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看壁咚

「十束……多多良？」

今井加奈慢了半拍才接受這個陌生的名字。她不知道比水流為什麼要跟她說這樣多餘的內容，這個故事原本不需要出現具體的名字。但加奈還是沒忍心打斷比水流追憶那段痛苦的記憶。

今井加奈一直是一個很好的聽眾。

即使是跟她毫無關係的事情，她也願意聆聽……當然之後是記在心裡還是拋諸腦後就說不準了。

不過目前為止，她對比水流的故事還是有幾分興趣的。因此她很努力地消化著新信息，問：「是這個十束多多良打斷了比水流君的腿？」

比水流：「……」雖然他們的設定是這樣沒錯，但這個畫面想象一下總覺得好微妙啊。

比水流持續帶著壓抑的憂鬱，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就是他……奪走了我最珍貴的東西，我再也無法作為一個正常人生活……」

折原臨也則假惺惺地去拍他的肩膀：「比水流，別這樣……」

在氣氛的渲染下，今井加奈終於緊張起來。

比水流君失去了一條腿，這是她親眼所見，她不得不接受這個殘忍的現實。然後她就開始心緒難平——沒有人會看著一條鮮活的生命在眼前頹敗消逝而無動於衷。

之前還是她太天真了。那既然是黑店，駐紮在其中的是犯罪團伙，就算她僥倖逃過一劫就怎麼樣，還有更多不幸的人在他們手中掙扎，或者像比水流君這樣，終生籠罩在他們給予地陰影之下。

他再也站不起來了。

——而罪魁禍首至今逍遙法外！

對比水流的同情很快化作了對吠舞羅的怒火，今井加奈憤怒地質問：「太過分了，他們是不是有毛病？偷腎去賣就算了，偷人家的腿幹嘛，割了肉做肉包子嗎？盡幹些損人不利己的事情，還有沒有一點公德心！」

「……」比水流更加憂鬱地看了她一眼，他很想假裝沒聽到，但，「我的腿還在，並沒有變成肉包子……」

今井加奈：「……」

在意識到自己鬧了個烏龍后，她尷尬得連連對比水流道歉。

比水流擺擺手，假意關切道：「沒關係。其實看到你還平安我就放心了，加奈。」

加奈被比水流的寬容大度弄得愈發窘迫。明明她這麼中傷了比水流，比水流還能全心全意為她著想……相形見絀之下，她開始覺得她必須為這個貼心又可憐的男人做些什麼。

因此她果斷掏出手機：「喂幺幺零嗎，我舉報有人……」

比水流&折原臨也：∑(っ°Д°;)っ

這人居然一言不合直接報警？！

喂幺幺零嗎，我舉報有人不按套路出牌！

好在情報販子眼疾手快，瞬間將今井加奈的手機截了下來，給她掛斷了電話。加奈十分莫名其妙：「奈倉君？」

「不可以報警！」比水流也迅速反應過來，緊張地制止加奈，「如果報警了……就真的無力回天了。」

加奈更糊塗了：「為什麼？有困難不就應該找警察蜀黍嗎？」

對一個過著普通人生活的小姑娘來說，似乎很難理解這個世界居然存在警察蜀黍無法觸及的黑暗。

因此她的思維十分簡單。

這種人往往最好騙，也最難騙。

深深認識到這一點的比水流已經不想再和這人溝通了。反正越有挑戰性，折原臨也越興奮，他乾脆閉了嘴，任由折原臨也扯著謊來誆小姑娘：「你還記得我跟你說的那個都市傳說嗎？」

今井加奈點了點頭。那是她去HOMRA酒吧的原因——誰知道最後事與願違。

「那是真的，赤之氏族有著治癒的神秘力量……」

「騙人。」今井加奈撅著嘴抱怨，「那個老闆告訴我了，他們什麼都做不到。」

折原臨也直接無視她：「比水流想要重新站起來，就必須從十束多多良手中奪得那個力量……」

「重新站起來？」加奈愣了一下。

「你會願意幫助比水流的，對嗎？」折原臨也彎下腰，平視著她的眼睛，緩緩地、充滿了蠱惑地說。

今井加奈彷彿真的被吸引了，連聲音都有些發飄：「真的……可以重新站起來？那……」

折原臨也輕輕摸著她細碎的劉海，指腹的溫度若有若無地停留在她的額頭上：「是的，加奈如果想的話，也可以用這個力量去幫……」

「……那老闆為什麼要騙我？」今井加奈眨著眼睛問。

折原臨也硬生生將幸村這個名字給咽了下去。

他覺得對今井加奈這種人就不能心存任何幻想！他瞬間變換策略，轉而用手指使勁戳著加奈的腦袋，直到小姑娘不開心了，齜牙咧嘴地瞪著他，他才說：「他們什麼事情做不出來，騙一騙你很奇怪嗎？！」

