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怒攻心行下策

急怒攻心行下策

嚴嬤嬤聞言確實吃驚,卻並不打算去趟那渾水,反倒囑咐那小丫頭趕緊回去睡覺,這事就算是來回過太太了,回去對誰也別再提起。

那丫頭怯怯地點頭離去,嚴嬤嬤也自回房,卻打發了身邊的一個婆子將此事去告訴雲姨娘,只說太太病得人事不知哪裡還能料理這些煩心事,一切都交給姨娘吧。

誰知雲姨娘屋裡早就鬧翻了天。

「糊塗東西!大少奶奶醒了多大的事兒,你怎麼不趕緊告訴我去?這下好容易找回來的人又丟了,可如何使得啊!」

雲姨娘坐立不安地指著跪在地上的丫鬟一陣痛斥,這丫鬟名喚田兒,原就是雲姨娘身邊伺候的,今天晚飯時候三少爺榮少鴻那裡派人來請雲姨娘,說有要是急需姨娘給拿個主意,因此她便留下田兒在此照看連馨寧,自己抽空出去了一趟。

誰知回來才發現亂了套,連馨寧醒了,這是好事,誰知她竟一反常態跑去把青鸞給打了,還打傷了孩子,如今人又不知跑去了哪裡,豈不令人揪心?

榮沐華見雲姨娘急得也沒了方寸,忙按了按她的肩膀寬慰,一面叫田兒起來緩聲問道:「好了好了,你也別就顧著怕,趕緊跟咱們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大少奶奶的為人你是知道的,莫說她會無故去傷孩子我就不信,就是她會打了青姨奶奶,我也是不信的。你不是跟去瞧了嗎?到底怎麼著?」

田兒見三小姐問得詳盡也不敢再裝糊塗,只得咽了口吐沫吞吞吐吐地答了。

「大少奶奶一醒來就與往日不同,一個人縮在床腳上哭哭笑笑,不許人近前,奴婢們想上去伺候,她卻嚇得用枕頭砸我們,倒像是怕了咱們似的,奴婢沒辦法只得退到外頭守著。誰知過了不多會兒功夫又聽見她在裡頭哭,只喊雲書和絲竹,絲竹都沒了那麼久了,奴婢想著大少奶奶不知是不是病糊塗忘了這事,只得硬著頭皮說了一回,誰知她在裡頭一句話不說待了半日,奴婢不放心正要進去瞧瞧,她就自己沖了出來,只拉著奴婢問大爺和青姨奶奶人在哪裡,奴婢不曾想她是什麼意思就告訴了她,大爺出去吃酒沒回來,青姨奶奶在她屋裡,沒成想她病了這麼些天的人竟那麼好的腳力,沖在前頭跑得飛快,奴婢跟在後面一路嗓子都喊啞了她也不聽……」

「拉拉扯扯這些沒相干的做什麼?說重點!」

雲姨娘皺著眉拂了一把額頭,語氣也變得越發嚴厲。

「是……是!奴婢腳程慢落後了幾步,到了那兒的時候就聽見屋裡傳出青姨奶奶的哭喊聲,接著大少奶奶又風風火火沖了出來,奴婢原想跟著她,可又不知道裡頭怎麼了怕主子們問起奴婢吃罪不起,只得趕進去躲在門口瞧瞧,就看見青姨奶奶臉上兩個好大的巴掌印子,臉都腫了,柔兒小姐的頭不知是被什麼物事打破了,奴婢猜想是用杯子砸的,地上一地的碎瓷片,母女倆抱著在哭呢,樣子好不可憐。」

