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送一程 上
渭城西北有一山，雖然說是山，與十里開外的連綿山脈相比，不過就是就是岩塊和砂石壘起來的一個小土坡罷了。月光灑落，連綿山脈被染上了一層墨色，連遠處一夫關的燈火隱約可見。軍中發餉之日已到，平時滿是軍營氣息的渭城都變得繁華起來，除了原本城中那幾家食店，不斷有商會帶著美酒、美食和女人湧入渭城，軍人不知道何時會死於戰場上，故而出手一般都較為闊綽，每到發餉之日，總會引來許多逐利的商人。
此地可看到渭城全景，寒風不斷颳起風沙，吹打在輕甲之上，發出細小的聲響，莫嵐坐在一塊岩石之上，面朝連綿山脈，背對茫茫荒野。
腳步聲清晰傳來，土坡上迎著月光走上來一個大漢，步履沉穩，一身黑色的勁衣，寒風臨近卻不能帶起一片衣角，方正的臉上雕刻分明，劍眉直插雲鬢，雙眼平靜，只是鬢角上的蒼白又多了些，手中還拿著一壺酒，不時喝上一口。
莫嵐轉頭看到莫林，臉上露出了燦爛的微笑。
莫林走到莫嵐身邊坐下，把酒壺遞了過去說道：「多笑笑總有好處，不是么？」
莫嵐拒絕了莫林的酒壺，抬頭看向空中皓月，自嘲道：「對啊！一個朋友教我的，可是她總說我笑的不好看。剛上戰場的時候，有一次荒騎的刀已經快到我脖子上了，我笑了，結果我活了下來。」
「嵐?」
「嵐！」
「嵐這個名字真的很好！」
兩人同時哈哈大笑，無比暢快，笑聲被寒風送了很遠，很遠····
過了半晌，兩人才慢慢停了下來。
問道：「三年前我就一直想問你，你怎知我是修鍊之人？」
「我見過修鍊之人！」
「看來你這小傢伙不是一般人！」
「我要是普通人，三年前入渭城那一晚，我就逃了。」
三年前，渭北軍，莫嵐面對牆壁，一個身影站在如同鬼魅站在莫嵐身後，
良久，黑影看著手中一個黑色圓珠，慢慢變成了三色流轉，輕嘆了一聲，開口道：「我是荒族妖鵬部之人，以後如有機會幫我滅了荒族虎嘯部和天狼部。」
莫嵐聞言頓了頓，開到道：「好！」
「你若在軍中活過三年，仙途路，我送你一程！」身影消失在了軍營之中，而莫嵐依舊面對著牆壁，喃喃自語如在與誰夜話。
兩人一頓，又是一陣笑聲。
莫林臉帶回憶之色，開口道：「以前妖鵬部被滅族之前居所就臨近大海，與雖說不像十三大部那樣家底雄厚，不過也不會差上多少，除了偶爾有海族之修上岸掠奪之外，生活還算平靜。據妖鵬祖籍記載，從前常有外域之修乘坐仙船而來，停靠在天鵬部的海港中，與荒族交流通商，可惜現在只剩下荒蕪的海港了。陸上被無盡海域包圍，海中也有大島，島上上也有人族、修鍊宗派，皆稱為海族，海族天生異能，每一個都能進入深海，取海底礦石，在海中能斬殺海中之妖。而我們所處陸上被域外之修稱為雍衛洲。穿過無盡海域之後，更是有幾個大洲連成一片，比雍衛洲大上百餘倍，人傑地靈，元力充沛，修鍊之法更是玄妙無比，被稱為祖洲。
荒族十三大部加上無數附庸部族之地，不知幾萬里，而梁國七洲六府和荒族之地也相差無幾還有魚鳧、聖域····加起來只是一個雍衛洲，而且比那祖洲小了百餘倍，幼時每想到這些，或者經過荒蕪的海港時，無不心神搖蕩，總盼望著有仙船穿越無盡海域而來，讓我跟著去那祖洲之地遊歷一番，唉。」
