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 43 章

43.第 43 章

世子爺頂著一張別人欠了他幾萬兩銀子的債臉,怒氣沖沖地出了宮。

原本等在宮門口的二世子一臉焦急滿心正經,遠遠瞧見李明遠那黑雲壓城的架勢,唾沫星子都出了口,卻被二世子硬生生的咽了回去,一腔疑神疑鬼坐立難安的思慮統統變成了濃郁的八卦之心。

李明遠臉色鐵青的瞪了李明遙一眼。

二世子從小怕他哥,被這一眼瞪的無比冤枉無比委屈,差點兒「嗷」的一聲哭出來,哭喪著臉一邊兒追一邊兒問:「哥……哎哥你走慢點兒,前一天晚上是怎麼回事兒?父王呢?裴將軍呢?我怎麼聽說……」

李明遠健步如飛,轉眼兩步上了肅王府下人牽來的馬,一鞭子差點兒抽在二世子臉上:「哪那麼多廢話!回府再說!」

話音未落,一騎絕塵而去,世子爺煞神一樣的背影隨著噠噠的馬蹄聲漸行漸遠在沉沉月色里。

二世子莫名其妙撞上了李明遠尥蹶子,著急又憋屈,一回頭兒看見王府小廝還在身後縮頭探腦,氣不打一出來:「看什麼看!沒眼力見兒的東西!沒看見我哥已經回府了么!趕緊給你二爺我備車啊!」

小廝沾惹了這無妄之災,眼見世子爺跟二世子一個比一個像炸藥,一聲都不敢吱,委委屈屈地去趕車。

李明遙終於打發了礙眼的小廝,李明遠的背影已經在京城四四方方的街角兒拐了個彎兒,看不著了。

二世子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提了一道心。

李明遠還能憋到回府再說的事兒,想必不是多著急,既然他哥不著急,那麼就說明他父王八成沒事兒。

可是看看他哥這火冒三丈的模樣兒,二世子怎麼看怎麼都覺得又不像是沒事兒。

誰惹他了?李明遙想,難道他哥也和皇帝吵起來了?還是他哥終於到了某些中年婦女容易喜怒無常的歲數了?

這不能夠啊……

不過說起來,他哥一把年紀還沒討個世子妃,這也不太像話,還是等這段時候過了,跟父王說說讓父王張羅給他哥娶親是正經。

二世子百思之後得出了一個「他哥如此暴躁是因為沒媳婦」的結論,幸虧世子爺不知道,不然當街就要把這二百五弟弟打死。

熱臉貼了他哥冷屁股的二世子分外憋屈,無奈腿還瘸著,做不出縱馬追兄的英俊瀟洒,只好紈絝子弟一般唧唧歪歪老老實實地上車,打道回府。

二世子到家時,李明遠已經坐在前廳喝茶了。

肅親王府里從老到少三條光棍兒,紈絝風流都是在外面打腫臉硬充的胖子,實際上王府內里「骨瘦如柴」,貴為皇親國戚,日子過的也不那麼講究。

前廳的陳設還是李明遙她娘,繼王妃孫氏在時的布置,這麼多年也沒有什麼人來改動,雖然還勉強算得上精緻,但是總覺得像是蒙塵不可追溯的舊時光。

世子爺就坐在這深重歲月不曾更改的廳堂之間,不犯渾不罵人時候的模樣英氣勃發,像個正氣凌然的又出身高貴的俠客。

李明遠坐在堂正間的紫檀木雕花高椅上,瞧見李明遙進來,動了動眉毛。

李明遙會意,反手將門一關,豎著耳朵聽了半晌,確定無人,才一瘸一拐地一屁股坐在了他哥旁邊兒。

「哥。」李明遙問道,「怎麼回事?」

李明遠似乎是被進門兒的一杯茶澆滅了不知從哪兒躥出來的邪火兒,冷靜從容的王府世子派頭兒又回來了,簡斷潔說的將那一晚上到今兒個朝堂上的事情說了個大概,最後手中青花瓷的蓋碗兒往桌上一撂,總結道:「父王現下安全的很,暗處的那個人不日必將有所動作,我們靜觀其變。」

