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斷腸食心人(3)

第二十六章 斷腸食心人(3)

「把他還給我!」穿著一身蟲衣的孟婉又是一聲嘶吼,她身上的黑色甲蟲像潮水一樣烏壓壓地沿著她的胳膊爬了過來,一層一層爬到張天宇的肌膚上,他幾乎能夠感覺出來每一隻蟲子細碎的腳尖勾到肌膚紋理上的感覺,一時間汗出透背,又是噁心又是恐懼。

張天宇拚命地仰頭,想要阻止那些黑色蟲子順著脖子爬上他的臉龐,可他的動作更刺激了這些蟲子,烏黑的顏色向他的臉上移了過來,鼻孔很快被擠了個嚴實,他的呼吸更加困難起來,后脛骨很疼,不知道脖子在孟婉的掐拿和他竭力的後仰下是不是變成了90度。

蟲腳探上他的眼球,好像尖細的鑰匙刮在玻璃面上,讓他渾身顫抖。眼前終於完全陷入一片漆黑之中,周身都是攀爬的刺癢感,他想起孟叔故事的最後說的更加恐怖的噩夢,是不是孟婉這些黑色的蟲子將那具屍體……他突然有些不敢想了。

彷彿是過了一個世紀那麼長,張天宇渾身的毛孔都像陷入了河道底下又臭又黑的淤泥一般,越掙扎,就會陷的越深。鼻孔、耳道、嘴唇都在突突地疼,那些蟲子的毛腳一下一下地刺過,不知道是不是想鑽進他的腦子裡徹底的控制他。恐懼一路爬到了心底,他拚命地抖動著四肢,想要把那些噁心的蟲子全部抖開……

猛然一聲震耳欲聾的嘯叫聲將他從一片發毛的黑暗中解救了出來,他睜開雙眼就對上了一雙璀璨的眼眸,他長嘆一聲,看來他真是天命那個所歸,無可置疑的主角,每次都能夠逢凶化吉,有貴人相助。

「先清理一下,臭死了!」來人掩起了口鼻,皺起了精緻好看的柳葉眉,正是鍾靈。

「咳咳!」張天宇這才徹底清醒過來,一下子跳起來,雙手拚命地在身上拍打著,明明那些蟲子都已經消失了,只有衣角襪縫裡還殘存了幾隻,可他還是感覺渾身上下都爬滿了蟲子,鼻孔里充斥滿了像漚了幾個月的淤泥一般的臭氣,讓他忍不住嘔吐了起來。

這麼臭,孟婉是怎麼忍受的?

對了,孟婉呢?

他一邊吐一邊四處打量,根本就沒有孟婉的身影。

「你在找剛剛那個蟲人?」鍾靈眯起了美麗的鳳眼,有點冷漠。

「蟲人?師傅,什麼意思?那些蟲子寄生在那個女孩孟婉的身體里?」

「不錯,只要願意,那些蟲子,可以吃了這裡所有的人。」

「師傅,那,還能救回來嗎?」張天宇又想起孟叔悲愴的哭聲,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痛苦是壓抑在磨盤中間的豆子,只能被一點一點磨成粉末,還會留下一地難以收拾的破碎的狼藉。

「你覺得那些蟲子,最終蛻皮進化的時候,吃的是什麼呢?」

「還能進化?」

「母蟲就在那個女孩的腦子裡。先回家再說吧。」

回到家裡,張天宇拿起鞋刷狠狠地將自己周身都刷了個遍,皮膚都紅腫起來,差點刷禿嚕皮,可鼻孔里的臭味還是如影隨形,害的他不得不琢磨是不是得感冒一場把那臭味都衝出來。

「穿上!」鍾靈見他出來,拎起一套銀灰色的西服遞給他。

「幹嘛?」

「不是想救那個女孩嗎?不是想知道是誰殺人剖心嗎?沒有這個『人』,怎麼知道是誰出的手?」

「你的意思是,我是誘餌?」張天宇的嘴巴長得很大,以致於將眼睛都擠歪了。

「嗯!」鍾靈點點頭,一個字都不想多說。

鍾靈拎著西服,一動不動。

「我穿,我穿。」張天宇擦了一把身上的汗,猛然醒悟過來說:「師傅,這大熱天的誰還西裝革履地半夜出去閑逛啊?」

一絲可疑的紅色迅速地在鍾靈臉上一閃,害羞了?張天宇大樂,在這張冰山美女的臉上看到羞色可真是不容易啊,他正要笑出聲來,鍾靈已經擦身而過說:「我去換。」

十分鐘之後,張天宇換上鍾靈重新給他找來的衣服。

嫩粉色的短袖襯衣,燙的筆挺,也只有張天宇這樣形如修竹的好身材才穿的出這個韻味。下身是黃藍格子長褲,腳蹬一雙上面有個老頭也不知道是真名牌還是國內仿的假名牌的皮鞋,錚明瓦亮,他都能對著整理頭髮了。

