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早年瓊瑤劇最注重哭戲，要求女主角都要眼中含淚，淚不落則已，一落就是一顆星。大顆粒的淚珠出來的效果更是好，頗能打動觀眾。

現在的電視劇里儘是些沒演技靠眼藥水的明星，能哭出來還哭的好看的更是寥寥。有的哭的臉都猙獰的要命，還被粉絲譽為真情實感。

瞎胡說，藝術它來源於生活是沒錯，但得高於生活。沒見演員的長相都高於普通人嗎？真的路人去演電視劇你看嗎？素人參加個戀愛綜藝都得跳過去不看，何況是娛樂性的電視劇。向來都是那些哭的好又哭的美的演員才是導演最愛的那種。

孫魯現在那麼高興，一是因為這戲過的快，不NG。二是裴敏哭的真漂亮，眼淚大滴，滑落的也慢，就連倒地的樣子都讓你覺得真是可惜了一個美人啊！三則是本來期望值很低，沒想到這丫頭倒是給了他一個驚喜。

他咳咳幾聲：「福裳下去換裝，準備拍被賣的戲份。陳阿嬌開拍！」

大約大導演都有點怪癖，孫魯的癖好就是進組拍戲的時候只叫角色名，才不管你本來叫什麼，取得過多大的成績。不管是影后還是龍套，工作做的好就有稱讚，做的差，誰也躲不過被責備。

下了戲，劉子兆趕快給裴敏披上了軍大衣。現在是十一月份，氣溫倒不是很低，只是風吹的人冷的慌。

「你看看，我就覺得你也不是不行。這次拍的多好，咱以後就這樣來啊！別人再說你花瓶，你就全當沒聽到。快喝點熱水，漱口了嗎？吐血丸清乾淨了吧？」

裴敏喝了口熱水，心想原來這萬事都不容易，演員也是表面上光鮮，背地裡吃苦。夏戲冬拍，冬戲夏拍。幸好現在還年輕，身子骨硬，在家那一個月又按照宮廷秘方好好調養了自己，不然這可吃不消。

「我還有一場戲，先去換裝，你去吃點東西，我一會拍完在休息室等你。」

劉子兆捏捏她的臉說道：「我都想祈求上帝讓你的失憶別好起來，現在這模樣，這言語真是讓人刮目相看。果然還是要多讀點書，不管是漂亮的還是會丑的。」

等劉子兆吃完飯回來，正巧到了裴敏拍被賣入府中的那場戲。

天色已經暗了下去，燈光組說這時候的色溫是4500到6000左右。拍凄慘的戲，氣氛能被烘托的特別好。

裴敏穿的衣服看起來還算乾淨的，上面有幾個補丁。她靜靜立在台階下，頭低著，面無表情，眼眶卻紅的要命。來了一陣風，吹的她頭上的素色布頭晃了一晃，有髮絲滑下，趁著風親吻她修長潔白的脖頸。美人即景，秀色可餐。

「你說，裴敏是真失憶嗎？我看分明就是要炒作！」一個群演拿著小鏡子一邊照照自己臉上化妝師匆匆畫就的妝容，一邊朝他旁邊一個人說道。

「誰知道呢，不過你看看人家那張臉，真是絕了，比以前好看何止一點！龍雪，你說咱們什麼時候去日本做鼻子啊？」

聽著這話，龍雪合上了化妝鏡，神色不甘地說道：「長這樣又怎麼了，她得找地方整整大腦才行！這個角色小，不能出席發布會。不然可有的笑話瞧了！劉雯，我跟你說多少遍了，不要總把整容掛嘴邊！這以後要是我紅了，指不定網上有多少扒皮帖子說我呢！」

劉子兆聽著二人的談話，朝她們走來，拍了拍龍雪。

龍雪被人一拍肩膀，拉著劉雯就站起來，立馬彎下腰，急忙說：「對不起，我們不是故意的。劉雯肚子疼，我看這時候正好沒我們的戲份，就帶她來這裡坐坐。」

半天沒人回話，龍雪試探地抬起腰，卻看見劉子兆的臉，不由僵住了。

她是知道劉子兆的，當時自己給華娛公司投簡歷，面試她的就是劉子兆。面試之後，自己沒有留在華娛，但記住了那個口出刻薄卻長了好皮相的劉子兆。

他說如果自己一上鏡，觀眾都想找兩根蔥。起初還聽不明白，也跟著主管們一起笑。後來才知道，是說自己鼻孔大的像豬。

比起那些一同來面試的人，自己鼻孔是有一點大，但是整體還是美的。但是直到自己遇見那個自拍都敢仰拍的裴敏，她才意識到自己真的不是個漂亮的姑娘。

她還記得那天天氣好的很，跟自己一起面試的那些人出門的時候都垂頭喪氣地，更加讓給他堅定了自己能進華娛公司的心。雖然劉子兆那樣說她，她還是很開心地從電梯出來，心裡憧憬著自己未來成為大明星的日子。卻在電梯門口遇見了裴敏。

那是龍雪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的臉上都是硬傷。鼻子比起她來太塌，眼睛形狀沒她好看，自己臉上妝是不是太濃了些，是不是應該去打個美白針？自己那年明明才十八歲，是最好的日子。但跟她擦肩而過的那剎那，卻覺得已經老的不能再老了，丑的不能再丑了。

後來她接到了電話，通知她沒過。龍雪追問為什麼為什麼的時候，對方已經把電話掛了。她把簡歷投給其他大公司，也都沒有通過。自己北漂已經沒多少錢了，再找不到公司簽約，就真的要淪落街頭。