世子爺不動如山,自以為說的條理清晰頭頭是道,然而江湖人稱「缺心眼子」的二世子李明遙卻聽的雲里霧裡,等到李明遠說完了,他的心思還停留在上一個目瞪口呆的階段:「等會兒,哥你說慢點兒……你說秦老闆是誰?平陽公主那個丟了二十來年的獨子?!你說的秦老闆是我知道的那個秦老闆?唱戲的秦九爺秦晚之?……哎喲喂,我的天吶!」

聽見這個名字,李明遠的臉色「唰」的一下黑了。

然而二世子李明遙簡直是個天真爛漫的傻白甜,哪壺不開提哪壺的本事登峰造極,抓耳撓腮的瞎嘀咕里居然還透著一股子興奮,完全無視了他哥那張臉已經可以去跟后廚的鍋底兒稱兄道弟。

「我就說他紅的那麼快肯定有人在背後捧,看這意思,捧他的其實是皇上吧,不然哪有那麼高的門第能容他那麼狂,想唱就唱,想不唱就不唱,沒聽說過哪個角兒比他還會拿喬的。不過話說回來,咱這表兄弟命運也夠坎坷,若是在京城裡長大,再不濟也是個金尊玉貴的小侯爺,何至於淪落到那下九流的行當里……哎?哥你怎麼了,你牙疼?」

李明遠:「……」

李明遠覺得他肅親王府何其家門不幸,竟然能讓他攤上如此一個二百五的弟弟。

世子爺怒從心頭起,眉頭一皺,「砰「地一聲拳頭砸上了老酸枝的桌子:「你個敗家玩意兒天天腦子裡都在想什麼東西,正事兒跟你說了,你都聽到肺管子裡面去了?扶不上牆的東西!」

這麼沒眼力見兒,和該他挨罵。

二世子劈頭蓋臉的挨了一頓數落,卻完全沒有領會精神,沒皮沒臉地摸了摸鼻子表示「害臊」,卻依然呆傻萌地去戳世子爺的逆鱗。

「哎哥,你說到哪了?哦對,你說秦老闆可能控制著皇上的影衛,還讓人安排父王去宗人府住單間兒了」李明遙湊近了問,一邊兒叨叨一邊兒後知後覺地跳了腳,「哎喲我去!父王現在在宗人府大牢?他那身子骨能行不?!「

李明遠忍無可忍,一巴掌把他那礙眼的腦袋當菜瓜似的撥拉到一邊兒,省的沾上他那洶湧而出的唾沫星子。

世子爺糟心的拍桌一怒:「你腦子進水了嗎?進水就去控!別在王府里蹲著,我怕你腦里的五湖四海把王府淹了!」

二世子腦子裡恐怕不止海納百川,還有現成的麵糊,面對世子爺的大怒竟然還敢頂嘴:「不然呢?你說父王這得關到什麼時候!」

李明遠覺得自己一口氣沒提上來,倒著氣兒勸自己別生氣,無論如何這腦殘是你弟弟,你就這麼一個親弟弟了。

世子爺強壓住自己把李明遙腦子揪下來的衝動,耐著脾氣跟他講理:「我在西苑時撞上的那個與山河會接頭的蠻族,叫額爾都木圖,他被……嗯,被故意放走了,現在想來,就怕就是他們留的后招兒。我聽你說,現下在京中的蠻人全部被扣住,山河會的餘孽也伏誅了大半,算來算去,比較有分量的亂臣賊子里,只有這一個逃脫,他一定會想法設法聯繫那個在背後給山河會支持,又暗地裡和蠻族勾勾搭搭的人,我們現在就是要看他們能翻出什麼幺蛾子。」