今井加奈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

已經變成圍觀群眾的比水流不忍直視地偏過臉……

好在折原臨也一旦開啟狂暴狀態就根本停不下來，他像是戳著不倒翁一樣戳著加奈：「總之，比水流後半生的希望就全在你身上了！你必須去幫他去找那個叫十束多多良的人！」

比水流聽見他如此命令今井加奈，而不是走之前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的路線，心裡莫名也覺得痛快不少……

而這招明顯比之前好使，今井加奈雖然被戳得暈乎乎的，卻終於點了點頭。

但比水流怎麼覺得心裡的石頭根本沒有因此落地呢，他開始懷疑折原臨也跟他提這個建議是不是單純想坑他……

*

和比水流告了別，離開了病房之後，深感自己肩上壓了重擔的今井加奈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折原臨也倒是心情不錯，步伐頗為輕快地幾步就走在了她前頭……加奈的心情就更沉重了，她忍不住叫了一聲：「奈倉君。」

「嗯？」折原臨也停下來，回頭看她。

今井加奈猶豫了一下：「奈倉君……那個時候為什麼不告訴我，那根本不是什麼都市傳說，而是徹頭徹尾的犯罪團伙？」

想到最開始是折原臨也輕描淡寫地讓她去找赤之氏族，她心裡就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就算十束多多良真的可以救人，首先他們卻是要害人的。

奈倉君真的能夠心安理得地介紹她去？

固然，奈倉君和比水流君是朋友，所以奈倉君願意為他掏心掏肺；她和奈倉君是朋友，她也願意幫比水流君的忙……但是在奈倉君心裡，她是他的朋友嗎？

今井加奈一貫是不願意去揣測人心底惡的一面，但她想著接下來要去乾的事情，實在是不願意繼續糊塗下去。

死也要死個明白是不。

因此小姑娘抿著嘴，站在原地十分倔強地昂頭看著折原臨也。

折原臨也靜靜地和她對視了片刻，嘴角不自覺翹了起來。

真有意思。

他還是第一次完全搞不懂一個人，明明傻得不行，有時候又很精明；明明遲鈍得不行，有時候又很敏銳。

而且小姑娘在意的方向總是和他南轅北轍，讓他訝異。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

少、女、心？

有時間的話，折原臨也真想好好研究個透徹，剖析得清清楚楚。

很可惜——

折原臨也向前邁了一步，來到今井加奈身前，低頭看著她。當他投射下來的陰影整個將加奈籠罩住的時候，加奈下意識地想要逃，折原臨也便順勢將她壓倒在牆上。

這個姿勢真好，好像這個人已經完全在他的掌控之中了。

折原臨也只要微微低下頭就能將下巴擱在小姑娘的頭髮上，再低一點就能蹭到小姑娘通紅的耳垂。而她就這樣乖巧地窩在他的懷裡，逃無可逃。

可是在折原臨也剛眯起眼睛想說什麼的時候，今井加奈率先質問：「奈倉君你為什麼要壁咚我？感覺好羞恥！」

折原臨也：「……哪裡羞恥了？」

「就是……好羞恥啊……」今井加奈咬著嘴巴，她本來不想說的，但想想朋友之間就該分享這些小秘密，「原來奈倉君也在追《霸道總裁的正確壁咚方法》？」

折原臨也的眉頭下意識地一挑：「那是什麼？」

「就是這季的月九劇……很火的，講一個霸道總裁通過壁咚攻略全世界的故事。雖然超級羞恥但是根本停不下來嘿嘿。」這點從小姑娘臉頰發紅但是講得眉飛色舞就可以看出來了，「剛剛奈倉君效仿的正是劇中霸道總裁最擅長的『單刀直入式』，霸道總裁用這招征服了無數少女！雖然搬到三次元來真的羞恥得不行。順便一提，我個人最欣賞的是『起死回生式』……」

她說著手舞足蹈，還非得親身演示一遍。折原臨也本來就被這個莫名其妙的話題弄得一愣一愣，冷不丁就被加奈反手一推……

他懂什麼叫起死回生了！

他居然反被推倒在牆上！

——被那個今井加奈！

小姑娘的身高根本夠不著，得使勁踮起腳才能勉強將手撐在折原臨也的脖子上面，但她還是努力維持著這個艱難的姿勢，儘管整個人都快要栽倒在折原臨也身上，臉上cos著的霸道總裁式經典笑容始終不改：「baby，你的心，我收下了。」

折原臨也：「……」

他終於明白壁咚是一件多麼羞恥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