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胎暗結萌生志

珠胎暗結萌生志

「你到底想起來什麼了?還是死鬼老二活著的時候給你灌了米湯了?連馨寧,我一向真心待你,就是太太不喜阿鸞吃味,我還是心裡存著你的,究竟為了什麼你竟然想要我的命!」

榮少樓面色鐵青,長臂反剪著連馨寧的雙手很狠鉗制住,一雙眼睛幾乎要貼到她的臉上,似乎想從她沉如罩霜的眼眸中看出些微端倪來。

真心待我?

連馨寧暗暗咬牙怒極反笑,對著此人早已沒了淚水,沒了怒罵哭訴的興緻,她所剩的唯有滿腔恨意罷了。

常年在溫柔鄉脂粉堆里無往不利的榮少樓哪裡能受得了如此狠毒鄙夷的眼神,而這雙眼睛的主人,曾幾何時還曾經那樣溫柔卑微地默默注視著他,等待著他給予一點點溫暖,便會感恩知足,更報以十倍的體貼溫存。

低吼著將眼前人撲倒在柴房的破床上,粗暴地將她身上的衣衫扯破,更懲罰性地用力啃噬著她光潔的面頰和脖子,雙手越發肆意在她身上遊走,連馨寧抵死相爭,可才從昏迷中醒來的人哪裡來的力氣?加上又剛剛急怒攻心地衝去青鸞屋裡鬧過一場,狠狠賞了她幾個耳刮子,如今面對這個凶神惡煞的臭男人,她的那點反抗竟起不了任何作用。

榮少樓也不明白自己心裡在想什麼,過去的連馨寧確實可敬可愛令他十分滿意,可不知為何數月不見的她竟恍如脫胎換骨了一般,整個人身上散發著令人忍不住想近前去親昵的柔媚氣質,縱使她怒氣沖沖地闖入,他卻仍被她忽如其來的美給晃了一下眼。

他自然不會知道這種美是一個女子經歷哀痛苦澀之後的成長,是一個女子經歷真正的愛情之後的涅槃。而這一切痛苦都是他帶來的,可一切甜美記憶卻又與他無關。

作為一個丈夫,這何嘗不是一件悲涼可笑的事情,可惜他至今都無法察覺。

伏在她身上狠狠宣洩著男人最原始的YU望,連馨寧漸漸沒有了掙扎的力氣,眼中也漸漸失去了一個活人的神采。

若說方才她的衝動妄為是想痛痛快快地報仇之後能幸福地去地下與榮少謙團聚,那麼現下的她早已沒了任何念想。

活,她不想活,實在早已生無可戀;死,她不敢死,再次污穢了的身心要如何去見那始終以寵溺關懷的眼神看著她的謙謙君子?

在一波又一波的肆虐中,天邊終於慢條斯理地泛起了魚肚白,榮少樓狂亂的神志也開始清明,起身整裝束帶,回頭淡淡地瞥了一眼一身旖旎春光卻一動不動的人兒,猶如個毫無生命的破布人偶,不免嘆了口氣,既愛且恨的心思令他也不知所措起來。

說實話已經許久不曾有人令他如此痛快到□,沉溺到如痴如醉了,他竟就這麼拋下了一切連青鸞的傷勢也忘了整整與他纏綿了一夜。

當然,這纏綿二字也就只有他一個人這樣以為。

想想惠如庸俗無能,秋容雖頗得他的意卻也是個端莊的,那些時候總有放不開,青鸞自然是他最喜愛的,可自從有了柔兒,奶娘帶著女兒就在隔壁住著,她多少也要收著些,倒叫他失了好些興緻。

邁開步子走到了門邊還是回身脫下了長袍,連馨寧見他的舉動立刻像只受了驚的兔子一般抱著膝蓋蜷縮了起來,榮少樓將褂子披在她的身上,臉上又恢復了一個大家公子最常見的道貌岸然。

「昨兒是我氣糊塗了,那自然也是你不對在先。我若不處置你,如何同旁人交代?你且在這裡靜養吧,我會叫人不要慢待了你。我近日也不得閑,等格格進了門,我再找機會給你開解開解放你出來。你可要聽話,好好反省反省,日後不能再這麼放肆了!」

自顧自長篇大論地說完,見連馨寧始終垂著頭不做聲,他就當她是知錯愧疚了,這才滿意地離去,當然還得趕回屋裡去安撫青鸞,昨日一時情急扯過正為他寬衣的青鸞擋了連馨寧的刀子,雖說連馨寧力氣小刺得也不準,只傷了她些皮肉,但到底受了驚,還需他好言哄哄才行,對了。

