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 24 章

24.第 24 章

雲林寺已經近在眼前,抬頭望去,高高的台階盡頭就是雲林寺山門,兩人拾級而上,感覺像是走進了雲霧中。

「我來的時候跟這裡通過電話,知客僧已經安排了兩間客房,我們住兩晚,後天回去。」傅冬平帶著任天真走進寺里。

寺廟不僅僅是出家人清修的地方,尋常人短暫來住,也是靜心寧神的好所在,任天真一進寺里,聽到和尚念經的裊裊梵音,再看那些古色古香的建築和參天的古樹,心中一下子就安靜了。

走進天王殿,正面是彌勒佛金身,而背面則是一尊手持金剛寶杵的菩薩,任天真悄聲說:「那是護法神韋馱菩薩,曇花一現,只為韋馱,所以曇花也叫韋馱花。」

傅冬平看看佛像金身,告訴任天真,「這尊佛像是香樟木雕的,已經有一千多年歷史,從有雲林寺開始,就有了他。」

穿過天王殿,走到大雄寶殿前的天井,任天真站定,問傅冬平:「我們要不要燒柱香?」「怎麼,你要跟我拜天地啊?」傅冬平笑謔。

任天真聳聳鼻子,「誰要跟你拜天地,我是說燒香。」傅冬平笑:「想燒香你就去燒,幹嘛問我燒不燒?我自然理解成你是想跟我一起燒香拜佛。」

任天真沒理他,去找和尚要了三炷香,站在大雄寶殿外對著佛像拜了拜,才把香插在香爐里。

走進大殿,任天真跪在佛祖座下磕了三個頭,雙手合十許了個願。傅冬平等她站起來,才告訴她,「我也許了個願。」

彼此都沒告訴對方許了什麼願,卻在對視的眼神里看到了答案,傅冬平牽著任天真的手離開大殿。

找到知客僧,傅冬平報了自己的名字和身份證號,知客僧帶他倆去客房,並且告訴他們,寺里六點半開飯,到時候會有小沙彌把齋菜送到他們房間。

「看來這幾天來吃齋的香客不多,他們居然親自把飯菜送過來。」

「這裡要花錢嗎?」

「不用,我媽是居士,捐過一大筆錢給寺里,所以我們家裡人過來這裡,不管是住宿還是吃齋,都免費。」

晚飯吃得很樸素,只有兩盤菜,白粥倒是盛了一大碗,還有雪白饅頭,兩人吃得很快,不一會兒一盤筍絲炒木耳也就見底,只剩了一點青菜,任天真推開碗,說自己吃飽了。

「你再多吃點啊,菜不夠了可以讓他們添,別把你餓著。」傅冬平邊吃邊說。「我已經吃飽了。」任天真拿起桌上的茶壺,見裡面有熱水,拿起白瓷杯倒了一杯茶喝。

兩人都吃完以後,小沙彌來收碗筷,把桌子也給擦乾淨了。

任天真見他只有□□歲年紀,幹活卻很麻利,問他:「你這麼小就出家了?」小沙彌單手施了個禮,「我是孤兒,師父把我帶大。」

傅冬平等小沙彌走了以後才告訴任天真,瘋三那輛車已經駛入鷺島境內。

任天真說:「我就說那個人已經到鳳凰山來了,你還不信,白色的鷹並不多見,說不定就是同一隻,而且我聽說經過訓練的鷹能幫著找人。」

傅冬平目光凝視著她,沉吟片刻,「你這麼說,也有可能,所以我這次上山來找你,也是有件事想跟你說。」

「什麼事?」

「十五年前你父親遇難的事我已經告訴老趙,讓他幫忙查閱一下當年警方的檔案,還有雙榕村寶藏的秘密,我準備找機會也告訴他。」

任天真眉頭微皺,卻也想不出他這麼做有什麼不妥,那個人能殺死瘋三,之後又千里迢迢開車到鷺島來追蹤他們,只能說明對方非常兇殘。

「老趙過幾天會到鷺島來辦案,你想不想見見他?」傅冬平的目光漸漸多了幾分探尋之意。任天真卻迴避了他的目光,「不了,我沒什麼可說的。」

思忖片刻,傅冬平試探地問:「天真,你有沒有……」斟酌著言辭,他看著她,「你有沒有過明明做了一件事,但事後怎麼也想不起來,或者說,事後沒有任何印象,這樣的經歷?」

任天真疑惑地看著他,搖頭。不知道是說她不記得了,還是說她沒有過忘記自己做過的事的經歷。

「為什麼這麼問?」

「剛好想到。」

傅冬平沒有繼續這個話題,任天真聰明地捕捉到他眼裡的一點疑惑,卻裝作沒在意。

夜晚,寺廟裡幽靜到可怕,傅冬平半躺在床上玩了一會兒手機,見任天真一直趴在桌上往一個小本子上寫字,像是在記筆記,問她在寫什麼。

「實習筆記。」任天真告訴她,自從到了這裡,她每天都要寫實習筆記。

「難得出來玩玩,回去再寫不就得了。」傅冬平沒想到這丫頭如此用功。

「不一樣,當天記錄最有感覺,感覺是轉瞬即逝的東西,過一秒都不一樣。」任天真寫得興緻勃勃。

真是又乖又可愛,傅冬平輕撫她的背,心想將來自己的子女要是有她一半用功就該偷笑了。拿起她的黑皮筆記本看看,見都是些數字和符號,猜到是記錄天氣變化的測量數據,沒再細看內容,手指滑過扉頁,視線被一首詩吸引。

我放下過天地,卻從未放下過你,漸悟也好,頓悟也罷,

世間事除了生死,哪一件事不是閑事。

我獨坐須彌山巔,將萬里浮雲一眼看開,

一個人在雪中彈琴,另一個人在雪中知音,

生命中的千山萬水,任你一一告別。

傅冬平看著有趣,笑著念出聲來:「先是在雪山的兩邊遙相誤解,然後用一生的時間奔向對方,我在一滴花露中頓悟,轉身時又被自己撞倒,孽緣隨緣緣緣不斷,白雲飄飄,一了百了,我一走,山就空了……若能在一滴眼淚中閉關,這一刻便不再多疑。」