「我呸!你可憐她就到她屋裡伺候去?誰是你的正經主子?你正經主子吩咐你伺候誰來著?你倒會討巧,知道現在西風吹得正勁頭呢就趕著上去巴結?」

榮沐華不等田兒說完已經恨聲罵了起來,還是雲姨娘老成,也顧不得罵丫鬟了,一面抬腳就朝外走一面又回頭問道:「照你這麼說就是並沒親眼瞧見大少奶奶傷人,是不是?」

田兒聞言一愣,隨後忙附和著連聲說是。

雲姨娘這裡一路捏著汗朝青鸞屋裡趕,雖然她也不喜歡這個矯揉造作心機深沉的女子,但家務指責所在,出了事她不得不管,這是其一,而事關連馨寧,她得去好好探個究竟,這是其二。

榮沐華跟在她身後還在咀嚼著她剛才的那句問話。

「姨娘,你說沒親眼瞧見大少奶奶傷人是什麼意思?莫非那窯姐兒當真那麼狠得下手,打傷親生女兒嫁禍給大嫂?」

「姑娘還年輕,見過的事情太少,莫說莫問吧,咱們還是分兩頭形式,我去安撫安撫那一位,你帶人找找你大嫂去,想必是為了絲竹的事,新仇舊恨添全了,切莫讓她找上你大哥哥做了什麼傻事,大錯鑄成可就誰也救不了她了!」

「是,沐華這就去。」

也意識到事態嚴重,榮沐華三步並兩步急著朝她三哥的屋子奔去,如今二哥不在了,天色已晚她也出不了府去,只得向唯一的親哥哥求援,他向來看著大嫂還好,只能賭一賭他肯幫她們了。

誰知卻撲了個空,在她心目中向來嚴謹規矩的三哥,竟然大晚上的也不在屋裡!

「三叔方才所言,能對天起誓無一字虛假么?」

榮府深處一棵密密的老槐樹下,一高一矮兩個人影相對而立,那女子正是已經醒轉的連馨寧,那男子卻是榮沐華正指望著的三哥榮少鴻。

他看著眼前的女子,十一歲那年的上元之夜,有個臉蛋紅紅眼睛大大的小妹妹朝著因被人欺負而坐在路邊抹眼淚的他伸出了胖嘟嘟的小手,掌心中靜靜躺著幾枚紅艷艷的山楂果,她笑著說:「大哥哥,你是不是肚子餓?請你吃果子。」

小女子長大后嫁了人,新婚之夜便被夫君冷落在洞房,他站在門外看著她,卻見到了她出人意料的另外一面,溫柔乖巧之外,她也沉穩堅忍,面對挫折竟然懂得以不變應萬變的安之若素。

時隔這麼多年再一次站在他面前,她早已不認得他,只知道他是那個極少出現的三叔,是那個剛剛告訴了她一個驚天大秘密的人。

他越發笑得深沉:「嫂子放心,我榮少鴻以我下半輩子的功名起誓,害死二哥和帶你回來的人的確是大哥所派,行事的人幾乎都被滅了口,我也不過機緣巧合救了一個,他將全部真相和盤托出。」

「那人在哪裡?」

「自然已經替嫂子報了仇,送去了他該去的地方。」

連馨寧不明白為什麼這個三叔的笑容里竟有著點討好的意思,但聽完他的話仍舊忍不住不寒而慄,這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地方,為什麼每個人說起殺人來都那麼輕鬆。

「嫂子打了那JIAN婦,她不會罷休的,不攛掇得大哥宰了你只怕也不會幹休,不如讓少鴻送嫂子到一處安全的所在暫避幾日如何?待太太身子好些了,再求她老人家主持公道。」

公道?

連馨寧心中冷笑,難道能叫她給她和她的二叔一個名分么?

少謙已死,絲竹已死,雲書生死未卜,碩蘭身心受損,她連馨寧在這世上早已沒有一個好好的親人,而她能為他們做的,難道只是扇那女人兩個耳光?

如此輕饒了這一對禽獸男女,那她到了九泉之下又有何面目去與少謙團聚?他會怪責她無能么?