邊走邊想琢磨了半日,又繞到前頭書房裡開了鎖拿出了收藏多時的一些首飾,那都是準備下來日後討好碩蘭格格的,罷了,青鸞昨兒救了他一命,送她一件兩件東西也是她應份的。

青鸞自昨日的血光之災到現在還沒緩過勁來,雖說兔子急了也會咬人,可連馨寧不聲不響的,她早已吃准了她就是個專門吃癟的受氣包,哪裡料想她竟然這樣大的膽子敢刺殺自己的丈夫?可恨的榮少樓,平日里甜言蜜語,千鈞一髮之際竟然拿她去擋刀子!

不就是叫你當了個便宜爹嘛,莫非還要賠上老娘的一條小命不成?

正氣得在屋裡打人罵狗不可開交,這裡她奶娘卻沉著臉走了進來,見了她也不說什麼,只壓著喉嚨給她請了安。

她見著婆子今日的氣色與往日不同,不知她又要說些什麼,不由安靜下來瞅著她,卻見奶娘揮揮手屏退了所有下人,自己走到她跟前來撫著她的肩膀輕輕嘆息。

「昨兒老婆子家去了,不曾想奶奶受了這麼大的委屈,你受驚了。」

青鸞聽了這話當下又一陣啼哭,奶娘安撫了她好一陣,又話鋒一轉問道:「奶奶這怒氣騰騰的,可是打算給爺點厲害瞧瞧?」

「可不是?他的命就是命,我的命不是命不是?他要娶格格我都忍下了,心中還要給他當擋箭牌,叫我這口氣怎麼能消下去!」

看著這個關鍵時刻就犯渾的乾女兒,奶娘心底也一陣抽搐,自己怎麼就挑了這麼個糊塗東西當主子,可如今既然已經是一條藤上的蚱蜢了,少不得還得為她謀算謀算。

因此當榮少樓揣著滿心的不安惴惴地站在門口時,見到的卻是一個巧笑嫣然如同往昔的甜姐兒。

「你可回來了,害人家擔心了一夜,也不知那瘋婦刺傷了我之後還會不會再生事,又不知她還有沒有同黨對你不利,快來讓我瞧瞧可有哪兒傷著了?」

榮少樓意外地看著面前笑得跟朵花兒似的小妾,在連馨寧那裡被打壓到踩踏成泥的自信心又回來了,心中一陣暗喜,再看她胳膊上包著的繃帶反而越發心生愧疚了起來,忙掏出準備好了的兩件首飾送給她,又摟著她噓寒問暖甜言蜜語了半日方休。

末了提了提連馨寧的事,他的想法是叫她在柴房中思過一段日子,但莫要刻薄她,別給人個寵妾滅妻的話柄,自然也有心裡捨不得的意思,青鸞自然清楚得很,卻也不說破,只滿口應承得極痛快,反正榮少樓接下來的日子要為了操辦大婚而忙個昏天黑地,哪裡有GONG夫來計較她到底有沒有陽奉陰違了呢?

臘月的京城風雪極大,這一夜更狂風呼嘯大雪翩飛,冷得毫無章法。

連馨寧昏昏沉沉地躺在這深宅大院中最僻靜最冷清的一間屋子裡,也不知就這麼渾渾噩噩地度過了幾個夜晚。

窗子是破的,寒風徑自穿堂而入,沒有暖炕,沒有地龍,床頭一盞在風中掙扎了幾下還是不甘心地滅掉的油燈,是這房裡曾經有過的唯一一點溫暖。

蓋著破舊發霉的老棉被,惡臭的氣息將她包圍,平日里總是散發著淡淡茉莉花香的雲瀑長發如今早已油膩膩地粘在一起耷拉著散落在打著補丁的枕邊。

她渾身滾燙胸口卻陣陣發涼,小腹中撕裂般的疼痛幾乎令她咬斷了牙根。

但她終究還是將所有的呻吟都硬生生吞入了喉嚨煎熬翻滾,強忍著不肯發出一點聲響。

房門被粗暴地推開,兩個中年僕婦旁若無人地相互說笑著進來,從籃子中取出兩盤殘羹冷炙丟在她的床頭,見她無甚反應,其中一人不由陰陽怪氣地冷笑了兩聲。

「哎呀看我這記性,怎麼忘了這破院子里還住著咱們榮府的正房大少奶奶呢!大少奶奶恕罪,這幾日府中上下都忙著打點迎碩蘭格格進門的事,奴婢也忙得脫不開身,這才來晚了,沒餓著您吧?」

她艱澀地別過頭去,不想見她得意到扭曲的刁鑽嘴臉。正房大少奶奶,這幾個字如今對她而言,又是怎樣的諷刺?

