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 慈航難渡 第五十章 白髮

上部 慈航難渡 第五十章 白髮

天將曉,天色似明非明。早起的鳥兒,半是迷糊地鳴啼,喚醒沉睡的霜露。微明的光線下,散出些許的光澤。

陰暗的地下監牢,瀰漫著濃郁的血腥,發出**的氣息。醞釀著死亡般的絕望與恐懼。

言無殤一步一步地走下石階,帶著晨曉里清寒的霜露,面色剔透清冷,唇邊是凝固的溫雅的笑意。

「相爺!」石階下,一個巨大的石室。四個黑色衣衫的年輕男子,恭敬地拱手欠身。

空壙的石室,四面的牆壁呈灰黑色,燃燒的火把下,映出上面沾染的凝固的血跡,發出濃烈的血腥味。正面的牆上,有一個一個的小石門。每一扇門的旁邊蹲立著一隻石雕的形狀奇怪的巨獸。巨獸的眼,一紅一黑。紅似流火,黑如嚁石。

巨獸黝黑的眼睛在火紅的火把下,發出銳利駭人的光芒。

石室正中,擺有一張虎頭厚背椅,顏色深沉而厚重到令人覺得壓抑。

他自椅子坐下,兩個黑衣男子端立他身後。而另外兩個,則走到椅子正對面的石門前,左右分守。

他做了一個細微的手勢,靠近石獸的男子點了下頭,手指用力往巨獸黑色的眼珠一點。石門慢慢升起。裡面的人一點一點地露出。

鳳流澤被吊在粗黑的鐵架上,渾身綿軟,頭無力地垂著。聽得石門之聲,才慢慢抬起頭來。布滿血絲的眼眸里,看到言無殤的剎那爆出一絲寒芒。牙縫裡擠出二個字,「是你——」

言無殤嫻雅一笑,淡淡道,「是我。本相的招待,賢王可還滿意?」

鳳流澤聞言,下意識地垂眼看自己癱軟無力地垂吊著的雙腳,鑽心的疼痛透過上面的血跡刺痛他的眼。他的腿,腳筋被挑,廢了。

鳳流澤沉靜片刻,猛然抬起眼,怨毒的目光如鋼針射向言無殤,咬牙切齒道,「好狠的妖相!他日若……」

「沒有他日!」言無殤淡漠地接過他的話,語氣帶著冷厲的尖銳。垂眼輕輕彈了彈衣袖,一隻渾身赤色如小指般大小的蟲子沿著他的手臂滑出來,直爬到他冰涼的指尖,揚著尖銳的腦袋,似在向鳳流澤挑釁。

