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 慈航難渡 第四十九章 紅顏

上部 慈航難渡 第四十九章 紅顏

她輕聲說著,卻驀地覺得不對勁。心,被隱約的熟悉的味道撥動,如琴弦微顫。手指痙攣了下,忽然迅速地伸手,依著感覺猛然抓住漱蘭的手——不,這不是漱蘭!

在她驚愕間,那手已經溫柔地反握她的。她腦中霎那空白,已被擁進清暖的懷,柔軟清潤的氣息輕輕將她包裹,她的身子劇烈地抖了下,腦子閃出一個念頭,掙紮起來,欲離開那樣仿若可以隔絕紅塵的紛擾的懷抱。卻被堅實有力的臂膀,緊緊圈住。

有溫暖的下巴輕摩挲著發頂,溫潤如玉的聲音說,「池兒,我、只是怕你不習慣黑暗。」接著,有溫暖的手指與她的糾纏,如繞指的柔,直達心底,心裡凝結的冰霜如遇陽光,迅速地消散。

無殤——她貼著他隔絕塵灰的白衣,聽見自己哽得異樣的聲音問,「你、都知道了?」若不然,他也不會來。

「是。我怕你不習慣黑暗。」他溫雅的聲音仿若從遙遠時空傳來,讓她覺得恍惚。

「你為何要來?你是他的臣,我是他的妃。你為何還要來?」胸口漲得生疼,她極力忍住決堤的悲切,低聲地問他。

糾纏的手指緊了些,言無殤鬆開她,眼眸里凝結的秋霜一點一點地融化,化作迷離的水色,溫潤的聲音暗了些,嘆息說,「我、只是怕你不習慣黑暗。池兒。在我懷中的,是池兒。我的池兒……」

他清風化雨的溫柔,讓她忘了逃離,堵滿喉嚨的傷、痛、無助和孤絕,她放任自己如孩童般撲到他懷裡,揪住他的衣衫,低低地哭泣:「可是我不是你的池兒……從來都不是……不是、不是!你將我推給軒,你將我推給別人……你不要我……」。

哭過、痛過、傷過,以為心可以變得堅硬,以為自己可以變得堅強。一切堅強的偽裝在他面前卻如此不堪一擊,如此輕易地全然瓦解。

言無殤如白色蓮花的臉,如水波掠過,重又抱住她,靜靜地。煙霧輕攏的眼眸里,滲出水樣的憂傷,如晶瑩的露珠,落到她的發,青絲里泛出奇異的光澤。

她輕捶他,哭著,「你不要我、我也不能要你……我們之間隔著軒,隔著……還有她,你愛著的她……那個棺中女子……」想到那女子,她驀地放開他,朦朧的淚眼,仰起,企圖在黑暗中摸索他的神情,他的情緒。可,只有黑暗。

「棺中的女子?」言無殤輕喃著,浮出笑意,親吻她的發,說,「傻池兒,那水晶棺里的、是我娘親。」

「娘親?」她愣愣地眨了下眼,「可你說過,你心裡只有她?」

他輕柔地擼去她睫毛上的淚水,溫柔中幾分寵溺,笑著,「我心裡的她,便是媚煙池。一直、都是!」

「是——媚煙池?」她愣愣地,沒有從他的話語中反應過來,他凝著她熟悉卻又陌生的臉,神色複雜地將她攬入懷,低嘆,「是媚煙池……」也是,拈花!拈花是媚煙池、媚煙池是拈花。可是,卻又是不一樣的。拈花,已不再是過去狠心絕情、狂傲不羈的拈花。拈花,是如今的媚煙池……

「無、殤?」她靠著他的懷,嗅著上面淡雅清新的蓮香,用牙齒磨著他的衣裳,哀慟地低語道,「無殤,我看不到你、我看不到你……」

言無殤輕輕嘆息著,執起她的手,微低下臉,帶著她冰涼如秋雨的手指,劃過自己的眉眼、鼻樑、和唇,撫摸過臉的輪廓,問,「池兒,看到了嗎?」

「嗯。」她恍惚地應著,失去神採的眼似乎亮了起來,他如月光美玉般的面容忽地蒙上易水寒氣,眸子一寒,輕問,「是賢王?」

她頓了下,「你如何得知?」

他摩挲她的發頂,眼神微閃,「我、見過暮謠。」

聞言,她仰起頭,「你見過暮謠?那你都知道了些什麼?」

他捏住她的手,淡淡道,「知你懷孕與中毒之事?怎麼?莫非那暮謠還有什麼不可告人之隱秘?」

她輕搖了搖頭,心裡卻暗暗思忖,以無殤之本事,既是想到找暮謠,只怕,多半與御天有關係。莫不是他已經對暮謠產生了懷疑?那御天、君臨天下之霸業,可不得順暢了。如今,她心中對此已大略看得淡了,只怕他若果真起兵,那軒——

