意說得令人遐思。顧錦程似笑非笑地看著她,說:「鰻魚,你的腦袋都在想什麼?嗯?」
「我沒想什麼啊,你想什麼了么?」俞蔓裝作無辜。
「鰻魚,在這種地方這種時候,你老實點。」
這是威脅還是警告?還有她哪裡不老實了?還有——「不要叫我鰻魚,只有小學生會取這樣的綽號。」
顧錦程沒說話,夾了一塊苦瓜釀給她,「吃點這個。」
「不吃,太苦。」俞蔓從小就排斥任何苦味的東西。
「沒多苦,你試試。」
「不試。」
「苦瓜有排毒養顏減脂的作用。」
「不需要。」
顧錦程自己吃了,俞蔓禁不住想,自己是不是太不給面子了,其實嘗嘗還是可以的。
過了一會兒,她問:「真的沒有很苦?」
「苦。」顧錦程說著,將筷子伸向最後一個,俞蔓眼疾手快,也伸筷子。
最後俞蔓夾到了,她頗有些得意地將苦瓜釀放進嘴裡,然而下一秒她就得意不起來了。
真的苦……
顧錦程禁不住笑了,「過一會就不苦了。」
俞蔓抱著懷疑地態度嚼了幾下下,混合了裡面的餡,味道果然不一樣了。苦瓜雖苦,但有一股清新的味道,融合了軟糯的餡,甘甜清香,苦味淡化了許多。
吃完一個,她還想吃。
可惜沒有了。
「下次多買些。」顧錦程說道。
接下來兩人的氣氛變得和諧起來,吃飽了,夜幕也徹底落下,山下燈光璀璨。
俞蔓走到邊上俯瞰城市夜景,心裡五味雜陳。
這座承載了她十八年光陰的城市,在她離開的四年時間,變得很陌生。以前哪有這麼美麗的夜景,哪有那麼多高樓大廈。
其實也不能說是變得陌生,因為對這座城市,她似乎從來都沒熟悉過。以前的記憶,大多跟石秋芳和俞莎有關,偶爾一家出來,也都是不開心的。再後來,她就全心撲在學習上,只希望能夠離開這兒。
「在這裡要放鬆心情,這樣才會感受到美。」顧錦程的聲音在旁邊響起。
俞蔓轉頭看他,他正望著遠方,嘴角帶著笑意。俞蔓發現,他好像總是這樣的神情,好像什麼都不擔心,什麼都影響不了他的心情。
但是人怎麼會沒有煩惱。
「你不開心的時候一般都做什麼?」俞蔓問道,她很好奇。
顧錦程做了一個深呼吸,嘴角的弧度更大,他依舊沒看俞蔓,說:「以前是喝酒,睡覺,修車;還有就像現在這樣,在山頂吹吹風,看看夜景,看看萬家燈火,然後想,世界上那麼多人,每個人都有不為人知的痛苦,但是大家都在過日子,只有弱者過不下去,我當然不能被冠上『弱者』的標籤。」
俞蔓一直看著他說,聽完他的話,她順著他的視線,看那些燈火。
在平地上,那些樓房都顯得那麼大,那些住戶與自己無關,不會去關注,好似那是另外一個世界,遙遠又飄渺。而此時,那些人家就像一個個小格子,一眼望去,盡收眼底。
他說每個人都有痛苦,那他也有么?
俞蔓沒有問,問別人的痛苦是一件殘忍的事情。
最起碼,她不希望那些不好的事被提及。
俞蔓看著顧錦程的側臉,夜色朦朧,只看得到一個輪廓,高挺的鼻樑,下顎的弧度也很好看很帥氣,還有一股平時沒發現的氣質。
不知道為什麼,俞蔓感覺自己的心跳突然砰砰砰加快了。
顧錦程轉頭,她慌忙移開視線,那種心虛的感覺讓她無所適從。
「我們下山吧。」她覺得還是離開這裡為好。
顧錦程沒有意見。他們把石桌上的東西收拾好,扔到角落的垃圾箱里。
蠟燭已經快燃盡了,顧錦程從兜里拿出一個小型的手電筒。
所謂上山容易下山難,俞蔓現在深有體會。光線不足,看著下方總擔心一失足就滾下去,會很疼。
因為這樣的心理,她走得小心翼翼,就算扶著欄杆,還是有些緊張。
顧錦程跟她不一樣,他下山更輕鬆的樣子,不過他走在俞蔓後面,沒能好好發揮。
「要不要我牽著你?」顧錦程在身後說。
「不用。」俞蔓果斷拒絕。
顧錦程沒說話。
又走了一會兒,旁邊的石頭縫有東西跑過,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俞蔓嚇得叫了一聲,「什麼東西?」她拿手電筒一照,沒看見。
「估計是老鼠。」顧錦程回道。
俞蔓稍微鬆了一口氣,老鼠她倒是不怕,但是——「會不會有蛇?」
「當然會,現在是夏天,這裡是南方。」
老鼠還好一些,會躲著人,蛇就不一定了,萬一踩到……
她好怕!
「跟著我,不用怕。」顧錦程兩步走到俞蔓身邊,握住她的手腕。
晚上躺在床上的時候,俞蔓想,一定是她太害怕遇到蛇了,所以才忘了甩開他的手,讓他牽了一路。
不過他那個人,好像就嘴巴欠了些,人好像也不壞。
「我為什麼要想起他,睡覺睡覺!」俞蔓滾了一下,找到舒服的睡姿,閉上眼睛,不斷告誡自己什麼都不要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