更鼓早就打過了兩下,快三更了,晚飯才送來,只怕又與昨日一樣,入口便能嚼出冰渣子來,罷罷罷,這樣的日子,能速死也是好的。

另一個僕婦見她不言語,忍不住扯了扯身邊那婦人的衣袖。

「我看她的樣子不成,要不要稟報大太太給找個大夫瞧瞧?你看看這臉上的氣色,就比死人多口氣了。」

「糊塗吧你!大太太和大少爺這會子只有一個碩蘭格格是心尖尖,犯得著為這種賤人去尋晦氣么?看這雪越來越大了,你我且早些回去燙壺熱酒再同她們來幾局牌九豈不好?」

「嘿,還是老姐姐你聰明。那咱們快走吧,別在這裡過上了晦氣。」

二人很快又說笑著離去,原本就簡陋不堪的門板被砰地帶上,又是一陣冷風嗖嗖襲來。

榮少樓,你好,你真的很好!

她在被中緊緊用手捂著嘴,不讓自己痛哭出聲。新婚一年,這榮府中的生活卻煎熬得她的一顆心彷彿蒼老了十歲。

不知怎得今兒這柴房裡倒特別熱鬧,破門又吱呀一聲被推開,連馨寧閉著眼睛不願去看來人是誰,卻聽見一聲熟悉的哭聲,有人一下子撲到了她的床前,原來是三小姐榮沐華。

「大嫂子,你怎麼就落到了這個田地?大哥哥實在太狠心了,虧得前兒去給太太請安,太太問起你來他還好意思說你很好,只是在家裡思過,就不叫你過去請安來著。」

連馨寧吃力地睜開眼,見眼前的少女哭得可憐,不由勉力扯出一抹著實勉強的笑容。

「好姑娘,你莫哭。你看看這個地方,再看看我的樣子,是不是死了反倒乾淨尊重些?左不過就這幾日了,我心裡有數,你莫傷心,你和姨娘待我的情意,只怕我要來生還能報答了。」

說著說著枯澀的眼眶中竟也能滴出幾滴淚來了,榮沐華拉著她乾柴搬的手不肯放,倒是一直低眉順眼地站在她身後的一名女子淡淡地開了口。

「姑娘別只顧著哭,讓小女給奶奶把把脈吧。」

榮沐華聞言這才醒悟了過來,忙擦了擦眼淚朝邊上讓去,一面又哭又笑地自責道:「看我,都忘了是來給嫂子看病的。嫂子放心,這女孩兒名喚婷宜,是何誠的一個遠方表妹,家裡頭醫道淵源,她自己也是把的一手好脈息,且讓她給你瞧瞧吧。」

連馨寧本不欲如此,但見榮沐華哭得可憐,想想反正是要死的,何必死前再讓別人憂心,看就看吧,因此也由著那婷宜拉起她的手。

誰知婷宜低著頭沉吟了一回,卻又笑了起來。

榮沐華不滿地瞪著她,心說大少奶奶都這樣了你還笑得出來,婷宜好似看出了她的意思,卻也不辯解,只輕輕將連馨寧的手放回被中,又自懷中取出紙筆伏在榻上就開始寫起了方子。

「你倒是先說話啊,到底妨不妨事?方子回去再寫就是!」

婷宜抿唇一笑頗有深意。

「小女見少奶奶精神頭實在不好頗有死志,原也不想逆著您的意思非叫人生不如死的活著,只是如今少奶奶是個雙身子的人了,就是不顧自己,想必也要顧念著些孩子吧?」

連馨寧聞言一怔,卻仍木木地問道:「多少日子了?」

「一個多月。」

一個多月……一個多月……

竟然是與少謙逃亡的那段日子懷上的?少謙,我們有孩子了,我們有孩子了……

喃喃不知所言,淚眼望去似乎又見著了那雙深情卻總帶著俏皮的眸子。

榮沐華喜極而泣卻也不敢說破,只伏在她身邊哭道:「給嫂子道喜了,就是為著孩子的爹,嫂子也要爭口氣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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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繡煙雲榮華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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