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 慈航難渡 第十章 秘主

上部 慈航難渡 第十章 秘主

扇睫翕動,眼帘輕掀,研眸微轉,朦朧惺忪,懶魅嬌嬈。

素色的帳子,簡單的桌椅案幾擺設,由朦朧漸而清晰,惺忪懶魅如潮卷退,銳利冰冷如風雪翻卷,她霍地坐起身,卻牽動一股剜心切肺的疼痛,手捂上心口,低頭,卻是一片煙霞瑰麗的紅,誰,替她換了衣衫?

記憶如潮水涌動,佛、傷,最後映入眼的一抹紅,是他!眼眸中漸漸滲入黑色的恨意,他,傷她,救她,算什麼?以為自己可以掌控一切,要她生,則生,想她死,則死么?

她冷冷一笑,門「吱呀」應聲而開,一個冷麗的白衣女子端了碗進來,瞥見她,眼光一掠,揚了下巴,徑自往一旁的紅漆木桌而去,將托盤一放,轉臉道,「喝葯!」

那樣輕慢的態度,喝葯!招呼狗么?她輕輕地往後靠,眯了眼,不予理會。

女子眼中閃過一絲惱怒,慢慢走近前來,冷冷的目光在她絕美卻略顯蒼白的臉上巡視,片刻,冷冷一聲輕哼,語帶不屑,「不過是仗著二分狐媚,真不懂主子怎麼會看上你!縱有萬分姿色又如何,身份低賤,連替主子提鞋也不配!」

她張開眼眸,對上那雙美描鳳目,裡面的妒忌如蛇信,毒而艷麗,傷不得她,可那分尖冷的鄙夷卻讓她的心瞬間堅硬,那樣的目光,是十世紅塵里的尖刀。

心縮成團,臉開成花,她笑,「身份低賤?何為低?你站著,我坐著,便是低?何為賤?此刻,我安然閑適卧於床上,而你,卻要端水送葯,誰賤?」

「你——」女子怒不成言,卻頃刻出掌往她天靈蓋,她笑而不躲,眼神妖媚絕倫,泛出流麗光彩。

她何需躲,該躲的人,該是她!

果然,那女子忽然不動了,動作僵著,眼中有些微駭然,背後的白衣,一片艷紅的花瓣悠然落下。

摘葉飛花,點穴而不傷人,如此功力,甚為可怕!

一個紅火的身影飄然而入,她的心驀地一緊,盯著他,眸色暗沉如海。

他上前,卻並未看她,只拿手輕柔撫弄著白衣女子的髮鬢,低語,他說,「白雅,原來,你那麼會伺候人,本主卻從未發覺。」手指往她背上輕輕一點,叫白雅的女子忽然轉身跪倒,頭伏地,「主人饒命!」嬌美的身子顫抖,如風中絕望的花。

他微垂了睫,慢聲道,「饒你?且問姑娘罷。」白雅聞言倏然抬眸,映入的卻是他的殘絕,忙跪著挪到她跟前,磕頭道,「姑娘饒命。」

她以為垂了眼,磕頭便可藏了那眼中的怨毒與鄙夷么,哼,她冷冷一笑,「饒你——不得!」她從不為自己留後患!

白雅身子驀地一抖,停止動作,充滿恨意的眸扎向她,她媚笑嫣然,他玉潔纖長的指慢慢摸上她的發頂,吐息道,「白雅,去罷。」

白雅倏然一僵,抬起眼,未來及看清他的神情,已頹然倒地,圓睜的眸,是痛與絕望,還有,不甘。

她冷冷一笑,她當死!而他,夠狠絕!他似乎嘆息,不知是為白雅還是為他自己。

他抬眼,對她淺淺一笑,唇邊,一個笑渦若有若無,一身紅衣,卷邊精綉著金色的蓮花,映出他狹長鳳目里的妖冶流邪,臉龐卻是笑攬蒼天的狂傲與霸氣。

她仔細打量,用眼,細細凝望,用心,他,不是他!不是蓮相!卻似蓮相,一樣的五官、身材,還有聲音,縱是孿生也未必能如此,卻一個溫文內斂,如輕淺白蓮,一個妖邪狂霸,如妖冶紅蓮!

