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演員

第八十七章 演員

電話打給的是白雅言,結果等來的卻是席譽均。

莫施看著站在門口頭髮凌亂、白襯衫上沾滿紅色液體滿臉都是緊張之色的席譽均,內心頓時湧起一絲無言的愧疚以及些許難以察覺的感動。

雅言不是說馬上就來的么?怎麼到最後來的人卻是他呢?忽然想起在電話里,雅言欲言又止的語氣,原來欲言又止的背後是無法避開的命運作弄。為何偏偏,他總在她最狼狽不堪的時候出現?

這一刻,莫施才明白,比起讓立銘瑄看到她的脆弱怯懦,她更不願席譽均看到她的狼狽無助。

沒有比此刻更殘忍的了。

可是,能不能別讓她看到他用那樣的眼神來關心自己,那隻會讓她覺得,這是比同情更加過分的無可奈何。

她想,他一定無法想象,他的出現,讓她變得有多麼難過。

「學長,媛媛呢?」

收拾好情緒,莫施把眸底的悲傷斂起,將已經明確了的問題佯裝無知地問了一遍。

要說她什麼好,該說她什麼好,能說她什麼好……就算有一肚子的話想要對她說,想要去責備她,他,也沒有資格了,沒有資格了不是么?

他一早就知道,見到她的時候她一定會這樣的若無其事,即使此刻她的眼眶早已紅的不像話,她也一定會將悲傷掩藏的很好,就像,從來不曾發生。

她始終都不會想在他的面前展露出她脆弱無助的一面,從前是,現在是,以後也一定會是,這些,他都知道,他全都知道。

即便如此,他依然在接到白雅言的電話后,第一時間趕了過來,穿過會場的時候,還幾次不小心撞翻了侍者手上托著的抬的高高的紅酒杯。他一路狂奔到酒店門口,昔日里穩重成熟、溫潤如玉的席總裁形象,坍塌的一絲不剩。

能成就如此失禮的席譽均,只有她莫施有能力讓他辦到。

席譽均在心底暗暗鬆口氣,提仔嗓子眼兒的一顆心總算是能夠放下了,不管怎樣,她沒事才是最重要的。

「看你的樣子,似乎見到我來很失望吶」他緩緩走近病床,以一種輕鬆近似無辜的語氣玩笑道。

還沒有等莫施回答,他又繼續道:「媛媛回老家照顧姑奶奶了,她老人家還是不習慣城市裡的生活。」

莫施不曾想到他會在這個時候調侃自己,看著他極度自然的語氣以及大方十足的態度,她恍惚了,明明前一秒衝進病房還滿帶不安與焦急的人,他甚至來不及處理掉白襯衫上的紅酒漬,可下一秒,他竟然又恢復到了昔日的儒雅,好像剛剛那個失禮卻有血有肉的人,不是他。

轉念一想,席譽均從來都是落落大方到毫無瑕疵,完美的無懈可擊不是么?

然而莫施卻忘了,這一點,他們是何其相似。

他們都忘了,彼此都是極其擅長偽裝的人,哪怕有再多的情緒流露在眸底,他們也能片刻便將情緒隱藏。

什麼時候他們也開始收起了底線,違背情緒表演著這些拙劣的動作?

他們明明不是演員,卻勝似演員。

再沒有比他們更虛偽的人了,不是么?

所以,才會從一開始,便一直在錯過。可這又有什麼關係呢?是錯過,也是選擇不是么?

莫施瞭然於胸,點點頭,淺笑道:「只是許久不見她,有些想她了。」停了片刻,她佯裝不滿繼續說道:「說來也怪,明明我跟媛媛才是好朋友,怎麼她的事,學長你比我還清楚,改天我一定得向她討個說法才行。」

席譽均笑,有點無奈:「我的這個醋你倒是願意吃,那媛媛的醋,你吃不吃?」

「你的醋,我吃的理所當然,媛媛的醋,自會有人吃,學長,這個道理,你得明白。」

本是懷著一絲逗引的試探,為了活躍氣氛,也為了滿足內心深處不曾得到彌補的期盼,卻不想被她四兩撥千斤,輕易避開,他的有心之舉,她總是避讓地妥妥帖帖。

即便曾經他心裡有過一絲期望,現在,他也只是希望她過得開心快樂。

直到看到她虛弱地躺在病床上,眼眶通紅,他才知道,比起得到她,他更希望她能幸福。

所以,他不可動搖的不僅是愛她的誠心,還有為她掃除一切幸福路上障礙的恆心。

「你說的,可是周子帆?」

莫施沒有細細問過白雅言是否將她與周子帆的事說與除她以外的人聽,但剛才席譽均的話,無疑證實了她的想法。

在白雅言人情涼薄的世界里,席譽均無異於一抹溫暖的光,帶著她走過許多他們都不曾了解到的黑暗。

他在她心中的地位,一定是無人可以撼動的。而至於某些人會不會吃醋,莫施覺得,這些都不是她應該關心的。她只要知道,有那麼一個人在愛著她,願意傾盡一切給她幸福,那便好。

