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章 要命的距離

因為大明是從蒙古人手中奪得的江山，再加上朝廷用滿洲人為屏障監視朝鮮與東蒙古諸部的原因，靠近遼東都司的建州女真終明一朝與漢人的親密程度遠遠超過了蒙古人。

不同於逐水草而居的蒙古人，滿洲人很早就建立了自己的城池，平日里或與漢人貿易，或是打獵，或是放牧，或是耕田，身上雖然流淌著游牧民族的血脈，實際上成分已經很複雜了。正如此時的衍禧郡王洛洛歡，就把自己的大帳設在了大名府府衙之內，安然享受起城市的生活。而就在五百年前，完顏家的那支在黑土地上流星般竄起又曇花般凋謝的大軍的任何一名統帥都不會作出同樣的選擇。

大明的府衙修建得規模龐大，比之盛京的皇宮或有不如，可比滿洲的王府卻是要強上不少，更不要說在克勤郡王岳托死後，日漸式微的衍禧郡王府。自從進入了大名府以來，洛洛歡就住在了這裡，此外一同駐紮於城內的還有五個牛錄的八旗兵。

雖然剛剛過二十歲，洛洛歡已經在戰場是打熬了幾年，即便是放縱享受，該有的布置還是一樣沒有落下，應有的警惕也沒有放鬆。他就像是一頭在享受著饕餮大餐的長白山老林子中的東北虎一般，始終有一根神經吊在空中，將大名府鑲紅旗清軍經營得鐵板一塊。

元城與大名縣在元朝的時候同為大名府府治，兩縣距離及近，中間隔著愜山，是河南豫北各地方往北面京師方向的咽喉要道。

滿洲人的大營就修健在這裡，愜山山勢平緩，谷口寬大，正適合騎兵衝殺，建在山口高地上的清軍大營可以牢牢控制住周邊幾十里的範圍，而一旦有人正面進攻，居高臨下的滿洲騎兵可以將速度發揮到極致，哪怕是廣寧重騎兵的純血統阿拉伯戰馬也不見得有什麼優勢。而且山谷地帶，也可以發揮尚可喜所部烏真超哈重步兵與炮兵的威脅。這裡總計駐紮了尚可喜所部三千餘人，一個老滿洲牛錄。

再往南的大名縣就在衛河南岸，目前駐紮著五個牛錄的八旗兵和五千餘新投降的明軍，其中兩個牛錄在衛河南岸屏蔽戰場交通，五千多新附軍的營地以十幾二十人為單位分開駐紮，在衛河北岸延綿二百餘里。新附軍的戰鬥力雖然不堪，可這樣簡單的監視任務還是能夠勝任。

這是一個相當安全的距離，也是讓攻擊方很難受的距離。即便是這個時代最好的輕騎兵，一個晚上最多也就是行進百里上下，再快黑夜裡不能視物，不但容易出事故，而且很容易迷路。如果從新附軍的兩翼迂迴，這一段距離恰好是一個晚上前進的距離，而到了白天大隊的人馬顯然無法躲過滿洲人活動在四下里的斥候們，為了防止被發現得到的好處立刻就被抵消。跟不要說經過了一夜的行軍勞累之後，攻擊方的戰鬥力十停當中最多發揮出五停。

與在大名府的鑲紅旗清軍相比，相對靠北的正紅旗清軍所處的位置更為優越。漳水在磁州南面形成了一道屏障，東南面則有鑲紅旗的袍澤突前掩護側翼，西面則被漳水護住，再往西是元氣大傷的大順軍控制的山西南部。大順軍如今自保尚且勉強，更不可能跨過交通不便的太行山來找清軍的麻煩。

位於後面的廣平府順德府，那是清軍的大後方。如果說鑲紅旗的清軍還需要保持最起碼的警惕的話，那麼一磁州為中心的正紅旗十三個牛錄兩千五百餘人理論上絕對可以高枕無憂。

當然，理論永遠是理論，那是叫不得準的。

守備彰德府的順承郡王阿達禮是已故穎親王薩哈廉的長子，在歷史上因為和二叔固山貝子碩托謀立多爾袞，被代善告發，繼而被處死。這個時空裡面，因為多爾袞繼位的緣故，阿達禮不但沒有被處死，反而因為與多爾袞的親密關係被加封號順承郡王，先是在鑲紅旗分領八牛錄，繼而被調入代善的正紅旗當中，不但帶走了自己的八個牛錄，還加了七牛錄的府屬牛錄，在滿清的郡王當中實力僅次於擔任鑲紅旗旗主的洛洛歡。

阿達禮雖然年紀比洛洛歡要大上幾歲，可能力上卻欠缺了許多。克勤郡王岳托在崇德年間與皇太極爆發了相當嚴重的衝突，爵位從成親王一直降到了貝子，還是在滿洲第四次入關之前，擔任左翼統帥的岳托才升到了貝勒。而穎親王薩哈廉因為去世的早，與皇太極的關係極為和睦，這才有了死後追封親王，甚至皇太極夢到了薩哈廉要牛，給了追封親王的薩哈廉補上了親王初祭時候用到的牛。對於阿達禮兄弟，皇太極也給予了相當的優待，也就管得多了一些。

對於沒能成為旗主，阿達禮心中一直頗為不平，這使得他本就貧乏的能力變得更加平庸，每日在磁州酗酒，對下面的旗丁放任不管。上行下效，再加上沒有幾個人意識到危險的降臨，正紅旗的旗丁們相當懈怠，請教你在彰德府的布置也因此漏洞百出。

兩紅旗的清軍大體上以磁州東面的幾十里的臨漳為界，鑲紅旗的新附軍最西面的營寨扎在了臨漳東面，正紅旗在城中有一個牛錄的八旗軍，兩邊的距離不過十里上下，哪怕是一個人從中間過去都很難，更不要說是大隊的人馬。雖然是交界地帶，還是被清軍認為是安穩所在。

八旗軍是清軍當中的最高端，新附軍則是最底下的所在，待遇最差，打仗的時候往往充當炮灰。城中的八旗軍經常出城縱橫跑馬，偶爾踩死幾個新附軍也是平常事。這些前明軍如果不是必需，往往老老實實呆在營地，盡量不出來，尤其是晚上的時候，滿洲的斥候們在城外如幽靈一般，萬一被撞上了豈不是死的很冤。

因為得到了情報的緣故，駐防臨漳的一牛錄八旗軍在晚上的時候放出的斥候也越來越少，而且往往只在城池附近活動，跑出去的並不遠，新附軍還是老老實實當縮頭烏龜，臨漳城東在晚上的時候會形成一道寬達十里的空隙，而這段空隙，就是廣寧軍此次北方攻略的關鍵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