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第 63 章

63.第 63 章

江陵今年冷的出奇,京城也沒有暖和到哪兒去。

天猶寒水猶寒,無論如何都比不過心寒。

和到處冷得掉渣的天氣相比,京城的氣氛卻是意外的熱烈。

肅親王世子不聲不響出京的事在京城裡毫不意外的炸開了鍋,好像一滴水入了滾油一般轟然四起。

愁病了多少居心不良的權貴可還兩說,可是忙壞了宋國公世子蕭禹,秦某人拍拍屁股走的一騎絕塵風流倜儻,京城的爛攤子以及影衛那邊兒亂七八糟的信息可就都扔給了他。

眼下晉朝陡然有一種幾年春草歇的日暮窮途之感,雖然說沒有哪個皇朝能夠存續個日久天長,但卻沒想到內憂外患來的這樣突然。

邊關的戰報稀里嘩啦,有好消息也有壞消息,總體在兩相對壘地僵持,能打多久還要看老天爺具體想跟他們怎麼玩耍。

朝廷六部和御史台因為軍隊糧餉開支之事吵得不可開交,最後竟然從動手兒發展到在御前脫鞋子互扔。張、吳兩相為首衝上去拉架,差點兒被幾位個人生活習慣堪憂的下屬同僚熏個跟頭,蕭禹不在朝堂上都能想象出今上的臉會綠成什麼樣兒。

然而蕭禹完全沒有時間去同情皇上,秦風這孫子跑的馬不停蹄,蕭禹在京里四方奔走的也是馬不停蹄,連喝口水的功夫有人在他耳朵邊兒上彙報——每一件都不是小事,都得讓他知道。

蕭禹赤紅著眼睛在軍機處、兵部、戶部、影衛、御林軍等處連軸轉了三天三夜,終於整個人都怒了,把桌上成堆的奏報一扒拉,隨手指了個常年跟著他的影衛抱上:「走,跟本世子去肅親王府。」

說完像個夜叉似得衝出了門兒,騎上馬就跑了。

後面抱著東西的影衛欲哭無淚,只慢了這一會兒的時候開口,就只能目瞪口呆地看著蕭禹那點了尾巴毛兒的兔子一樣,蹭蹭蹭地躥出了視線。

宋國公府的小廝倒是看明白了這意思,奈何他們家世子爺跑的太快,騰雲駕霧似得一溜兒青煙,只好一邊兒在鬧市縱馬,追著蕭禹一邊喊:「爺!您快回來!二世子不在王府!哎喲我的爺!您慢點兒!」

……

宋國公世子與肅親王府二世子之間的恩怨情仇轉天就演繹出了十幾個版本兒,龍陽之好情敵反目等等橋段不一而足。

這些千奇百怪的演繹里,數京城名嘴郭老闆那段兒最上座兒,每說一次都能達到小相聲園子場場爆滿的優異效果。

繞著偌大的京城丟足了臉,蕭禹終於面色不善地在早就被他接管了的正乙祠戲樓找到了居然還有閒情逸緻來聽戲的二世子李明遙,劈頭蓋臉地把所有奏報往他臉上一糊,轉身兒要了間廂房「砰」地一聲關了門,倒頭大睡。

秦風和李明遠出京的時候,京中事物說好了是交給蕭禹和李明遙共同操持,然而二世子李明遙天生是個躲懶耍滑的行家,李熹或者是李明遠還在京里的話,他尚且有個畏懼,而如今這兩位不在,二世子敗家子兒的本質可真可假,本著能者多勞的原則,這些日子愣是沒上去幫一指頭。

如今被蕭禹找上門兒,也只能自認理虧,忍痛告別了聽得起勁兒的《武家坡》,摸摸鼻子夾上公文進了蕭禹隔壁的廂房,開始處理樁樁件件的爛攤子。

蕭禹終於出了一口惡氣,糟心又舒爽的撈了一時的好眠。

然而蕭禹這一睡就做了個夢。

夢裡居然是秦風那年剛回京城的時候,距現在也不過幾年的光景。

那天蕭禹不知為何出了趟門兒,回到宋國公府,就見府門口站著個青年,瘦削卻挺拔,衣著素凈卻由內而外有一種優雅而飄然的貴氣,彷彿不是紅塵來客。

蕭禹身在夢裡,不知冬夏,不識冷暖。

那人回眸,朝他露出一雙似笑非笑的桃花眼。

「我是已故平陽公主與長安侯獨子,秦風,我要求見宋國公蕭巋。」

平陽公主與長安侯之事過去了幾十年,冷不丁有個人自稱是他們倆的兒子,這實在有點兒匪夷所思。

蕭禹也想不起來當初甚至是如今的夢裡,他為什麼都沒將那人當成個腦子進水的瘋子轟出去。

宋國公世子早年是個被寵壞的二愣子,聞言只是奇道:「你不是死了嗎?」

「他們沒殺死我。」秦風一笑,風風雨雨,心事天涯,「那女人那次沒弄死我,我就不會給她下一次機會了。」

蕭禹迷迷糊糊,心說什麼男人女人死不死的,一種不祥的預感忽然在睡夢裡瀰漫。剛想追問,卻見秦風的身影恍惚而去,他像去攔,卻已經攔不到了,急的說不出話,整個人都陷在夢裡不安穩。