原來幸福真的可以傳染,一想到白雅言從此以後都不必再受那些非人的折磨,她心底滿滿的都是喜悅,幸福之感溢於言表。

「這樣說來,你是知道媛媛的真實身份了。」

聞言,席譽均笑而不語。

是的,他都知道,他知道白媛媛就是白雅言,知道她的所有,包括那些她隱藏在心多年的難以啟齒的柔弱。

見他如此表現,莫施難得調侃起他來:「唉,你連周子帆都知道,看來這個醋,我是吃得越來越不自信了。」

席譽均哭笑不得,不曾見過如此一面的莫施,只好連連求饒。

看了眼床頭邊上放置的水壺,他倒了一杯水給莫施。

嗯,不錯,是帶有一絲溫度的溫水。

莫施接過水,道了一聲謝謝后,頭頂上方卻再次傳來席譽均的聲音,他不緊不慢道:

「我要是告訴你,我已經被某些人警告過好幾次了,這樣一來,你是不是能夠多一點開心?」

聽到這兒,莫施忍不住笑了起來,嗯,這很符合周子帆的氣質,換作其他人,並不一定能做到這一點,她還是相信周總裁有能力做出這樣高水平的吃醋行為的。

不過,她更好奇的是,周總裁都說了些什麼有威脅的警告。

「以周子帆的脾性來講,學長你沒有被揍,好像已經是他很給面子了。」

聽她這樣一說,席譽均便想起最近一次見到周子帆的場面,他的確是很面子,沒有將他揍進醫院,就是挺不好意思的,讓雅言為了自己出頭,白白浪費了他一片想要撮合他們的心。

「是他手下留情。」他苦笑道。

莫施訕訕而笑,突然之間便不知道說點什麼好了。

從他進門的那一刻起,他們之間的對話便一直不曾離開過白雅言,不知是無意為之,還是兩個人刻意迴避,總之是寧願圍著他人繞來繞去地去扯一些有的沒的,也不願意像開始承諾的那樣,他們依然是朋友。

莫施想,她還不能在自己過得如此慘淡的時候,以舊友的角度,去尋找一絲朋友間的安慰與同情。

她害怕他的同情。

即便他們以舊友相稱,卻依舊不能像一杯越品越香的紅酒釀。陳年的酒釀歷經年歲而愈加香醇,而橫亘在他們之間的,是時間留下的傷口,只有真正的放下了,他們的情誼,才能心無旁騖。

而這一刻,莫施不曾想到,這一天會來得如此之快。

紅酒……

猛然想起他白襯衫上的酒漬,莫施這才後知後覺,自己是多麼地粗心大意,竟然現在才想起來。分明從他衝進病房的那一刻,她便注意到了的,因為不想在這一刻看到他,不敢讓他將自己的脆弱看在眼裡,不願被他用同情以待,她選擇了漠視,繼而轉移話題……

她千不該萬不該因為自己的小小私心便泯滅了一個本該來自朋友的自然關心。

她錯的很離譜。

「學長,你衣服……」

話剛說出口,席譽均的手機便響了起來,只見他蹙蹙眉,眼睛也不眨一下便掛斷了電話,轉而看向一臉愧疚的莫施,笑著說道:「你說這個呀,」他指了指胸口位置處的一大片暗紅色的印子,繼續道:「剛從酒會上趕來的太急,不小心撞翻了別人的酒,我聽媛媛的語氣比較急,便沒敢浪費時間就趕過來了。好在你沒什麼事,不然我就無法跟她交代了。」

他一番話說的真誠自然,滴水不漏,一時間讓莫施不知如何回應。她豈會不知他的心意,他分明是不想她心有愧疚,才急急將責任自她身上撇開。

他總是這樣的善解人意,體貼到她無法不感動的地步,所以媛媛才會如此信任他,將他視作最信任的人,不是么?

儘管席譽均已經解釋清楚明白了他白襯衫上酒漬的由來,但莫施依然不能釋懷,終於在兩人的一番相互調侃后,她黯淡了雙眸……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不該讓你們擔心的。」

低低的帶著負疚的聲音傳到耳畔,令席譽均心疼不已。

當看到莫施獨自一人躺在空蕩靜謐的病房時,他便知道,一定是立銘瑄負了她,只有他才有那個能力將她變得如此脆弱無助。

如果不是因為清楚莫施心裡的真正感受,不是看到她在他面前笑靨如花的樣子,他一定不會放開她,將她拱手讓之。

可他用了好大力氣才決定放下成全的人,為什麼有人得到了還不知道珍惜?想到此,他原本溫暖的眼睛瞬間冷了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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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愛是一場風花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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