想到此,不由地輕聲嘆息,言無殤抬起她的臉,輕問,「怎麼了?池兒?為何嘆氣?」

「只是……為孩子傷心……」她咬住唇,心又忍不住地抽疼起來。

「池兒。」他靜靜凝著她紅腫的眼,柔聲說道,「一切,有我。」說著,忽然將她抱起,她吃驚,掐住他的肩,「無殤?」

柔和如水的目光如月般灑在她的臉上,他輕聲哄她,「池兒,你累了,且歇息罷。」

她來不及反應,身體已觸到了柔軟的床鋪,「無殤?」她茫然地抓住他的胳膊,輕軟的被子和著香味已覆上她,她的手緊了緊,眼眸里有一絲無措。

知她不安,言無殤拉下她的手,握在掌心裡,搓了搓,然後自床邊坐下,勸慰道,「池兒,別擔心。我守著你。放心地睡吧。」

她忽然孩子氣起來,搖晃他的手,撒嬌一般說道,「不要。我怕一覺醒來,你便不見了。」

聞言,言無殤不禁莞爾,凝著她幾分嬌嗔的面容,輕如羽毛的吻拂過她的臉,她的唇。她顫了下,忽然咬住他的唇不放。

言無殤身體震動了下,忽然用力地吻她,舌尖深深地糾纏她的,果斷而熱烈,他修長的手指帶著迷人的魔力,撫摸她的光潔細膩的臉,空氣里淡雅的蓮香沁入了甜膩的氣息。

……

乾平殿。

涎香縈繞的華美宮殿,冷清的氣息如綿長的秋風滲透每一個角落。

「皇上——」惶恐中帶著驚疑的聲音和著跪地的聲響響起,靜坐於殿內的鳳流毓霍地站起身。

轉眼看去,只見風流軒神情木然地進來,發上早被霜露侵濕,衣衫也依稀有露水劃過的痕迹。

「大哥、二哥被劫了!」鳳流毓有些擔憂地上前幾步,鳳流軒無意識地瞥了他一眼,如夢囈般道,「知道了。」

「大哥早知道?」鳳流毓有些訝異,眸子動了動,忽熱明白過來,「是蓮相?!」

鳳流軒沒有應聲,身子忽然傾倒向他,鳳流毓驚忙地抱住他,叫道,「大哥?!」漆黑的眼眸盈滿擔憂。

鳳流軒無力地靠在他的肩上,只輕輕地搖頭,他卻嗅到了他身上冷清的桂子的氣息,心微刺了下,低聲問,「大哥、可是去了明月宮?」

鳳流軒呼吸著冰冷的氣息,只覺得那寒意如尖銳的薄刃扎進心口,撕裂的疼痛,痛徹心扉,嘴唇翕動了下,喉嚨卻只發出悲傷的空洞的聲音。

鳳流毓垂眼看著他染露的雪白衣衫,心中已知,大哥定是去了明月宮。明月宮的窗子是冷的。桂子林的秋霜也比別處侵人。

「大哥?」鳳流毓輕拍著他的背,眼神里的悲憫與疼惜水一般淌到那輕顫的脊背上。

感覺到有滾燙的液體滴到自己的肩上,鳳流毓猛然一顫,叫道,「大哥!」聲音里有深沉的嘆息和無奈,說,「既如此心痛難捨,又何必苦了自己?」

「她、愛他。需要他。我……」鳳流軒的聲音自他肩上輕顫而出,如凝滯的琴音,晦澀而潮濕,說,「可是、我的心好痛。為何?為何……可是、真的好痛……」鳳流軒的手,緊緊揪住胸前的衣衫,仿若如此便可以忽略那錐心的痛楚。

鳳流毓沉默著擁住他,眼眸里有冰涼的潮水漫來,涼涼地落於指縫,慢慢地滲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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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眾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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