說到這裡莫林嘆了口氣，轉頭看到仍然一臉平靜的莫嵐，心裡不由得感慨，這小傢伙真不是一般人。
莫嵐平靜開口道：「幼時我在雲軒家族中修習時，曾經看到過一些書籍，雲軒一族本來本來就是從祖洲雲家一支，因罪流落到雍衛洲，而雲軒一族幻想著能回歸祖洲雲家族譜之中，那時雲軒老祖屋中一直立著雲家先祖靈牌，早晚禱念，期望獲得祖洲雲家的原諒。」
「聖域雲軒？」莫林似乎知道雲軒家的名頭，有些吃驚。
莫嵐苦笑，輕輕到：「聖域雲軒！」
莫林又感嘆，看來你小子真的不是一般人。
「你明知道我能讓你修道，還讓你在軍中三年。」莫林一字一頓的問到，「你恨我么？」
三年，多少次荒族利刃揮舞著從頭上斬下，多少次從死人堆中掙扎爬出···
莫嵐站起來解下輕甲，剛硬的線條上滿是傷口，橫豎交錯，新的傷口疊在舊的傷口上面，密密麻麻。還有幾道新傷剛剛結痂，黑呼呼的爬在莫嵐的胸膛上。
莫嵐笑道：「傷都好了！」
莫林呵呵一笑，指著莫嵐的手臂，說道：「很漂亮的蝴蝶！」
一隻彩色的蝴蝶趴在莫嵐的手臂上，可能是繪畫之人手藝太好了，蝴蝶在月光下似乎就要飛離莫嵐的手臂。
莫嵐穿上輕甲，驕傲道：「我娘親的手藝！」
莫林喝了一口酒，說道：「凡人生存，一粥一飯足矣。而修道之人為那一線機緣，與人爭、與天爭！凡人之心怎可修道！若你在軍中活了下來，以後修道面對機緣時有那爭存之心。」莫林指了指山下的渭城，說道：「有不少修鍊之人混跡軍中，就為了體驗那殺伐之氣，爭存之心。」
修道一途，不知會遇到多少風險，要爭奪多少機緣，方成大能！
欲修道，別凡心！
莫林掏出了一塊玉牌，扔給了莫嵐，白色玉牌通透白潤，一體生成入手溫熱，在月光下散發著青色的光芒，面上凌亂的划著線條。
「妖鵬部被滅，只余我一人苟活，唉···或許以後就沒有妖鵬部人了。玉牌我部族流傳下來的，據說是祖洲大能之物，給你留個念想吧！」
莫嵐平靜接過玉牌，起身朝莫林彎腰，行了一個大禮！
三年前！是莫林救他一命！
三年前！是莫林讓幫他擺脫奴隸身份，成為了渭城軍中之人！
三年前！是莫林給了他一個修道的希望！
莫林當值大禮！
莫林搖了搖手中的酒壺，長嘆道：「此去一別，不知道相見在何年，當大醉一場！可惜無酒。」
時風中傳來了笑聲，莫林和莫嵐抬頭望去，只見風中一人身披青色道袍，在月光下御空而來，手上頂著足足半人高的大酒罈，白面無須，一雙鳳目滿是笑意，正是一夫關的大將軍，落雲宗的傳宗弟子，劉牧。
劉牧落到山坡上，放下酒罈，笑道：「莫林送莫嵐，無酒怎可歸！」
莫嵐連忙見禮，劉牧手一揮，一個黝黑的指環和令牌穩穩落到莫嵐手中，「那令牌是外門弟子令牌，你到那平荒府找到落雲宗的商會，交過令牌自然有人送你入山門。」劉牧說到這裡，頓了頓，又開口道：「若有人問起你令牌的來歷，最好別說是我給你的。」
黑色令牌兩面都浮刻著山水異獸，有一面上刻著的落雲二字，龍鉤鳳舞。裕州位於梁國東南，里勝荒州相差三州之地，就算騎上神駒，一日千里，也得三月路程。
「至於那指環，你以後就是落雲宗外門弟子，按理說也是我的師弟，這枚納物戒就當做禮物了吧，等你開識靈之境，就可以使用了。」
這莫嵐連忙謝過。
劉牧指了指天空皓月，說到：「月色下酒，不醉無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