李明遙彷彿恍然大悟:「這麼說,父王和皇上的針鋒相對都是裝的,就是為了騙這個人,讓他以為自己的離間計已經得逞,好無顧忌地實施下一步計劃?」

李明遠心說這混賬東西終於說了句人話,然而欣慰的言語還沒說出口,就聽李明遙又說:「哎?那秦風呢?你說他已經確定了身份,是不是不會再登台了……唉一定是……他原本就已經不怎麼出來了,太可惜了。上次他在正乙祠串場我就不該在府里蹲著,哥都賴你,非得跟我搶……」

世子爺英俊的腦門兒上瞬間「崩崩」爆裂了無數血管兒。

跟李明遙這混賬東西說一句話就要原諒他八百次,然而到如今,世子爺覺得骨肉至親血緣親情都已經構不成任何原諒李明遙的理由了。

世子爺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已經喝的差不離的蓋碗兒茶,兜頭糊了李明遙一臉茶葉沫子。

李明遙顯然被這帶著溫度與異樣憤怒的攻擊糊懵了,這才反應遲鈍的意識到自己興許說了什麼李明遠不愛聽的閑話,終於從「秦風變成了皇親國戚怕事不能唱戲了」的遺憾里短暫打起了精神,準備正兒八經地跟他哥研究研究前因後果和朝局。

然而沒等李明遙把掛在臉上的茶葉從眼皮上擼下去,他哥已經殺氣騰騰地起身,一甩袖子回房睡覺去了。

二世子目瞪口呆的看著他哥走遠,覺得他哥今天不太對勁兒。

怎麼這麼大脾氣?李明遙一邊兒抹著茶葉渣子「美容養顏」,一邊兒鬱悶地想,覺得他哥進宮一趟回來,不像是去要了個陳年的明白回來,倒像是吃了陳年沒炸開的火藥,空惹了一帶白煙兒的氣。

這對話儼然已經進行不下去。

等到李明遠平靜了一點兒心氣兒,二世子也終於不再碎嘴子不靠譜兒,兄弟兩人才重新坐下來,把前因後果掰開了揉碎了地分析了一遍,終於擼順了其中所有錯綜複雜的謎題。

現下的情況只能按兵不動,敵暗我明,誰沉不住氣誰先露馬腳。

既然知道肅親王在「大牢」里好吃好喝地被供成了佛爺,李明遠兄弟就沒有什麼放不下的心。

皇上養氣的功夫顯然比肅親王府更高一籌,接連幾天,雷霆動作,對於有關肅親王的一輪一概充耳不聞,對於此事的摺子一概留中不發,彷彿真是鐵了心的要對這一母同胞問罪,還旁敲側擊的重辦了好幾個與此事有牽連的肅親王舊部。

一時間,朝堂之上風雲莫測。

幾次三番過來,朝中對此事的議論終於從急風驟雨變成了無聲細雨,除了幾個腦子不帶轉彎兒的酸腐御史引經據典的唧唧歪歪,終於沒人敢提了。

肅親王入獄半個多月後,一個夜黑風高的夜裡,一支刺眼的明火彈尖叫著炸亮了京城混沌而無邊的秋夜。

幾個時辰之後,好幾封暗報橫七豎八地擺滿了皇帝李煦雕龍的桌案。

一打兒被拆開的宣紙上,只有最上方兩張的字跡清晰可見。

一封寫著:額爾都木圖帶人趁夜劫走了被秘密關押在城西驛館的蠻人王子。

另一封寫著:西北邊境三十里,發現蠻人軍隊。

李煦冷冷看著桌上的暗報,目光越過桌案,看向殿下跪著的秦風:「開始了?」

幾日不見的秦風風姿如故,只是有幾分風塵僕僕的味道,那雙含笑的桃花眼中紅塵如昨,是經年不散的迷霧。

秦風一扣一拜,像是從九天之上走下仙宮的修仙之人,心繫紅塵才不敢避世,眼眸流轉的華光里初心未改。

他微微一笑:「皇上聖明,臣,定當竭盡所能,了卻前人未盡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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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戲游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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