乏善可陳的詩,唯一可取之處,是丫頭寫了一手好字。

故意念得抑揚頓挫,傅冬平還大笑,「這誰寫的酸詩,不是你寫的吧?說真的,這詩寫得狗屁不通又矯情,如果你喜歡詩詞的話,唐詩宋詞比這種大白話的一樣的詩強百倍。」

一番嘲諷把任天真惹惱了,悻悻地把本子從他手裡搶回去繼續寫。

傅冬平見她臉都紅了,這才收斂起笑容,半是勸解半是安慰,「天真,山不過來你過去,這樣都不能打動對方,不是你努力不夠,而是見山不是山,你明白嗎?」

見任天真寫字的速度慢了,像是若有所思,傅冬平心想,這丫頭骨子裡還是聰明的,而且肯去琢磨,不枉他花費這些心思。

估計她寫得差不多了,他提議:「時間還早,我們去泡溫泉吧,廟後面就有個溫泉池。」

「可我沒帶泳衣。」

「怕什麼,就我們兩個人,又沒別人看見。」

「那也不行。」

「你下水的時候,我轉過去不看你,總行了吧。」

傅冬平執意要去泡溫泉,任天真只好跟著他,廟裡靜悄悄的,她不想一個人在房間里待著。

外面夜雨瀟瀟,兩人打傘從寺廟側門出來,去後山的溫泉,傅冬平告訴任天真,這裡是寺廟的財產,一般不對外開放,所以泉水很乾凈,也不會有外人來,可以放心泡。

「下雨泡溫泉?」

「才好呢,有情調。」

任天真沒有想到,雲林寺後山的這個溫泉修建得相當不錯,不僅有換衣間,還有淋浴的地方。看到傅冬平換了泳褲坐在水裡,任天真忸怩著,說什麼也不肯下水。

水溫非常適宜,傅冬平愜意地舒了口氣,看到任天真站在池邊,向她招招手。任天真原地坐下,把腳放到池水裡。這丫頭挺保守的,傅冬平不再勉強她。

夜晚的溫泉只有一盞孤燈照明,雨絲落在水裡,打在臉上,涼涼地非常舒服。

「我們在日本泡溫泉的時候,也是男女混浴,中間只隔著一塊板,互相還能說話。」傅冬平仰望著天空,被水汽一蒸,全身上下都是熱的。

「我在電視里看過,日本的猴子也喜歡泡溫泉。」任天真撩起一捧水,風涼涼的,手心卻很熱。

傅冬平看她活潑不少,走過去在她旁邊坐下,「天真,跟我說說你以前的事。」任天真正玩水玩到興頭上,猛聽到他的話,很是詫異,「以前的事?什麼事?」

傅冬平怕她察覺自己在探尋她的過去,想了個婉轉的說辭,「就是你上學的時候,中學、小學,什麼時候都行。」

任天真嘴角微微牽動,很認真地想了想,才告訴他,她的小學和中學生活過得就那麼回事,沒什麼值得回憶的東西。

「我上的是寄宿中學,一星期才回家一次,有時候兩星期回去一次。」

「你和同學關係好嗎,老師喜歡你嗎?」

「和同學關係一般,我初中高中加起來才上了三年多,十六歲就考大學了,同學都比我大,我跟她們不是很談得來。」

任天真回想起中學歲月,那是一段灰濛濛的日子,親情和友情離她都很遠,除了埋頭學習和閱讀大量書籍,她沒有別的事情可做。

別的同學為了初戀甜蜜興奮傷心流淚,似乎也沒有感染她,她像是個活在真空里的人,每天獨來獨往,和同桌都說不了幾句話。

「老師呢?」

「老師有好的,也有不怎麼樣的,特別是那種自以為是,明明自己錯了還不承認的老師,遇到這樣的老師,我不會因為我是學生就妥協,錯就是錯,對就是對。」

傅冬平莞爾一笑,這丫頭性格清冷,還是個倔脾氣,不是安安分分聽話的學生,估計老師當年對她也很頭疼,但她有學習的天分,成績好,所以老師們也奈何不了她。

「聽你這麼說,看來你在學校里很孤僻,每個班都會有這樣的學生,只有在報考試成績時,才不會被大家遺忘。天真,為什麼你不敞開心扉交個朋友?初中或者高中,哪個女孩沒有一兩個閨蜜。」