然而下一個瞬間,蕭禹差點兒連腸子都被壓得吐出來。

蕭禹猛地睜開眼睛,應目的卻是肅親王家二世子李明遙一張怎麼看怎麼像被鐵鍋烙出來的大臉。

此人正坐在蕭禹的床邊兒上撈著蕭禹的衣襟上下晃,屁股還坐歪了一塊兒——正好歪在了蕭禹的肚子上。

宋國公世子沒被滿朝上下的破爛事兒累死,倒差點兒在京西風月之地被肅親王家的二世子一屁股坐背過氣去,這事兒怎麼想都挺夠死不瞑目的。

然而宋國公世子還沒來得及張口怒陳自己的冤屈,已經被嗓門大手勁兒大的二世子吼炸在了耳邊上。

「別睡了蕭禹!你快醒醒,出大事兒了!」

李明遙的嗓子原本還好,如今不知怎麼堪比破鑼,扯起來嚷嚷威力極大,此子若是能跟肅親王一起上戰場,肯定天賦異稟勇冠三軍。

蕭禹暈暈乎乎掙扎著起身,妄圖一腳把二世子的尊臀從肚子上踹下去。

李明遙挨了一腳仍然紋絲不動,山一樣地一把將兩本奏報扯到蕭禹眼前:「剛來的奏報,最早派去江陵的影衛被殺,屍體被發現在江陵城外的山上!……影衛中有內鬼。」

蕭禹瞬間醒了,抓過那本兒密報飛快的看完,愣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秦風身在江陵,天高皇帝遠,只能依靠影衛傳遞消息,可是如果接到的消息和傳出的消息都是被篡改過的,他又怎麼全身而退?

蕭禹頓時覺得整個人都要炸了,一個猛子坐起身來,抬腿就要下床,卻被李明遙一把拉住了:「還沒完!」

二世子把另一封密報塞進蕭禹的手裡:「看看這個,是邊關來的,雖然被他們分在了不急的那一類里,我卻覺得怎麼想怎麼不安穩。」

蕭禹被江陵之事原地炸成了個陀螺,正團團轉的心忙,聞言心下一突,忙抓過那封奏報胡亂掃過,夢裡真真假假神神鬼鬼的不祥預感轟然全部裂成了恍然的碎片。

李明遙見他不說話,以為他們看完,乾脆把消息給他複述了一遍:「蠻人從不帶女人出來打仗,這次卻有個蠻人王族帶了他的妃子出來,探子探了幾次,竟然發現這個女人雖然上了些年紀,但竟然是個中原女子,而且沒在軍中待過幾天,就不見了。」

蕭禹的臉色已經有點兒難看。

「探子懷疑,此女已經進了中原……甚至,去了江陵。」

李明遙沒注意到蕭禹難看的臉色,呼了一口氣,面色嚴肅地把話說完,一抬頭,才看出蕭禹的臉色里含著別的東西,立刻意識到事情不對。

「怎麼了?」李明遙問,「你知道這個嫁給蠻族的女人是誰?」

蕭禹嘴唇動了動,一時居然沒說出話來——他不是不想說,只是這些錯綜複雜又經年累月的猜測,他不知道從何而說。

二世子倒是個急脾氣,平日里雖然一怕他爹二怕他哥,然而在蕭禹面前倒是衝鋒陷陣十分的不慫,當即怒道:「究竟怎麼回事?蕭時文你倒是說話!」

蕭禹被他吼了竟然也並不十分的有氣性,木然了半晌,彷彿終於縷清了話頭兒:「山河會……始現於我朝初年,嚴格來說,是我朝未立之時,而這些年,一直延續在民間,直到秦風流落江湖歸來,我才知道這個組織已經擴張到了何等地步。他們會買一些無父無母的孤兒,訓練成戲子,替他們走南闖北的搜羅天下事,並且因為伶人身份特殊,出現在什麼地方,都不會引起懷疑,因此上至京城,下至鄉野,他們無處不在。」

李明遙皺著眉頭聽了一耳朵,又急著聽下去卻又敏銳地聽出了弦外之音:「秦風……」

彷彿知道他要說什麼,蕭禹聞言就是一點頭,自然而然的把話接了下去:「是,他被拐的那些年,曾經被關入山河會的暗堂,所以才會對山河會知道的如此清楚。」

李明遙一頓:「還有呢?」

蕭禹心裡越來越沉:「創山河會者,必是前朝餘孽……」

李明遙聽得心急,不客氣道:「我知道,我和我哥也曾猜測過,這個人即使不是前朝那個廢物皇帝的兒子,也是那個廢物皇帝的孫子,也不看看他們那個鬼扯的皇朝已經僵透了,居然還做著上天摸月亮的春秋大夢!」

蕭禹卻打斷他:「不是。」

李明遙冷不丁被他打斷了,一頭霧水:「不是?什麼不是?」

「不是一個人。」蕭禹皺起眉頭,如墜冰窟地沉聲道,「山川、河流……我們也許最開始的時候都想錯了,沒有人能一邊兒在京中平穩著粉飾的乾坤,一邊兒又聯絡著西北邊兒那群貪婪有窮凶極惡的蠻子,他們本來就不是一個人,而是一男一女,一個在京中潛伏多年,一個在蠻部部署數載,眼看裡應外合的大戲就要開幕,卻突然被秦風一下戳住了七寸,他們坐不住了。」

李明遙渾身一僵,面色終於也露出了些預見到禍事的慘白:「……江陵。」

蕭禹點點頭:「如果單是這樣,你哥跟秦九還有可能全身而退,但如果不是,我怕……」

李明遙眉頭皺死:「怕什麼?」

蕭禹抬步就往外走,李明遙趕緊跟上,卻聽他道:「進宮!若是讓他們裡應外合地先下了手,你哥跟秦風都沒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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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戲游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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