不過短短一瞬,他立馬從窮**絲逆襲成高帥富,那是怎一個風流倜儻能形容得了的,簡直是騷包,超級騷包。

剛想自誇下,就被鍾靈一巴掌拍回了嗓子眼裡,她的手指捏住張天宇的肩膀說:「馬上就半夜了,你還不趕快出發?」

張天宇立馬呲牙咧嘴地學著電視里某些身殘志堅堅守在服務崗位上的好同志們一樣,躬身屈膝,雙手亂拍,口中大喊一聲:「是,謹遵小主懿旨。」

鍾靈別過頭去,也不知道是笑了,還是沒笑。

半夜裡的古城路顯得更加安靜,月光明晃晃的,鋪了一地,好像冷霜,彷彿隨便踩上一腳就會留下一個腳印,而那腳印一串串地前進,卻不知道要走到哪裡去。

為了等待那個不知道會不會出現的殺人兇手,張天宇故意走得很慢,時不時地單手扶牆,來兩個帥氣的pose,木辦法啊,誰讓咱是宇宙最帥聯盟認可的超級瀟洒英俊儒雅筆挺溫和博學的大帥鍋呢。

正美著呢,身後突然傳來一陣清脆的腳步聲,好像尖利的高跟鞋踩在水泥路面上,打出啪啪的聲音,張天宇還沒來得及回頭,身側就掠過一陣香風,一個身影幾乎擦著他的肩膀跑了過去,速度不減,只餘下一陣濃郁的香氛和細微的喘息。那是一個女人的背影,紅色連身裙,細長雙腿,紅色高跟鞋,頭髮很長,打著卷披在肩上,想象來應給是個特別風情萬種的女人。

那女人跑的很快,一下子就跑道路口那頭不見了蹤影。

怎麼個情況?張天宇拄著下巴,若有所思。

很長時間的沉靜,古城路也不長,他就算走得再慢也要到頭了,那殺人狂魔還來不?

又是一陣清脆的腳步聲,擦肩而過的身影飛速地向路口跑去,張天宇只看到了紅色連衣裙大波浪頭髮的背影,怎麼好像還是那個女人呢?

張天宇向身後看了看,古城路一派寂靜,這兩個女人都是到他身邊之後才聽到腳步聲的,她們是怎麼出現在這裡的?他抽了抽鼻子,寂靜的小路上瀰漫著濃濃的香味,不知是哪個女人留下的,還是說,她們一起留下的。

張天宇停下了腳步,轉回身去,他倒要看看,還有沒有第三個女人出現。

月上中天,月色如水,張天宇彷彿一點都感覺不到有什麼潛藏的危險和恐懼,天地一派浪漫,彷彿他正在等待約會的姑娘,內心歡呼雀躍,面上還要竭力保持一派冷靜一般,咱就是這個帥的范!

一陣香風襲來,肩膀上突然落上了一隻手,他一回頭,臉上就罩上了一方手帕,手帕還抖啊抖的,彷彿舊社會的滿樓紅袖招。這年月誰還用手帕啊?他歪一歪頭,正想看明白這奇葩長什麼么樣,那手帕卻左抖右抖就是不離開他的臉,絲絲滑滑的手帕不知道噴了多少香水,那味道濃得簡直可以熏死蒼蠅,他鼻孔里殘存的甲蟲臭氣立馬被這濃郁的香味給沖淡了,傳出來一點痒痒的感覺,他低下頭,狠狠地打了幾個噴嚏。

再抬起頭來,不知道為什麼,頭腦就有些昏沉,他看著眼前這方米白色的手帕,感覺它抖得就像一塊隨風起舞的旗幟,「誰啊!」他終於忍不住伸手扒拉開這奇葩手帕,眼前出現一個長發的紅色身影來,這人的頭髮很多,將臉龐都遮去了大半部分,只朦朦朧朧的覺得應該是個美麗的女人。

「你……誰啊?」

頭腦更加昏沉起來,眼前的月色好像變成了跳躍的燭火,一點兩點,星星點點,讓我有些站不穩腳跟。

「大哥,要特殊服務嗎?」

那聲音壓的低低的,有點沙啞,好似有點欲拒還迎的不好意思。

「我……我……」張天宇好像喝醉酒一樣向後一個踉蹌,幸好有牆壁穩住了他的身形,他咧嘴傻笑說:「我沒錢。」

「沒關係,」那人俯下身來,手指按上他的胸膛,「只要,你有心就行。」

「是嗎,呵呵。」張天宇的心頭飄忽起一種行走在雲端的快感,眼前彷彿出現了簇擁著藍天白雲的瓊樓玉宇,他隨風徜徉其中,說不出的興奮快樂,這是他從來都沒有體驗過的感覺。他雙腿一軟,整個人跌坐在地上,背靠著牆,仰起臉,微笑起來。

