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送一程 中
莫嵐推開了房門，邊關隆冬，一向都是陰霾連天，寒風刺骨，今天卻是陽光灑落，溫暖無比。
終於要離開了么？莫嵐抬頭眯起了眼睛，感受着難得的好天氣。喚了過來一個隨從，吩咐了幾聲，離開了軍營。
渭城街上，時值軍中士兵發餉，放休兩日，天空中太陽又無溫暖，街上行人比平時多了許多，不時有軍中之人從酒樓中搖擺走出，一臉醉意，小販沿街叫賣著各種平時不易見到的南方蔬果，炊餅熱菜，一派熱鬧喧嘩，乍一看去，還以為是在梁國南部州府哪個繁華的城市。
大街上的商販顯然都認識走在街上一臉平靜，滿是堅毅的少年，討好的招呼著，希望少年肯賞光到店中坐一坐，又或者往少年手中塞著販賣之物，不時有軍中之人放慢腳步，沖少年行禮。少年擺手拒絕了商戶們的熱情，行走到一個小攤之前，在小販滿臉歡喜中，掏錢買了一串渭城之中極為少見的冰糖葫蘆。
莫嵐看着手中的冰糖葫蘆，露出追憶之色，幼時喜歡吃這酸酸甜甜的零食，每每修習完，吃上一串冰糖葫蘆是不可多得的享樂，但是又被教導不能吃多，記得還因此發狠過，說總有一天自己要連續吃上一百串，可惜現在人是物非，對着手中的冰糖葫蘆已然沒有什麼食慾。
莫嵐熟悉的穿過幾條小巷，來到一個僻靜的宅子前，輕敲木門。
不一會兒，傳來腳步聲，一個中年婦人探頭出來，見是莫嵐，笑着把他迎了進去。
進了木門是一個打掃得乾乾淨淨的小院子，一個約兩三歲的女娃坐在門檻上，穿着一個紅色小棉襖，綁着一個辮子，小臉蛋上一團紅暈，女娃看見莫嵐，嘴裏咿咿呀呀的站起來，晃悠悠的朝莫嵐莫嵐沖了過來，頭上小辮子一甩一甩，擔心女娃在台階上摔倒的兩人急忙快步走過去，莫嵐一手把女娃抱起，遞過冰糖葫蘆，女娃歡喜的接過，沖莫嵐又是一陣咿咿呀呀。
「還是不會說話么？」莫嵐問，小女娃還是賴在莫嵐身上，啃着手中的冰糖葫蘆，臉蛋，雙手都滿是糖漿，順帶把莫嵐的衣裳也弄得一團臟。
婦人在機杼旁，正紡著布匹，聞言嘆氣搖了搖頭。
小女娃正是前些時日，莫嵐從戰場上帶回的女娃，葉雲軒。
一般小孩子在歲余就能開口說話，不過還是葉雲軒還是不會開口，只會咿咿呀呀，嬰語一陣。
又與婦人聊了一陣，知道莫嵐即將離開渭城，前途茫茫，只能把葉雲軒交給婦人長期照料之後，婦人大為不舍，不過還是表示自當把女娃當做自己女兒，叫莫嵐不要太過擔心。中年婦人原先隨着丈夫來到渭城，後來丈夫死在了戰場上，兩人沒有後嗣，婦人也不想回到故地，於是就留在了渭城之中，靠着平時紡些布匹，賣與商家過活，莫嵐撿到葉雲軒后，軍營之中自然不能把小女娃留下，於是就拜託中年婦人代為照顧，中年婦人沒有後嗣，自然滿心歡喜的答應了。
嵐把葉雲軒放下，理了理衣裳準備離開，婦人抱着葉雲軒把莫嵐送到了門口，莫嵐一有空閑也來探望葉雲軒，只是女娃頗為留念莫嵐，每每看到莫嵐離去都會大哭大鬧一陣，只是這次女娃頗為安靜。莫嵐又囑咐了中年婦人一番，摸了摸葉雲軒的臉蛋。
葉雲軒張開雙臂，面上滿滿委屈之色，一付將哭欲哭的樣子。
莫嵐笑着把她抱了過來，不一會兒，只覺得冰涼不斷從後頸淌下。
女娃緊咬着嘴唇，身軀微微顫抖，就不是不哭出聲······
午後，雖然正值休日，不過莫營校場還是滿座著軍人，眼前木桌上擺滿了珍饈。一壇壇酒不斷從大車下被搬下，送到木桌之前，這些酒都是正宗的曲玉好酒，據說此酒在釀造之時加入了修士平時所食的靈草，酒水甘醇烈口，三碗就能幹翻一個軍中好漢，平時在外一般軍人的月餉也不過買上一小壇，不過現在好似不要錢似源源不斷的被搬入校場，不過此時校場氣氛有些怪異，軍中之人皆好烈酒，若是平時，這群漢子早就掀開封泥，入口為快了，可是此刻每個人都一臉死寂，似乎那曲玉之酒如同洗腳水，眼前木桌之上散發出的誘人香氣的菜肴猶如地上砂石·····
不久，走來一個乾瘦的身影，依舊穿着輕甲，邁步走入了校場。
在座之人聽到熟悉的腳步聲，紛紛抬頭，眼中之色莫名，還有一些漢子，眼眶已經泛紅！
莫嵐徑直走入一個木桌旁
「趴！」
裝滿曲玉酒的封蓋被打飛，酒香瀰漫開來，可是校場中眾人還是一動不動。
莫嵐一聲一手穩穩的提起酒罈，倒入碗中，倒酒聲清晰傳來，
酒滿壇落，莫嵐舉碗，環視校場，一聲大喝：「開酒！」
校場中，眾人依舊一動不動。
不多時，有些漢子眼眶一紅！
紛紛吼到：「送大人一程！豈能無酒！」
帶頭把酒封打開，倒入碗中，一時間，酒香瀰漫在整個校場之中。
不一會兒，全軍都舉起了碗！
莫嵐又是一聲大喝：「敬先行之人！魂永安息！」
率先把碗中之酒到入校場的沙地之中！
眾人紛紛把碗中之酒倒下！
「敬在座之人！前程無憂！」酒又滿上，莫嵐又是一聲大吼，「先干為敬！」
校場中許多之人眼眶已紅，等莫嵐把碗中之酒喝完后，紛紛抬頭，一仰頭，把碗中再滿的酒。
干下！
酒又滿！
「敬！大人前程錦繡！」眾人紛紛吼道！「先干為敬！」
一仰頭！又是一碗！
酒再滿！
不少人淚已涌，又擦乾！舉碗！
「敬！大人一帆風順！」
「先干為敬！」
「敬！·····」
曲玉美酒猶如普通酒水，被這些軍中漢子不斷從壇中倒入碗中，舉起！仰頭！
干！
不敘前事！不忘前恩！
送大人一程！豈能無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