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原來愛情這麼傷

莫施從清吧跌跌撞撞地離開后，沿著巷子一路失魂落魄地走著。她不知道要去哪裡，也不知道能去哪裡。

這座城市燈火通明，卻冰冷地令人窒息！曾幾何時，她也愛上過這蠱惑人心的夜，耽於它製造出的種種假象，像是迷路的行人，依戀它給自己帶來的微光。也因為這樣的夜色，可以將臉上的悲傷掩蓋，像暫時性失憶的病人，自欺欺人地忘卻一些耿耿於懷的人或事。

可今晚，就在此刻，她卻恨透了它的光怪陸離，五彩繽紛的霓虹燈更是該死地照的她眼睛苦澀發疼，好像眼淚在下一秒便要奪眶而出。她的悲傷在燈光的映照下，無所遁形。

她承認，她被影響到了，只因為姚冰潔之前的一席話。

她的心真的很亂，姚冰潔的話就像是一把鋒利的刀子，每一句都在她胸口剜得她生疼。她自認已經是百毒不侵，對於立銘瑄的種種過往皆可以充耳不聞，即便曾經他給過她無數的難堪，她依舊能夠無動於衷。

她一直都是這樣認為並且也一直這樣執行著，就算是與他的關係得到進一步發展的時候，她也在遵循著他們之間的約定。她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一個不留神便讓他看低了自己去。

無論聯姻的目的是為的什麼，她從來都不敢真的將這樁婚姻當成理所當然的愛情。

她要的愛情一定是要很純粹，不牽扯到任何的利益！

所以她才會在知道莫氏有了宋晨暘后那麼安心自在，只有當知道莫氏可以不拿立氏一分一毫的時候，她才更能底氣十足。所以當莫梨的事讓他動用了人力物力后，她才會顯得如此緊張，因為她不敢想象他會怎麼看她。

她如履薄冰地建立起來的好感，不想因為任何與莫家有關的人與事破壞了。她只是想要證明，這樁婚姻，莫氏不會佔立氏一絲便宜。她要的是他勢均力敵的尊重。

臉上有一絲涼意襲來，久久沉浸在混亂不堪的思緒里，她竟然不知天空何時飄起了如毛細雨。

身旁的人都趕著去避雨，在車流涌動的大街上步履匆匆。莫施覺得自己像是一個被世界遺棄的孤兒，不曾給予她溫暖，也不打算為難她，自生自滅是世界對她的唯一仁慈。

至少還活著，不是嗎。

任何不能讓她死去的，都是不值得一提的。

她站在十字路口，一絲不動，任由雨水打在身上，紅綠燈由紅色變成了綠色，又變成了紅色，莫施像是毫無知覺一樣，站在原地不知道想些什麼。

一輛在雨中極速前進的跑車，在即將撞到莫施的時候，踩了急剎，剎車的巨響劃破了天際。

駕駛司機嚇得變了臉色，更氣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紅，他搖下車窗，探出個頭，怒目瞪向神遊太空的莫施，嚴厲呵斥道：

「活膩歪了嗎你？！沒看到現在是紅燈嗎？！要不是老子剎車及時，還得給你陪葬費，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了遇上個這麼不知死活的女人！還不讓開！」

因為莫施的緣故，後面陸陸續續地堵上了車，開始有不耐煩的司機拼了命地鳴笛。

莫施終於清醒過來，看著與自己近在咫尺的黑色跑車，她嚇得花容失色，想要側身退開，讓出路來，卻發現已經挪不動自己的步子，心在左胸口的位置狂跳著，好像下一秒就要破膛而出，她意識到，如果不是司機剎車及時，她必死無疑了。

腦袋開始空白，她渾身一軟暈倒在冰涼的被雨水沾濕的馬路上。失去意識前，莫施多希望她只是做了一場不怎麼美妙的夢。

周圍漸漸開始有人圍了上來，竊竊私語有之，指指點點有之，卻不曾有人伸出援手。

黑色的跑車早已經逃離現場，即使沒有撞到人，發生這樣無異於碰瓷的事，還是走為上計。

先前停在黑色跑車后的一輛灰色邁巴赫，在久久不能駛過這個紅燈路口后，也顯得有點急躁了。頻繁鳴笛示意無果，駕駛位上的中年司機望了眼後視鏡，「沈總，好像前面出了點事。」

「去看看發生什麼事了。」低沉如提琴般的聲音自身後傳來，中年司機恭敬地道了聲「是」便推開門走下了車。

不一會兒，打探到消息的司機再次打開了車門，「有一位小姐暈倒堵住了路口。」

「醫生來了么？」男子低頭繼續瀏覽文件，並未上心。

聞言，司機猶豫了一會兒，才將了解到的情況一一說明：「……都是圍觀的人，沒有人打電話救人。」

聽罷，男子正準備簽字的右手停了下來，他抬起頭，露出英俊的臉龐，像是想起什麼，略微蹙起英氣的劍眉，冷冷說道：「沒想到國內的風氣居然已經到了這般冷漠的地步。」說著文件隨意丟在了後座，推開車門邁著頎長的腿下了車。

