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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登在桃花的指導下,搗好的花泥與蜜糖,拌成要做的重陽糕的餡料,桂花搗出的香氣着實誘人,遠遠得就聞得到。

霍光一人在院中閑逛,也被這股香氣吸引了過來。

兄長和大將軍似乎有話要說,他便知趣地請求允許自己在院中隨意逛逛。偌大侯府他本就無所適從,走馬觀花似地轉了一圈,最終還是隨着香氣引到了這裏。

李鸞坐在一旁花下出神,許久方才聽到那青澀的腳步聲,回頭望去,只見那少年已然站在身後,朝着自己揖手行禮。

「霍光見過姐姐……」他一面行禮,卻又小心翼翼地抬頭端詳她臉上的表情:「霍光以前不知輕重原委,向姐姐賠罪。」

李鸞沉默稍許,露出一記蒼白的淺笑:「你既不知原委,又能什麼錯。」

說罷,她抬手將衛登也招了過來:「這位是你去病哥的弟弟,你也應叫一聲哥哥,帶他與你一同玩可好?」

「自然好。」衛登笑吟吟道,抬手便攥住霍光的手,一同離去。

李鸞鬆了一口氣,心中的鬱結卻依然揮之不去。她獨自靠坐在海棠花樹下,靜靜聽着一旁歡聲笑語,任由秋風瑟瑟,將如雨的花瓣刮落在她的肩頭。

久而久之,她竟有些睏倦,側着頭就這樣睡了去。

晌午時分的日頭,倒還算溫暖,海棠枝頭的鳥鳴聲,嘰嘰喳喳。

她隱約聽見聲旁有人說話,那聲音冷冷的,像一陣凌厲的涼風,將她驟然刮醒了。

「你怎麼跑到這裏,讓我一通好找。」那聲音滿是冷淡的責備。

去病……

她不禁睜開眼睛,微醺的睡意漸漸消散殆盡,抬眸之間恰與那縷若有似無,望向自己的目光相撞。

只是那目光像是林中被馬蹄聲驚到的走獸,瞬間被就被收了回去。

「回家……」他只留下冷冷一句,轉身就離

開。

霍光未反應過來他因何生氣,愣在原地一動不動,李鸞卻在此時慌忙起身,身上的海棠花抖了一地。

「不留在這裏用午膳了嗎?」她追上前去,朝着他決然的背影不禁問了一句。

那人聞聲停住了腳步,卻頭也不回,便冷冷答道:「不了。」

「去病哥,你再留一會兒么,我和阿光哥包的重陽糕就要出鍋了。」

「不了……」

「阿登!」李鸞及時出聲打斷了他要拒絕話,對一旁不明所以的衛登說:「你帶你阿光哥去后廚看看糕都蒸好嗎?」

衛登雖不明白李鸞的用意,卻也不含糊地拉起一旁左右為難的霍光,一同向後廚跑去。

那執意要走之人也不禁皺眉,他自然是不能將霍光一個人扔在這裏,霍光走不了,他自然也是走不了了。

「你還要與我置氣到幾時?」

他不禁顰眉,絲毫不敢鬆懈地回眸望向他身後的女子,輕聲應了一句:「妗娘將兩個孩子支走,可是有什麼吩咐嗎?」

李鸞心裏本就慪得難受,被他這一句「妗娘」更是氣得怒火上涌。可奇怪的是,她竟然覺得心裏發虛,倒像是自己做了虧心事一樣,原本想要衝他的發火,卻怎麼也發不出來。

終於,她也只憋得一句悻悻的話:「如今我還吩咐得動你嗎?霍將軍……」

他聞聲也面不改色:「妗娘有話直說就是。」

「你給我留下來用午膳。」

「……」

霍去病啞然,只覺得自己着實是被眼前的女子擺了一道。

可看她的表情卻沒有半點得意,一雙透亮的眼睛怔怔地望着自己,眉頭緊鎖,素白的臉頰憋得通紅。

她是真的生氣了。

他望着她的眼睛,輕嘆了一聲:「你如此便是要為難我……」

「如何才是不為難你?」她隨口就懟上他的話:「你這樣是與我置氣嗎?就為了與我置氣,也把你舅舅夾在中間?你不是最喜歡你舅舅嗎?你就捨得看他難過?」

他聞后沉默須臾,忽而漫不經心地開口:「妗娘說的對,這世上的人我最喜歡就是舅舅。他喜歡的東西,我亦是喜歡。這其中,當然也包括妗娘你。」

李鸞被他氣得只覺得心口堵了一塊大石頭,氣都要喘不上來,正欲發作,身後卻忽然有人開口:「已經是要成婚的人了,說起話來卻還是如此輕浮。成婚以後若還是如此,豈不是要人笑話。」