竟然笑出了眼淚,從清醒到現在好幾個時辰了,她終於有了眼淚。

「三叔說得極是,多謝費心回護。馨寧這副樣子實在狼狽,我想回雲姨娘那裡收拾收拾。」

榮少鴻看著她下意識地攏了攏鬢角面上微紅,不由看得痴了,也罷,看著他們鷸蚌相爭之差這最後一步,一年都等了,又何必在意這一會兒功夫。

「好,我在後門等你,一輛黑色的馬車,你出門就看得見。萬事小心,千萬不要跟大哥屋裡的人對上。」

「好。」

連馨寧抬眸看了一眼這個突然對自己表示善意的男人,其實他們三兄弟的輪廓有點像,不過老大的更柔和,老二的更豐潤,這老三,卻有些說不上來的味道,似乎更老辣?

且不管他為什麼要相助她吧,起碼他說了實話,也給了她一個死前手刃仇人的機會。

沖著他感激地一笑,連馨寧提起裙裾一溜小跑出了院門,在確信離開了榮少鴻的視野之後,卻又改了個方向飛奔而去。

榮少鴻縮在馬車裡如意算盤打得直響,老二被老大滅了,老大如今在能給他帶來更多權貴和利益的碩蘭格格和最會弄鬼的青鸞之間夾著早已疲倦不堪,這不碩蘭還沒進門,他已經接連好幾個晚上躲在外頭不回來,就受怕了青鸞的眼淚。

他也沒想到連馨寧發起狠來這麼潑,竟然打上門去,這趟倒給了那JIAN貨一個好台階又能扒著老大好幾天不給他出門了吧,有本事肚子爭爭氣,再生個兒子,可惜她自己瞎了眼跟清華那丫頭勾搭在一處,那可不是什麼好貨,有的是辦法叫她再也下不出一個蛋來。

翹著二郎腿分析著全家的局勢,二哥沒了太太也就倒了,老大又不成文,這個家早晚在他手裡,眼下且先把連馨寧弄出去,日後家裡礙眼的人都除去,所有僕役統統換過一遍,再將她改名換姓地娶進門還怕什麼?就算有人說這新奶奶長得和以前走失了的大少奶奶生得相像,這世上生得像的人多著了,誰敢總對著主子的屋裡說三道四?

大不了叫她深居簡出些罷了,反正她生性就是個喜靜的。

等待的時候總過得特別慢,這連馨寧坐等不來右等不來,他不由有些急躁,頻頻掀開車帘子朝緊閉著的後門張望,跟著他的小廝卻無意中一語道破天機。

「不是奴才多嘴,不過女人就是墨跡,這三更半夜連月亮都沒,裝扮起來給誰看啊?」

榮少鴻聽完愣了,可不是么?黑燈瞎火根本無人看見,又何來樣子狼狽怕人見著不雅之說?

當下心裡一陣亂跳,她穩住他自己跑了,明知道青鸞不會放過她,榮太太更不會,若不是她也不會害得她沒了兒子,那她還回去做什麼,難道不想活了不成?

不想活了?不好!

榮少鴻猛地掐了一把大腿將自己打醒,二話不說就沖回了府,越往榮少樓的院子奔越覺得不對,裡頭竟然燈火通明,三三兩兩的下人進進出出皆面帶驚愕之色,還有人端著一盆盆血色的污水從裡頭出來。

慌亂中一把拉住其中一個,那小丫頭嚇得帶著哭腔結結巴巴。

「回……回三爺,可把人嚇死了!我們爺才剛進門,大少奶奶不知道從那兒竄了出來拿著把匕首就朝他戳去,可不知怎麼混亂中刺中了青姨奶奶,眼下大夫正在裡頭呢,大伙兒都嚇壞了!」

「那大少奶奶如何了?」

「不知道,被大爺叫人捆得結結實實,用帕子堵了嘴捉走了,不知道關在哪裡。奴婢瞧著她是瘋了,只說什麼要大爺給她填命,大伙兒都在傳呢,肯定是大少奶奶見青姨奶奶有了孩子就想自己的孩子了,只怕是失心瘋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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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繡煙雲榮華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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