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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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仍是穿著墨袍,一身漆黑不容易令人親近。

可現在他竟然要背她。

杜若腿也不敲了,直直得盯著他的背。

不似少年時的修長瘦削,他這幾年漸漸長得偉岸了,背影也越發的英挺,烏髮壓在紫金冠之下,在眼底閃閃發亮。她鬼使神差的還真想爬上去,可一想到自己的年紀,就有些難為情,這不是該被人背著的歲數,便是杜凌,她也沒臉再讓他背。

別說是賀玄這樣一個,已是稱不上熟悉的人。

她搖搖頭:「不用,我還是自己走罷。」

賀玄想到她的磨蹭,哪裡同意,喝道:「快些上來!」

不知道是不是被封為王爺,他身上的威信驟升,這一聲就好像平地驚雷,叫杜若不由自主把手搭在他肩頭。

被太陽照得滾熱的衣袍把她盪得一下,她清醒了又想縮回手,可已經來不及,他察覺到她的意圖,兩隻手往後一撈,輕鬆就把她鉗在了背上。他生得高大,等到站起來時,她的腳與地面已是拉開很高的距離,要跳下也不容易了。

男人身上的味道從他脖頸溢出來,十分的好聞,她以前就聞到過,也不清楚是什麼,有些像父親帶回來的哈薩克的奶豆腐。

小姑娘不聲不響,被他突然背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生氣,賀玄道:「你好好看一看,何處不對,告訴我。」

杜若嗯了聲。

他便疾步走起來。

霎時風聲呼嘯,杜若怕摔下來,忙用手摟住他脖子,隔著雲袖碰觸到他脖頸,她又有些不自在,稍許鬆了松,可很快又摟緊了。

這樣掉下來肯定會摔死的,她並不想自己受傷。

那微弱的動靜賀玄並沒有在意,他想起有回趙軍與大周的軍隊對陣,便是依託了寧封的陣法才佔得優勢,他的陣法很有迷惑性,聽說師承廣成子。可廣成子不問世事一心修道,怎麼會有寧封這樣的弟子?

然而趙堅很信任他。

他走了段路,停下腳步問杜若:「有沒有看到你之前碰的旗杆?」

「沒有。」杜若道,「你走得太快了,我什麼都看不清楚。」

離得近,她的聲音一下灌入耳朵,他側一側頭,誰料她的頭髮又垂下來,隨風貼在他臉頰上,帶著小姑娘特有的香氣,並不濃烈,但味道悠長。

那一刻他覺得她好像又長大了一些,也許背著她不是什麼明智之舉,兩人這樣貼著,熱氣在身體里流竄,他好像出汗了。

可不這樣走,她的性子不知得尋到何時。

他猶豫間,杜若突然叫起來:「旗杆,我看到旗杆了!」

賀玄放下她,也往前看去,誰料只是片刻功夫,那旗杆竟然自行變換了方向,杜若驚訝萬分:「它自己會動,難怪一直找不到。」

賀玄沒有再說話,他靜立在那裡,只見旗杆已然變得八個方向,那是陣中有陣,他得預測到旗杆下一刻會出現在哪裡。

杜若見他那麼專註,不敢打攪。

也不知過得多久,他突然揮出手中的長劍,杜若看過去,那裡什麼都沒有,可就在她疑惑的時候,幽靈般的旗杆又出現了,迎面撞在長劍上,被斬成了兩截。

眼前風景陡然變化,杜若發現他們已經出了竹林,玉竹與鶴蘭就站在不遠處。

「破陣了!」杜若一聲歡呼,「玄哥哥你真厲害,我還以為我們要一直被困在裡面了,不過國師早晚會發覺,會來搭救我們的罷?」

賀玄心想這陣法本就是寧封布下的,他們才離開就觸發,或者並不是杜若的原因,難道是他故意的?

他眼眸眯了眯,與杜若道:「你記得我剛才說過的話。」

杜凌這時才找來。

看見哥哥,杜若很是愧疚說道:「讓你找那麼久,是我不對,我下回再不會這樣了。」

「你知道就好!」杜凌一彈她腦門當做懲罰,「走吧,還來得及看蘸祭呢。」

杜若極為驚訝,她記得他們在林中走了很久很久,她以為至少過去了半個時辰呢!可蘸祭竟然還沒有結束,她看向賀玄,想問他是不是因為陣法的原因。

賀玄知曉她的意思,略一點頭。

看來在陣法里,時間是過得很慢的,真有意思,杜若笑一笑,拉住杜凌的衣袖問:「哥哥,那大姐,四妹還在不在看蘸祭了?」

「大妹定然不在了,她見你總不來,去茅廁找你呢。」杜凌道,「你到底去做什麼了?該不會去找國師了吧?」

杜若怕賀玄知道夢的事情,輕聲道:「回去再說。」

看她神神秘秘的,杜凌沒有再問。

三人往蘸場而去。

兄妹兩個走在前面,賀玄在後面,一直都沒有聲音,杜若以為他悄悄走了,回頭一看,卻見他還在,瞧見她,眸光仍是淺淺的,閃著誘人的光澤。不知為何,她突然想起那一年他去襄陽,臨走時沒有來與她告別,她後來才知道他去了那麼遠的地方。

