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點鴛鴦其奈何

錯點鴛鴦其奈何

安親王福晉端坐房中驚訝地看著乖乖自己回來的碩蘭,一時不知說什麼才好,倒是碩蘭瞅了她半日便走到她跟前跪了下來。

到底是最寵愛的孩子,如今人已經回來了,又一副蔫蔫的樣子臉色也不好,安親王福晉哪裡還想的到責罰她,之前那一次已經嚇得她差點去了半條命,如今只寄望她能平平安安在家守著,安安穩穩嫁出去便好。

至於婆家,只怕也不能再那麼挑剔了。

「我的兒,你過來這邊坐,我有話要同你說。」

碩蘭見福晉面露難色,眼中也難掩無奈的疲倦,心中不由咯噔一響,莫不是家裡出了什麼大事?

誰知安親王福晉拉著她的手半日不說話,終究好不容易說出來了,原來是前幾日榮府託了人來求親,托的是內閣大學士簡大人,後來他家的二太太又親自上門,來為他家大少爺榮少樓說親。

早先榮家的二少爺歿了,榮太太一下子受不住打擊病倒了,如今他們家裡頭是二太太主事,那她過來倒也是應該,這二太太倒是個會說話的,說什麼要不是那起子爛了舌頭的無聊之徒把他家二爺遇難的事同碩蘭格格扯到了一處去,如今也不至於令王府陷入尷尬,算起來榮家也有責任,又巧舌如簧地說了一大堆,總之就是為他家大少爺求娶碩蘭鋪路子。

若在先前安親王府自然是看不上的,可如今碩蘭失節的事鬧得沸沸揚揚,又有傳言說她命硬克夫,要想再怎樣「抬頭嫁女兒」,只怕比登天還難,因此安親王夫婦商量著不如就允了這門親事,但有想著碩蘭雖然自小懂事聽話,但近來行為頗為乖張異常,不如先問問她的意思再行定奪,別鬧出什麼事情,把好不容易尋回來的孩子又弄出個好歹來。

碩蘭靜靜坐著聽安親王福晉說完,並不出聲,她此時心裡對親事早已無所謂無所求了,橫豎連暮雲都變了心,橫豎她早已被人糟蹋得是個廢人了,橫豎總是要嫁人的,那嫁給誰人又有什麼關係。

安親王福晉見她不答話,想是心裡不樂意,便又拍著她的背耐心勸說起來。

「好孩子,我知道你心裡委屈,咱們何嘗願意呢?榮家雖是大富之家,但你是咱們王爺捧在手心裡頭的一個嬌滴滴的格格,就說先前他家的老二,說句實話我也看不上,一直沒給他們准信兒,是你這孩子性子急倒自己跑了,惹出這些事來。罷了,如今都過去了你也別再去想它了,聽說如今榮家的家業都在那大少爺手裡,他雖然有老婆,但我們也叫人去查過了,那女子娘家不算什麼,人也確實病得不輕,之前一直在外頭養病,如今接回家了聽說還不能下床,你過去與她平肩不說,就她自己的情況但凡有點腦子的也不敢欺負你。」

「福晉才剛說的什麼?是給榮家的大少爺說的親?那他家的少奶奶可是姓連?」

「可不就是姓連,她娘家也是做布匹生意的,家裡並無男丁,有個妹妹入過宮但已經死了也無子嗣,著實不值一提,你放心吧,我們決計不會讓人委屈了你。」

安親王福晉又細細說了許多寬慰碩蘭的話,見她只是低頭絞著帕子並不曾反對,以為她是女孩子家的靦腆之意便也不再強她,只當她是答應了,忙叫小菁好生扶著她回房歇息,自己卻歇不住,又叫來碩蘭的奶娘劉嬤嬤細細商議。

碩蘭回房后獨自躺在床上欲哭無淚,暮雲哥哥變了,少謙哥哥死了,寧姐姐也病得快不行了,她卻要去嫁給她那個無情的夫君?老天爺這是在跟他們開什麼玩笑。

「格格,夜深了,早些安置吧。」

一個丫鬟打扮的女子走上來為她掖了掖被角,她不是小菁,竟是玉鳳。

原來當日玉鳳陪著碩蘭回府,安親王福晉見自家的格格這副樣子回來自然明白髮生了什麼,而為了格格的清白,知情者自然就成了威脅,因為在這個世上唯一能確保守住秘密的,只有死人。

因此她沒打算讓玉鳳活著,到底碩蘭念著榮少謙的情義救下了她,但卻不能放她離開,只得乾脆將她收在身邊做了個貼身伺候的丫頭,又央福晉親自派人去榮府上和榮太太說了,只說是在路上偶遇了玉鳳,她幫了自己一個忙,因而覺著這丫頭很伶俐同她很投緣,便捨不得放她走,還特特送了十個王府里□出來的得力丫鬟到榮府任榮太太挑幾個留下,並賞了不少東西。

榮太太因自己一手□出來的丫頭被王府里選了去也覺著面上有光,眾人也會奉承她,只說太太到底是郡主出身,連身邊的丫頭走出去都能將別人比下去,實在不簡單。

聽了這樣的話哪有不高興的?因此榮太太不但很爽氣地將玉鳳送給了安親王福晉,而且且不曾敢收她送來的人,倒是借著這個由頭跟王府走得更近了,當時自然還是為了榮少謙的前程。