霍去病恍然抬頭,那人不知何時來的,面色肅穆將他從頭到腳地審視了一番,輕聲道了一句:「去前廳擺碗筷去,等著開飯。」

霍去病自然是不敢違背他的意思,便也不再多言,悻悻向前廳去。

李鸞怔在原地,身後一股熟悉的氣息將她環繞。

「以後不要跟這小子廢話,若是不聽你的,直接告訴我便是。」他溫柔地伏在她耳邊,輕聲道:「我有法子治他。」

「是啊,你總是有法子……」李鸞原本還只是與霍去病慪氣,卻被他這三言兩語哄的竟莫名覺得委屈起來,鼻子一酸,眼睛也跟着朦朧了。

「是你說的,他還是個孩子。」他柔聲哄道:「我們要給他時間。」

「我收回那句話了。」她背對着他吸了吸鼻子,硬是將眼淚又擠了進去:「哪裏會有這麼討厭的孩子……」

「確實挺討厭的……」

那頓飯最終吃的熱鬧又冷清,飯桌上人頭攢動,觥籌交錯之間卻無人發聲。

霍去病吃飯像是打仗,囫圇吞棗地在飯碗裏亂扒一通,一旁一直細嚼慢咽的霍光也感覺到氣氛微妙,埋着頭不敢吭聲。

「下午要做什麼?」一家之主輕聲開口,打破了沉默。

霍去病不假思索答道:「預備進宮一趟,跟小姨陛下請安。」

衛青眼也不抬,夾了一筷子菜添到李鸞的碗中:「宮裏你最近還是少去的好,省得招惹是非。」

「我能招惹什麼是非,再說了,椒房殿又不是去一兩次的地方……」霍去病分明納悶,剛要辯駁,卻被衛青抬眼望向自己意味深長的目光堵住嘴巴,思慮須臾悻悻低下頭去,小聲嘀咕道:「我不去便是了。」

「回去看看你娘,就算再怎麼不願意回去,節日裏總還是要問候一聲。」

「知道了。」

「你呢?」他突然偏過頭來望向身旁自始至終都未出聲的李鸞,臉上露出溫和的笑意:「方才看你把做好的重陽糕,在碟子裏留了一些,可是要帶去看他?」

李鸞望着他的眼睛,沒有出聲,只是輕輕地點了點頭。

「正好,這小子帶來了兩壺延壽居的菊花酒,我陪你一同去。」他低眉淺笑:「也是好久沒能與他喝上一杯了。」

李鸞不禁多年前他在衣冠冢前喝醉的往事,臉頰立即紅了,避開他的目光輕聲低吟一聲:「你還是不要喝了,免得惹人笑話。」

他沒有接她的話,只是淺笑着低頭吃飯。

重陽佳節倒算是秋高氣爽,他們一路在山間走走停停,雖說是探望故友,倒更像是一場秋遊。若是不一隊人馬遠遠跟着護衛,他們看起來倒真像是這世間一對平凡的眷侶一樣。

「為什麼不讓我騎馬?」她倚靠在他懷裏,不禁納悶問道:「你知道我有多久沒有騎過馬了嗎?」

「正是你太久未騎過,才怕你生疏了。」他如小時候一樣,喜歡低下頭來將下巴輕輕貼在她的髮髻間:「若是摔著了,可怎麼得了?」

「怎麼可能摔著……」她輕聲抬頭瞥見他含笑的嘴角:「你心中可是打了什麼壞主意么?」

「他們說的對,女人的心總是捉摸不定。」他輕聲道:「你忘了你以前可是最喜歡坐在我的馬背上。」

「我以前喜歡的事可多了,也不見你件件都記在心上。」她顰眉,小聲嘀咕道。

「可是因為今日是去見他,你不想叫他看見,我們這麼親密嗎?」他竟不願放過她,繼續補刀,原本護着她的手臂箍得更緊了。

李鸞再木訥也嗅到了一股酸味,不禁笑了:「他縱使泉下有知,也必不會計較。」

「你的意思是說我很小氣嗎?」他輕聲道。

李鸞故意假裝良久思慮,淺淺笑道:「他以前小氣,你現在也越來越像他。」

「看來,他確實對你很好……」

李鸞不禁納悶,笑着抬頭望向他看不出一絲情緒的平靜的眼睛:「你今日是怎麼了,非要和一個已故之人一論短長嗎?」

他低下頭來望着她的眼睛,鎮定自若道:「或許我與他比,確實沒有什麼好的。可唯有一點勉強算是優點,就是我還活着。」

李鸞見他如此認真的神色,一時間竟有點不敢接話,不禁細想他晌午是不是吃錯了什麼東西,才導致這般地性情大變。

看着她戰戰兢兢低頭思忖的樣子,身後人再憋不住,不禁笑出聲來。

李鸞這才知道自己被捉弄了,心中釋然,面上去還是狠狠地瞪他:「你又故意捉弄我嗎?」

「只是想讓你了解一件事。」他的語氣雲淡風輕:「想想你平日裏都是怎麼折磨我。」

晌午過後,陽光依舊好的出奇,十里長街上已經開始張燈結綵,各家商鋪都在為晚上的遊園燈會做着準備。

霍去病百無聊賴,臨時起意想要教霍光騎馬。可幾次將他扶上馬背,這個弟弟都不得要領,狼狽地趴在馬上不敢動彈。

霍去病也納悶自己怎會有如此蠢鈍的弟弟,只叮囑了一句,要他兩腿用力夾住馬肚,便悻悻地到樹下小憩去了,留霍光一個人在馬上翻騰。

睡意朦朧之時,恍然聽到一聲長嘯。

他睜開眼來,只見那馬不知怎麼發了性,揚起蹄子來,想要將背上的霍光甩到地上去。

他急忙起身一把上前,死死拽住了韁繩,卻不料馬上的少年已經堅持不住,身子一斜倒了下去。

好在一個身影上前來,一把接住了墜馬的少年。

少年只覺得一陣梨花幽幽的清甜香氣,抬起眼來,望見了一雙美麗的眼眸。

那雙眼眸怔怔望着一旁的霍去病,諷刺道:「你這個兄長,當得可謂是稱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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