於是就放棄那些大公司，轉投簡歷給小公司，運氣並不是很好，過的也不多。但有面試官暗示她晚上出來坐坐，說一準過，過了之後還立馬能讓她有戲拍。她一開始是不願意的，結果也還是去了。

簽下來之後，公司小，資源不足，但幸好自己在裡面也算的上是優秀的，有時候也能演個雷劇的女三女四。雖然戲都上不了星，但是好歹有錢拿。

演戲的時候，有時候也會想過是不是那個特別美的姑娘取代了自己的機會，所以才沒有選上？但因為後來的確沒在電視上看到過她。就想著那只是公司上司的女兒來玩吧。不由順便感嘆人家出生在羅馬，人美家境好，不像自己從小地方出來，一切都要自己拼搏，沒有人可以依靠。

龍雪二十歲的時候，簽約的公司破產了，她無戲可演，演技又著實平平，沒什麼觀眾緣。上部戲的酬勞也還沒要回來，又放不下自己想成為明星的夢，就又開始了漫長的跑龍套生涯，有時候也兼職模特，賺錢給自己的臉維修一下，以便睡更有權的男人。卻又在電視上看到了裴敏，看到了第一部戲就是女二的十九歲裴敏，看到了華娛通稿里所說的培訓兩年新人團隊。

劉子兆看向龍雪，說道：「有在背後說人議論別人的功夫，不如多跑幾個龍套，好攢錢整整你這張臉。」龍雪瞳孔猛地一縮，他不記得她了，當年正是劉子兆那句「鼻孔插蔥」讓龍雪自信心嚴重受挫，到頭來他現在根本不記得有自己這號人的存在。

龍雪咬著唇低下頭，隱藏住自己的不滿和怨恨：「是是是，我這就走。」

「劉子兆，我們回去吧！」

劉子兆聽到裴敏的聲音傳過來，立馬轉身朝著裴敏走去。

夜幕下，裴敏披著軍大衣，毛絨帽子帶在頭上，眼神清澈，看起來真像是那些高中校園裡的姑娘。

「你戲拍完了？累不累？先去吃飯吧！」

裴敏沖他笑答：「行，你剛才在那裡說什麼呢？」

劉子兆摸摸頭說道：「沒什麼，隨便聊聊，快走吧，我去開車！」

說話的人慢慢走遠了，龍雪還站在原地，看著遠處模糊的並肩而行人影，眼睛眯了起來，牙齒咬的緊緊。

「龍雪，你還好吧？我們啊本來就不應該在背後亂說人家的。」劉雯拉拉她的衣角怯生生說道。

「才不是因為我們說什麼。你信不信，如果我現在是女主，我說得再過分，他也不敢這樣對我！」龍雪握握拳頭，更加堅定了要成為人上人，不管用什麼手段！

裴敏一大早就被劉子兆叫了起來，說今天拍完兩場戲之後就能走人回家。兩人匆匆趕到片場，化好妝在那裡等著導演開拍。

今天這兩場戲有對手戲，昨天的那兩場，都不用說話，全靠哭，基本上是單人美景秀。那個演繼父的就是個龍套，連臉都不露，只有遠景那模糊的人影。今天這兩場卻是裴敏正式跟演員一起演。

上午天陰陰的，正好適合拍和阿嬌入宮的戲份。導演一聲「action！」各個演員都就了位。

福裳攙著阿嬌上了馬車，坐定。馬車內還燃著一隻香，車簾還沒放下，有微風進來，煙氣順風而動，芳香入鼻。

阿嬌雙手攥著一枝鳳釵，含羞地問福裳：「你說，他···他以前跟我說的金屋是真是假啊？雖然說九五之尊定是不會騙人的，可我總覺得這一切來的太美好了點。福裳，那日我讓你買的話本，裡面大多是家道中落的才子遇上了佳人，好一頓猛追，佳人的父母不同意，佳人還是喜歡書生，到最後終成眷屬的故事。我看起來完全感受不到啊！你說有沒有可能是他根本不喜歡我，就是因為那一個諾言所以才讓我進宮的？」

福裳說道：「不，不·····」

孫魯高喊一聲「卡，卡，卡！福裳你那個是什麼表情，是在嘲笑阿嬌蠢笨嗎？！」

演陳阿嬌的那個演員算是個老戲骨，四歲就出道，一直演著古裝戲。經常演女主的小時候，現在長大了，顏殘了幾分，但是演個女配還是沒問題的。況且她雖說稱不上是影后，但演技比起來裴敏還是要好很多。人也會來事，現在在圈子裡一直是個好名聲。

聽到導演那樣說，拉著裴敏的手，笑著說道：「這不怪她，我讀完劇本也覺得阿嬌蠢的很。福裳，你說是不是呀？」

裴敏頓了頓，突然笑了一下，「導演，對不起，再來一遍。」

等阿嬌把台詞說完，鏡頭轉到裴敏那裡的時候，孫魯頓時覺得福裳就是她，她就是福裳。只有福裳才會有那樣的眼光看著阿嬌，眼神中會有心疼，感同身受，憐惜，崇拜。

只見她低聲道：「不，不，小姐，你那麼好，皇上一定是因為喜歡你才讓你進宮的！」

阿嬌歪了歪身子，把頭靠在福裳的肩膀上：「進宮日夜跟他在一起雖然好，但就不能常見到母親了。」

說完還長嘆一聲：「還好啊~有你在我身邊。」

福裳調整了一下坐姿，讓阿嬌靠的舒服一點，方才說道：「我本來就是要陪在小姐身邊的，一直一直陪著小姐。」

阿嬌側頭，舉起手，伸出小指：「拉鉤！」

福裳溫柔地笑著拉起了阿嬌的手。

馬車駛進了皇城，天空落下了雪花，一片一片把城牆下的枯草掩蓋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