來到人潮擁擠的地方，他撥開人群，見莫施蜷縮著身子靜靜地倒在地上，眉頭不由地蹙的更緊。

半蹲下身子，伸出白皙修長的手指輕輕拍了拍她的臉龐。指尖碰觸到她臉龐的那刻，男子被她臉上傳來的涼意嚇了一跳。

儘管天空在飄著雨，卻不至於寒冷至此。

「小姐，醒一醒？你聽到沒有？」輕喚幾聲后依舊沒有得到回應，男子抱起莫施便往身後的邁巴赫走去。

「要不打120吧。」人潮中有人小聲建議道，男人卻好似不曾聽見一般，邁著大步離開了眾人的視線。

人群漸漸散開，由莫施暈倒引起的大堵車開始恢復暢通。

「去醫院。」

上了車后男子第一時間便吩咐司機將車開去醫院。

本想著詢問接下來的應酬怎麼辦，卻在看到莫施蒼白了的臉色后，斷了這個念頭，人命關天，他不得不承認，沈總的決定是正確的。

莫施醒來的時候，入鼻的儘是消毒水的刺鼻怪味。

又是醫院！她在心底暗嘲，從嫁給立銘瑄后，進醫院的次數似乎比什麼時候都要多。

已經想不起自己究竟是如何來到的醫院，卻依然記得姚冰潔那番剜心蝕骨的話。

輕輕合上剛睜開不久的眼睛，她不想再去回憶。

病房內極其安靜，只聽得到鐘錶的滴滴聲，還有翻書的聲音？！

思及此，莫施閉上的眼睛瞬間睜開。她拖著沉重的身子掙扎著起來，頭部傳來的眩暈感令她幾乎無法看清房間的一切。就在她扶額的時候，渾厚低沉的男聲響了起來：

「你醒了。你想要什麼？」

陌生的聲音傳入耳畔，並不是心中期待的那個人，失落漸漸漫過心頭。

不是他呢。

不是他，也好。

額？不是立銘瑄，那麼是誰？

睜大眼睛看著坐在沙發上略帶几絲慵懶氣質的英俊男子，他身前的茶几上放置著幾個文件夾，而他的手裡，此刻正拿著一本時尚雜誌，封面模特妖冶嫵媚。

她很早以前就知道，琳達本就是個漂亮的女人。

但莫施很確定，她並不認識眼前這個長相與立銘瑄不相上下的男子。

「謝謝你。」

儘管不認識眼前之人，她卻十分肯定是他將自己送來的醫院，如此，道一聲感謝也是理所應當的。

沈淵一愣，顯然未曾料到莫施的第一句話竟然會是道謝，而不是詢問他的身份。

難道莫家的人都是這麼有個性的么？莫穗那個丫頭便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知道莫施的身份，是他在為她辦理入院手續的時候從她隨身攜帶的包里找到的身份證明，難怪會在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候覺得些許眼熟。

原來是莫氏三千金。

「不客氣，」他禮貌性一笑，「莫小姐好，我是沈淵。」

既然莫施不開口詢問，沈淵便只好自報家門了。莫家的姐妹似乎都有這樣的本事，總能讓他被動地主動起來，記得初見莫穗的時候便是如此。

「你是沈淵？」略是不可置地看向嘴角帶著淺笑的自稱沈淵的男子，莫施有一肚子的疑問。

傳說中，A市沈氏集團沈家次子沈淵自小便在國外生活，本應該是沈氏集團有力的繼承人之一，卻因為無心家族企業，而定居國外不願回國。

這一層身份，只是對外的籠統說法，莫施所知道的沈淵，不過是二姐莫穗前男友沈白的二哥罷了。

而她與沈淵似乎未曾謀面過，何以他會在B市的街頭將自己救起呢？

「我知道你的，我聽二姐說過你。」不過，那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過去了的，不提也罷。她垂下漂亮的眸子，陷入了一些回憶之中。

莫施莫名的一句話卻讓沈淵起了興趣：「哦？你口中的二姐難道是如今宋晨暘的太太莫穗？」

明知故意問的事，他竟也佯裝的如此之好。

扯了扯嘴角，莫施沒有回答。

氣氛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本就不相熟的倆人彼此無話。

半晌，沈淵像是想起什麼，看著低眉不語的莫施道：「醫生說你氣血比較虛，加上精神高度緊張所以才會暈倒。我不知道你發生了什麼，不過倒在車流密度大的馬路主幹道上，真的一點也不安全。」頓了一會兒，他接著說：「我這邊等一下就要走，雖然給你辦理的住院手續是到明天下午出院，但是畢竟你一個女孩子，又是一個病人，沒有人照顧不行。你有什麼需要儘管開口，或者我能幫你聯繫你的家人？」

知道這是沈淵的好意，莫施卻下意識地不想讓立銘瑄找到自己，又考慮到沈淵並沒有義務繼續照顧自己，想了想，她只好報出白雅言的電話。

「真是麻煩你了，我朋友等一下就會過來了，你有事的話先去忙吧。」

，沈淵不動聲色地打量起她，雖然有疑惑，卻不願過多地干涉她的私事。他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好，後會有期。」

看著沈淵消失在病房門口，莫施強撐起的身體瞬間塌了下去，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那些揮散不掉的思緒又開始纏繞在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