任天真嘆口氣,「也不是沒有,但女孩子之間的友誼有時候很脆弱,因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或者因為一個男孩子,就有可能破裂。」

傅冬平想想就笑了,不得不說,一個又美又個性十足的小女孩,對各個年齡段的男人都是很有殺傷力的,上學的時候應該不少男生喜歡她,而她跟女生處不來,肯定也有這方面的原因。

泡了一晚上,上岸的時候,傅冬平把外套給任天真披上,「晚上風涼,可千萬別感冒了。」兄長一般的關懷讓任天真心頭一熱。

下山的山路陡峭,怕摔倒,兩人牽著手。

「你喜歡白天還是夜晚?」任天真握緊傅冬平的手,問他。

「都喜歡。」

「我不喜歡夜晚,不著邊際的黑暗,能產生一切讓內心恐懼的東西。」任天真望著天邊,月亮藏起來了,只有個灰濛濛的影子。

傅冬平怔了怔,反問她:「你心裡也有害怕的事嗎?我以為你什麼都不怕的。」

話聽起來很有三分調侃意味,但任天真認真地說:「我當然會怕,而且害怕很多事。」

「最怕的呢?」

「失去。」

「你要這樣想——」傅冬平停下腳步,輕輕攏著任天真的肩,看著她那張月亮般皎潔明秀的小臉,「夜晚是白天的延續,給了我們度過白天的力量。」

任天真看著他,目光純凈如水,思考他話里的意思。這似乎是他倆頭一次深入交談,有一種心靈碰撞般的契合,她忽然就感覺到,他是懂她的。

「你最想去的地方是哪裡?」

「稻城亞丁。」

「去吧,偽文青都愛去那兒,還特想邂逅一個彪悍精壯的康巴漢子。」

「人家跟你說正經的。」

「好吧,那我也跟你說正經的,不如將來我們一起去,雖然我去過那裡一次,也可以再去第二次。」

「那裡和網上的風景照一樣美嗎?」

「美。」

「有艷遇嗎?」

「有,一個丹巴藏族姑娘……叫什麼名字來著?」傅冬平假裝冥思苦想,嘴裡念念有詞。任天真信以為真,「真有?」

「有,想起來了,叫阿盎阿噶。」

「阿盎阿噶,這名字挺特別的,等我回去查查什麼意思,我聽說藏族人的名字都是有寓意的,央宗是好運,達娃是月亮,阿盎阿噶應該也是很好的寓意。」任天真看著他笑,「既然有個姑娘,你怎麼沒留在那裡呀?」

「她不跟我走呀,心裡有別人。」傅冬平輕聲嘆息,轉移話題,「十點多了,回去就睡吧,明早我們要早起去後山看和尚們采春茶。我在隔壁,有什麼事你叫我,我能聽到。」

把任天真送回客房,傅冬平回自己房間,躺在床上,腦海里閃過一幅幅畫面,把在雲夢山的經歷重新組合了一遍,理清了一點思緒。

想了想,他打一個電話。

「白素,是我,傅冬平。」

白素很詫異,他竟然晚上十點多打來電話,嫣然一笑,「是你呀,找我有事?」

「聽說你以前是心理醫生,我有件事想問問你。」傅冬平看了一眼門窗,確信門窗都是關好的,才開始敘述,一手拿著手機,一手把被子蓋在身上,山裡比山下冷多了,又是雨季,到了夜間非蓋厚被子不可。

白素耐心聽完他的話,「你說的情況有點複雜,一句兩句說不清,我查些資料,過兩天再聯繫你。」「請儘快給我回復,謝謝。」傅冬平掛斷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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