她隔三差五的就問父親,玄哥哥怎麼還不回來,他何時回來。

其實她真的依戀過他,把他當大哥哥一樣,可他從沒有把誰當成真正親密的人,有時候像是近了,到最後總是遠的。

就像今日他背過她,那也算不得什麼,再次見面的時候,他們仍是陌生的。

杜若又轉過頭。

蘸場中,果見道士還在,倒是杜蓉不見了,杜綉挑眉道:「你與大姐也是心有靈犀呢,你在她不在,她在你不在,我都不知你們怎麼回事。」

「不過是在外面逛了逛,能有什麼?八仙觀裡面你沒看過罷,風景不錯。」杜若道,「有一片好大的竹林呢。」

杜綉笑一笑:「還是蘸祭好看些。」

說話間,杜蓉回來了,看到杜若就是一通訓:「害得我一陣好找,下回你再這樣誑我,我非得打你不可!」

「好姐姐,我下回再不敢了。」杜若道,「等回去,我請你吃蒸糕。」

「蒸糕就想打發我?」

「還有芸豆卷,行嗎?我們索性就去荷香樓吃飯罷!」杜若在陣法里走得那麼久,還真有些餓,說到吃的,興緻盎然。

眾人一致同意。

看完蘸祭,他們便朝觀外走去,誰知迎面遇到趙豫,杜若想避避不了,只得硬著頭皮上前見禮。

「我原是來交代禮部的事情,不料那麼巧,你們也在。」趙豫目光落在杜若身上。

小姑娘垂著頭,羞答答的樣子,可他知道她是不想看見他,明明剛才在路上眉開眼笑,燦若桃花,這下突然就蔫了,趙豫可不想就這麼放過她。

「無則,雲志,相請不如偶遇,不如我們去看戲,慶春樓正當要演《女駙馬》,我在前排佔了位置。」他故意與杜若說話,「若若,你一向喜歡看戲的,定是很歡喜罷?」

叫她小名兒,杜若渾身難受,可偏偏趙豫是大皇子,又與以前不懂事的她極是親密,在旁人看來,許是正常的很。她悶聲道:「多謝大殿下的好意,但是我們才看完蘸祭,很是勞累。」

那是拒絕的意思,杜凌有些吃驚,暗道妹妹怎麼還在執著那些夢?他皺眉道:「若若,看戲又不花力氣的。」

杜若道:「可是我的腿就是酸了。」

她在生氣中,聲音聽起來不太歡喜,可這嗔中又帶著甜,倒有幾分的撩人,趙豫笑一笑:「腿酸了可以坐馬車,在樓里也是坐著的,不過你要實在累,便下回再看罷。」

竟是好耐心的很是溫和,反顯得她沒有禮貌。

杜綉嘻嘻一笑:「三姐姐哪裡是累,分明是饞極了,不如我們還是先去荷香樓吃飯,吃完飯了再去看戲!」

杜若這一刻真想揍她。

可杜繡的話一點兒沒錯,他們之前是說好要去吃飯的,可她實在不想跟趙豫先吃飯,再去看戲啊!

「還是看戲好了。」她有氣無力,「我也不太餓。」

趙豫笑起來,又看一眼賀玄:「無則,你也真的要去嗎?我本以為你對看戲沒有多少興趣呢。」

賀玄淡淡道:「殿下相請,總不能拂了好意。」

其實是可以拒絕的,趙豫心想,所有人都可以拒絕,他只是不希望杜若也拒絕,不過也沒有辦法了。

慶春樓的戲班子很是出名,今日門口也是車水馬龍,不過聽聞大皇子駕臨,也沒有人敢擋道,紛紛讓路,便是到得樓里,鬧哄哄的人群也安靜下來,他們慢條斯理的往最前排走去,杜若走在其中,很是不情不願。

眼見到得盡頭,她正想選個位置坐,不料后領口突然被人揪住,她伸出去的腿只得收回來,回頭一看,發現是賀玄抓著她。

她滿臉疑問,賀玄道:「坐最右邊。」

最右邊是靠牆一張座椅,只留著小徑供倒茶水的行走,趙豫很難來打攪,杜若覺得不錯,喜滋滋就坐過去,正待喊杜凌或者杜蓉坐在旁邊,誰料瞬間,左邊一張座椅被賀玄佔領了。

他將她隔絕在了角落裡。

杜若側頭看著他,好想說這位置不是留給他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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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佔韶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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