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 以退為進
「垚哥，你覺得我是那種得意忘形的人么？」朱術桂似笑非笑地問道。
「桂弟，你別介意，只是這件事情我覺得你真的是大意了。」朱術垚雖然沒有直接回答，可眼神和語氣已經告訴朱術桂，他就是這樣想的。
「垚哥，就算是我糊塗了，孫首輔可是個精明人。實話跟你說，這事兒孤早就和孫首輔商量過，你知道的只是事情的一部分，當初孤在聯席會議上隨意說了一句，等大哥接了我的遼王位置後由你繼任長陽王。大臣們的反應異常強烈，孤當時就明白了。」
「身為臣子，最為忌諱的就是牽涉到天家的事情當中。況且郡王的身份看似尊貴，可我國朝郡王不下五百，又沒有參與政務的權力，說白了就是一個外表光鮮的身份罷了。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為什麼會冒著犯忌諱的危險參與進來？當然是另有所圖。」
「也不是誰居心不良，荊州目前是朝廷行在之地，由宗室擔任府尹卻是不妥當，不過誰要是以為這樣就能捆住我的手腳，那就大錯特錯了。垚哥，這渾水摸魚，趁亂取勢可是我的強項，別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么。」朱術桂傲然說道。
「啊？呃，這個，你繼續說。」朱術垚被噎得脖子一梗，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你以為換了你一個人就有用啊？知府沒有同知，通判，推官一個人能幹什麼？當初內閣報給我的除了府尹之外還推薦原巡案御史郭維經為府丞，被我以品級相差超過三級為由壓了下來。其餘的通判推官甚至是經歷知事孤都沒有同意，全部都給壓了下來。
內閣和六部的老大人們各個浸淫官場幾十年，能從萬千人中殺出一條血路成為天子門生，能熟練駕馭古往今來最難操作的問題八股文，那就沒有一個是凡人。這麼多年一個兩個從七品芝麻官干起，能超過千軍萬馬，最終殺入六部內閣，哪一個都不簡單，就是史大人那種直腸子實際上彎彎道道也不少。
要是沒有操作的空間，沒有足夠的好處，你以為聯席會議上會那麼容易通過決議，讓順天府升格為第四個天字級府，而且官職比照順天府。這是什麼意思？順天府，應天府那是國朝南北二都，承天府是表示他們接受了荊州的地位，放棄了一直以來以南京為陪都的堅持。沒有足夠的好處，那些人怎麼可能會做出如此違心的決定？」
「別忘了，當初就是這幫人最反對從南京遷出來。何況站在他們的角度考慮，這麼干也沒有什麼錯。來了這裡，可是背井離鄉，兩淮的鹽商，江浙的財閥們可就離得遠了。」
朱術桂眼中充滿了深意和戲謔，就像是父母發現了孩子自以為高明的惡作劇一般。朱術垚仔細盯著他的眼睛，沒有一絲的殺氣，心裡不覺鬆了一口氣。權力並沒有迷亂朱術桂的眼睛，雖然歲月流逝，那份縱然是對手也恨不起來的爽朗依然還在。只要這麼爽朗還在，那麼那個無所畏懼總會帶來希望的朱術桂就還在。
放下心結的朱術垚仔細一想，不覺倒吸了一口冷氣，抬起頭瞪著眼睛說道：「嘶……桂弟，這招不好解啊。」
朱術垚久為同知與知府，對於地方官職熟悉無比，自然能看出來荊州升格為天字府對於朱術桂在荊州府控制力上的威脅。這牽涉到明朝府一級的官制。
明朝的知府是正四品，下面的屬官當中同知是正五品，通判正六品，兩者都無定員，兼管軍政的軍民府以及邊境府中同知與通判數量就會相應多一些。推官一人為正七品。府屬部門有，經歷司，正八品經歷一人，正九品知事一人。照磨所，從九品照磨一人，檢校一人無品級。司獄司，司獄一人，也無品級。
與之相對，順天府，應天府，承天府的府尹為正三品，正四品府丞正五品治中各一人，正六品通判三人。從六品推官一人。從九品儒學教授一人，訓導一人。府屬各部，經歷司，從七品經歷一人，從八品知事一人。照磨所，從九品照磨一人，檢校一人無品級。絕大部分職務比普通府高兩級，順天府下轄兩縣宛平與大興知縣與縣丞也比一般縣高兩級。
按照慣例，明朝官吏三年一考，三考之後或原職留任，或升遷，或貶謫，甚至罷黜。當然，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規矩制定出來就是用來違背的。非翰林不得入閣，非禮部尚書不得為首輔的規矩也是由來已久，可在嘉靖朝的時候夏言就以三榜進士的身份成為內閣首輔。而從崇禎朝開始就更沒人理會了，此時內閣的幾位大學士就是例子。
可如今的吏部尚書是史可法，這位腦殼如同鎚子一般不開竅的老兄絕對不會給任何人開綠燈，九年換地方就是九年換地方。而到了今天，荊州府官員當中的遼府宗親和親信差不多都已經待滿了九年。以荊州府這些年來的發展，這些遼府的官員與親信們幾乎都能升轉，沒有任何的理由留在原來的位置上，要麼放他處，要麼在荊州府內升轉。按這種搞法，朱術桂花費了十年之功在荊州府培植起來的勢力一夕之間說沒就能沒了。
退一步講，即便史可法放一回水，不嚴格執行規矩，可作為天字級的府，官員的數量和品級都是荊州府遠遠不能相比的，朱術桂去哪裡找到那麼多的親信官員填補空缺？想到這兒，朱術垚神色愈發凝重。
「沒那麼嚴重。」朱術桂不以為意地搖搖頭笑了笑，提示道：「垚哥，你想想，為什麼府尹孤放手了，可府丞卻沒有退讓。而如今在五品，六品，七品，八品任上的咱們府的宗親有多少人？」
「桂弟，呵呵，請！」朱術垚略略一想，眼睛發亮，舉起了酒杯請道。
之前他只是想到了朱術桂明面上的親信與長陽王府的宗親們。可既然朱術桂如此的有恃無恐，那麼夾帶裡面的實力自然不會就這麼多。除了長陽王府之外，遼府的宗親如今擔任知府同知，通判，知州，縣令等等官職的不下二十人，而在布政司挂名五品，六品的總是官員更多雖然不用管事，可品級上卻是貨真價實的。如今，就能看出這些挂名的人的妙處了。顯然，這是朱術桂在一年多以前就布下的一招好棋。
「呵呵，你的桂弟不是那麼容易就被糊弄的。」看到朱術垚眼睛發亮的樣子，朱術桂輕輕碰了下杯，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