誰知玉鳳當真是個忠肝義膽的好姑娘,她心知自己回不去了,這碩蘭格格也是二爺關心的人,便安心留著一心一意伺候碩蘭不再,倒也頗得碩蘭的喜愛。

「我就睡了,你也去歇著,不用守著。你放心,我不會尋短的。」

碩蘭只閉著眼不看她,玉鳳見她一語道破自己心裡的擔憂,也不好意思起來,只得默默退出,誰知才走到門口又聽見碩蘭幽幽地嘆了口氣問道:「當初得了少謙哥哥的壞消息517Ζ,你可曾想過去死?」

玉鳳聞言臉色白了白,沉默了半日還是艱難地回答了她。

「玉鳳想死,卻不敢死。二爺若地下有知當真盼著誰去陪他,那個人只怕並不是玉鳳。」

說罷又站著守了半晌,聽裡頭沒了動靜,這才靜悄悄地關了門。

然而這半夜三更睡不著覺的,除了她們,竟還有別人。

此刻榮家的長房內也正亮著燈,榮太太無聲無息地縮在躺椅里,兒子的頭七剛過,她已經迅速衰老枯竭,瘦得只剩下一把骨頭似的,那麼大一個人躺著竟薄得只看到一層毯子,若是湊近過去瞧她的臉,更是容顏枯槁雙目乾澀,一向保養得極好的一頭青絲也一夜之間白了許多,總是梳理得光潔整齊的兩鬢也垂著幾縷亂糟糟的碎發,整個人如老僧入定一般沉寂。

「太太,多少吃一點吧,一整天沒吃東西怎麼行?表小姐才給奴婢勸回去,換了身衣裳又來了,你不肯見她,她在外頭哭了半天好容易才給她娘哄回去了。」

「叫她進來做什麼?待嫁的新娘子整天陪著個快要死的老太婆,很吉利么?」

嚴嬤嬤捧著碗燕窩粥坐在她身邊苦勸,榮太太卻只睜大著眼睛看著屋頂出神,當聽到「表小姐」三個字的時候似乎有了些動容,可很快又恢復了一副活死人的樣子,安靜了半晌還是又開了口。

「你去告訴她,就說我說的,沒幾天就要出門子了,多陪陪她娘吧,沒事別老往我這兒跑,我好得很,只別來煩著我就更好了。」

「是,奴婢明兒一早就去說。只是有一件事奴婢心裡怎麼也想不明白,太太為什麼要答應大爺,讓二太太出面給他到安親王府去提親?雖說二爺他……但太太還有娘娘和舅老爺撐腰,何必怕他?再說他最是個兩面三刀會耍手段的人,就算太太今兒幫了他,日後也未必會記你的情,只怕還是要想著法兒同咱們為難。」

嚴嬤嬤琢磨著問出了心裡的疑問,榮太太聞言渾身一顫,枯枝般的雙手狠狠扳著椅子的扶手,蒼白的臉上竟因慍怒而起了一點血色。

「你當我怕他?謙兒走了,我這副老命留著還有什麼用?不過是不放心兩個女兒,大的如今在宮裡算是不需要咱們操心了,就算她有個不順心的地方,也不是我能操心得到的。可還有個小的呢?眼看著就要出嫁了,我總要讓她平平安安地出門子吧?」

「莫非大爺知道了什麼?」

「我估摸著他是知道了,前兒他不是來求我么,你猜猜他臨走說了什麼話?他忽然沒頭沒腦地跟我說,其實羅佩兒這個名字沒有鄭佩兒好聽!那丫頭的冤家親爹,可不就是姓鄭么?!咳……咳咳!」

榮太太說著越發激動忍不住咳嗽了起來,嚴嬤嬤忙給她拍著,又倒了溫水讓她喝下,這才念佛道:「我的老天爺,這事要是讓他知道了,只怕不能跟太太善罷甘休啊!」

「管他呢?他現在自己那頭都是一團糟,我就順了他的意讓他娶碩蘭,他也未必真能順心,我就不信青鸞能心甘情願忍氣吞聲地迎接新主子。」

「太太說得是,咱們且先從風頭浪尖上退下,待表小姐順利出閣,碩蘭格格又進了府,咱們再心平氣和地看熱鬧。」

「家無寧日……家無寧日……老爺,在我咽氣之前定當幫你把這個家料理得家無寧日,把你最喜愛的長子照顧得無微不至,哈哈──哈哈──」

仰起頭來幾近癲狂地大笑,榮太太雙手緊緊捂著心口,枯澀的眼眶中竟然落下了淚水。

「謙兒,我的謙兒,我的兒啊……老爺,你在外頭和那粉頭可還逍遙快活?洛瑤,洛瑤,你們兩個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聲嘶力竭地哭喊了一陣后便陷入半昏半醒的夢境,嚴嬤嬤知道她是太累了,便命鈴蘭過來二人合力將她抬到了炕上睡好,這才放輕了腳步出去,誰知才出房門便瞧見一個小丫頭冒冒失失地闖了進來,忙一把死命拖住。

「作死啊你!大半夜地這麼毛毛躁躁,吵醒了太太夠你吃好幾頓板子的!」

那小丫頭一聽這話嚇得差點哭出來,忙跪在地上磕頭,嚴嬤嬤也不理她抬腳就走,誰知那丫頭卻撲上來抱著她的大腿央求了起來。

「求嬤嬤開恩,快去看看吧,大爺屋裡鬧起來了,雲姨娘叫回太太呢!」

「是什麼事?」

「奴婢不知,奴婢只是在外頭打掃院子做做粗活的,哪裡能到主子們跟前去伺候,只隱隱聽說是青姨奶奶昏過去了,柔兒小姐不知怎地也受了傷淌了好多血,已經請了大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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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繡煙雲榮華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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