鳳流澤看見他指尖上的蟲子,臉色突地大變,駭道,「半時辰?!」

他彎起唇,眼神冰冷地看著他,「最後問一次,解藥!」

鳳流澤鎮定下來,面色恢復平靜,很乾脆地答道,「沒有!」

他眼眸一寒,頓了下,忽然輕笑了聲,守於石門邊的一黑衣男子跨步到另一扇石門前。點擊門前石獸的紅色眼珠,石門應聲而開。

鐵架上,吊著一個面目猙獰、身形巨大的男子,渾身的鞭痕,血淋淋的血肉模糊地粘連,透過掛著的衣衫碎片一點點地似要擠出來,十分地駭人。

凌亂的發粘在猙獰的面上,男子抬起頭,陰鷙的眼神有些渾濁地瞥了眼言無殤,頭又無力地貼向胸口。

鳳流澤只聽得石門軋軋開啟之聲,不知道情況,眼神微訝地盯著言無殤。

言無殤朝他笑了笑,手指輕輕一彈,指尖的蟲子如一道血線地朝那邊的石門裡射去。

凄厲駭人的慘叫聲頓時填滿空洞的石室,啃噬著石門背後那些殘缺的靈魂。黑衣守衛面色微變,言無殤卻自得地坐著,唇邊是謎一般的笑意。眼睛,似笑非笑地睨著鳳流澤灰色的臉。

「這、便是傳說中殺人如麻、殘忍嗜血的江洋大盜。賢王比之,又如何?」

鳳流澤嘴唇蠕動,眼睛驚駭地盯著他,半晌,無力地吐出一句,「本王,根本沒有解藥!」

聞言,言無殤的笑意僵了僵,卻最終擴散開來。眼神深如晦海,表情如難解的謎團,讓人既疑惑又不安。

只見他靜靜地站起身,離開位置。鳳流澤緊張地盯住他,以為他要對付他,卻見他慢慢轉身離去,不由迷惑。

黑衣侍衛半躬身子,恭敬地送他離去。當他的背影消失在出口的光影里,石室里,傳出了鳳流澤慘烈的叫聲。一隻赤色的蟲子,不知不覺,早已爬上他的腳。鑽進他的血脈。

……

明月宮。清曉里,玉色的光澤瑩潤在霜露中,琉璃窗子里透進桂子樹木的香氣。

她睜開眼眸,空氣里他的味道已冷,她眨了眨眼,輕喚,「無殤?」

殿內一片靜寂。她驚然坐起,手在黑暗中摸索,抓住的只是清涼的空氣。忙驚慌地喊,「漱蘭、漱蘭!」

「娘娘!」漱蘭驚忙地跑進來,「娘娘,發生什麼事了?」在看到她的霎那忽然地僵在原地,漱蘭震驚地看著她,唇不斷地顫動。

「漱蘭?怎麼了?為何不言語?」她倉惶地摸下床,漱蘭奔過去抓住她茫然無助的手,「娘娘?」

聽出漱蘭聲音里的異樣,她抓住漱蘭的手一緊,屏住呼吸,低問,「漱蘭,怎麼了?是不是我又……」感覺到漱蘭的手猛地一抖,她的心瞬間縮成一團,用力捏住漱蘭的手指,「漱蘭?告訴我!」

「娘娘——「漱蘭哽咽著,凝住她的容顏,「你的……頭髮……」

溫熱地液體滴到她的手指,燙得她倏然一抖,聲音也輕顫著,「頭髮……怎麼了?」

漱蘭深吸著氣,聲音堵塞地低聲道,「全白了……」

「什麼?!」她打了個寒噤,握住的手驀地鬆開,搖著頭,一步一步地後退,無意識地輕喃著,「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不是、不是……」

「娘娘——」漱蘭沉痛地看著她,卻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只是僵在原地,任淚水肆意地爬滿臉龐。

身子抵著床,她頹然地跌坐,盈眶的淚水被震落,如雪的發趁得她的臉色薄透如紙,仿若風一吹,便要破裂。

「娘娘——」漱蘭上前一步正欲說點什麼,忽然聽到有沉重的吸氣聲,扭頭一看,竟是臉色如霜的言無殤,不由吃驚,「相爺!」

聞言,她神情一震,身子如木石般僵冷,失去焦急的眸子在空氣里茫然地搜尋,他的身影。

言無殤尤蒙秋霜的眼看向漱蘭,漱蘭鄂了鄂,旋即倉惶地退出內殿。心思,卻是複雜地翻滾。

一國之君、極位權臣、後宮妃子,這,算什麼?!

她靜靜地坐著,等著他靠近。當氤氳著霧氣的眸子溫柔地吻上她如雪的發,便有剔透的淚破碎在銀白的髮絲上,滲入髮根,震驚她的靈魂。

「無殤?!」她低聲喚他,伸出顫抖的手,觸到他的衣襟,被他清涼的手緊緊握住。

「池兒,別怕。」他清潤的嗓音變得低啞,輕喃道,「我陪著你!」

「無殤——」她的臉慢慢貼向他,淚水印上他月色的衣衫,暈染開來,一點點地擴散。

他輕輕擁住她,低頭親吻她的發,低聲說,「池兒,我幫你綰髮?」

「嗯。」她輕輕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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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眾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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