他也凝住她,片刻,勾唇一笑,「姑娘,對在下的相貌可滿意?」

她一怔,這話,妖相也曾問過。

「你、是誰?」她有些恍惚地開口,他唇畔的笑意蔓延開,不語,走至桌邊,端了葯碗過來,「你的內傷並無大礙,只那一劍,差點就刺穿你的心。」

心?她還有心,會流血會痛?手撫上心口,心跳雖弱,卻是真實,傷,在紅色的衣衫下流血。

他勺起葯送過來,「喝了這葯,傷很快便可復原。」

葯?她看著那黑色的葯汁,稍為猶疑,旋即接過葯碗,一口灌下,滿嘴苦澀,葯飲下,傷,卻還在痛,她暗笑,良藥,豈能治心傷!

他放了碗,坐到床邊,她不再問他是誰,他若不說,問,浪費口舌罷了。

他,與妖相,可有關係?他救她,意欲何為?

她看他,眸光流曳,隱著萬千心思,他端凝著她,笑渦隱現,目光放肆而直接,忽然開口,「留在我身邊,你的一切,我來成全。」語氣淡然得像在陳述一個日出東方的事實。

「留在你身邊?」她忽然嬌笑起來,如花輕顫,眸色飛揚,亮麗如花瓣上的露珠,實在可笑,這世間男人皆是如此么,見一面,不問所以,就要將花摘下,藏起來?甚至還不知道這花的名字!

他說,你的一切,我來成全。她懶懶歪著,媚語嫣然,「成全?我要的是什麼?而你,又憑什麼成全?」

他俯臉貼近她的,妖冶的眼眸突然變得銳利,像是要戳穿她的靈魂,如情人般低語道:「想要得到,就要站在最高,俯瞰天下,方能手握一切。深陷低流,就只能仰望,等待或是乞求施捨。我,可以給你並肩的機會,卻不能替你選擇——得到或是等待。」

她心底忽然生出一種恐懼,妖相窺穿她的靈魂,卻始終留一餘地,這男人卻是要戳穿她的靈魂,放肆而直接地,讓人沒有退避的餘地。

妖相,要除,此人,更是留不得。

她絕對相信,他可以成全她的一切,但是,她不需要別人成全,她要的,可以自己爭取。而且,她有種感覺,即便與他並肩,依舊擺脫不了他的控制。

所以——她眼眸略過一絲陰暗——掖在被子底下的左手,動了動,卻被他迅速扣住,嬌嬈生姿的血步搖,瞬間轉移到他手裡,玉潔的手指,血淚竄漏出指縫,映著紅衣,愈發詭艷,一如,他此刻的笑意。

他垂眼凝著血步搖,她臉色白了些,觸目都是紅,包括,他流麗的鳳目,甚至,他吐出的話。

他說,「想殺我么?不,你不會,也不可。因為,我心即是你心,你我心命相依,殺了我,你的怨、你的恨、你的情,如何了?」

她的臉色頓時慘白如紙,心在輕微地顫抖,怔怔地凝著他染紅的眸子,覺得有一隻詭異的手,緊緊扼住了她的靈魂還有宿命。

我心即是你心,你我心命相依,這句話像魔咒,如影隨形地跟著她,從蓮相,到眼前的男人!

他勾起嘴唇,笑得很是邪魅,忽然,寂靜的夜裡發出一聲尖嘯,撕裂黑夜,他站起身,臉色稍變,側臉看了看窗子,旋即輕笑道,「不愧是蓮相,居然、這麼快就找到這裡。」

妖相?!她的心刺痛了下,傷口好像裂了,血腥的味道是瑰麗的紅也擋不住。

他俯視她,笑道,「看我,如何征服這天下吧,池兒!」語罷,轉身離去,衣袖翻飛,衣擺無風而飛揚,像一朵盛放的紅蓮,漸漸沒入黑暗,惟有蓮香黯然,帶著腥味。

她卻陷入了千萬年的疼痛,那一日,千丈高台,黑雲翻滾,長風呼嘯,獵動他的紅色戰袍,他說,「拈花,看我如何征服這天、與地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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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眾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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