「只要有心!讓我來看看,你的心是不是也一樣黑呢?又是不是一樣殘忍冷酷呢?」那人的身子越彎越低,整個人幾乎要趴在張天宇的胸口上,他手中一縷寒芒閃過,將一抹月光打到了我的眼睛上。

一種瞬息而至的危險突然衝到了他的頭腦中,虛虛幻幻的感覺一下子從眼前消失了,他猛然一歪身子,向外打了個滾,剛好避開那人手中的刀子,刀子刺在牆壁上,發出鏗然之聲。他顧不得爬起身來,抬腳叫著那人紅色裙子上就是一腳,那人也是猝不及防,被我踹了個正著,一下子跌倒在地。

「為什麼要殺我!」張天宇上前拽住那人的頭髮剛想借勁起來,手下卻一松,那人一頭長發就被他拽進了手裡,露出了一個平頭短髮的腦袋。

他一愣,那人爬起身來撒腿就要跑,張天宇忙一個餓虎撲食,就著在地面上一滾一撲,抱住他的雙腿,一下子就講他撲倒在地。

張天宇腿一抬跨到他身上,伸手就要掐他脖子,這一看,媽呀,這不是一男人嗎?虧他剛剛還以為自己看到什麼絕世大美女了,合著是一個扮女人的大變態!

那人見張天宇看到了他的臉,目露凶光,手指一把長窄鋒利的刀子就向他揮來。張天宇抬身後仰,堪堪避過刀鋒,右手一把攥住他的手腕,照著他肚子就是一拳:「死變態,大半夜的嚇唬誰呢!」那人痛哼出聲,腳下亂踹,害張天宇費盡了力氣,差點壓不住他。

「是你殺的他,是嗎?」

本來正殊死搏鬥著呢,耳邊突然響起了這麼一句,張天宇一抬頭,就見一張歪的幾乎要下巴朝天了的雪白臉龐,大腦一瞬間有些短路,怎麼個情況?

「你為什麼要殺他?」那張臉向後退了退,隨著咯吱咯吱的聲音,臉龐逐漸回正,呈現出一張漂亮卻冷漠的面孔,修長的脖頸,脖頸一下烏壓壓覆蓋著都是川流不息爬動著的甲蟲,讓人看一眼就要遍體生寒,正是孟婉。

「孟……婉?」彷彿是不敢置信一樣,被張天宇壓在身底下那個人顫抖地喚出了這個名字,他一把將張天宇推開就勢翻滾了一下,屈膝撐地,雙目一眨不眨地看著孟婉:「婉兒?真的是你?你……沒死?」那人不停地喘息,每一個字,都帶著顫抖的風,短短的一句話,他說出來彷彿特別費力,他哆嗦著向孟婉伸出了一隻手,好像要將她攬到懷裡。

「你為什麼要殺他?」孟婉不為所動,還是冷冰冰地問道。

「婉兒,你……」好像剛剛注意到孟婉身上的黑色甲蟲一樣,那人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他本來清秀的臉龐也許因為痛苦在不停地糾結,雙目含著淚說「婉兒,你怎麼變成了這樣,你怎麼會變成這樣?」

「我只問你,為什麼殺他。」孟婉的聲音雖然平淡呆板,但我聽得出,她的耐心已經用盡了。

「為什麼殺他,你問的是那個他嗎?」地上那人彷彿覺得孟婉問了一個特別可笑的問題,他雙腿一盤,坐在了地上,食指指上自己的鼻子:「你真不知道我為什麼殺他?」

「我愛他。」

「你愛他?哈,你愛他,他也愛你嗎?你在家裡承受一切痛苦的時候,他在幹什麼?照樣跟別的女人出雙入對,照樣去酒吧花天酒地,所以,你愛他?不覺得太可笑了嗎?婉兒啊,婉兒,你愛他,可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我……我愛你呢,那麼那麼地愛你,我可以為了你……」那人的聲音越來越低,說到最後幾乎像是在呢喃。

張天宇一下子成了旁觀者,面前好像是個狗血肥皂劇,可男子悲愴絕望的語氣和女人身上肆虐的甲蟲卻讓這個肥皂劇平添了許多詭異和傷感。

張天宇活動了活動手腳,果斷地離孟婉稍微遠了一些,這陣頭腦算是徹底清醒了,這男的原來是孟婉的愛慕者。

「我已經不再痛苦了!」孟婉突然嘶吼出聲,纏繞著黑色蟲群的手指,指向了那個男人。

「對,是我,是我殺了你心裏面那個人,」坐在地上的男人大喊起來:「他才是你痛苦的根源,他才是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你如今都變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么樣還要惦記著他!我殺了他,呵呵,婉兒你看到了沒,那個男人到彌留清醒的時候恐懼的臉龐,像他那樣黑心肝的人,就應該去死,就應該死得痛苦萬分!」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鬼界解憂館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言情穿越 鬼界解憂館
上一章下一章

第二十六章 斷腸食心人(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