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第五十章

飯飽之後,零星幾人回了房間,而大部分都留在原地,尋些打發時間的樂子。

船家設了張簡易的賭桌,上面擺著一個骰盅和三個骰子,是最簡單不過的猜大小。

秉著小賭怡情,大賭傷身的原則,這張賭桌擺一個時辰便會收起。

而要求的賭資也是極少,一文兩文,誰都能湊個熱鬧,又不至於傷了和氣。

長桌旁擺著幾壺酒,誰若想喝便可以花錢來買。

不過一個人只能買一壺,免得發生醉酒之後,失足從船上跌落的慘劇。

酒也極是寡淡,像是摻了水,不過是聊勝於無罷了。

沈嘉禾頗感新奇,沒有回到房間,而是留在了原地,好奇地四下張望。

秦如一見這船上魚龍混雜,放心不下,便留下來陪她。

而白景鈺則因為秦如一的那句填湖威脅,吃完飯後就不知藏到了哪裡去。

沈嘉禾先是去了賭桌觀望。

賭桌上鋪著一張青布,一邊寫著大一邊寫著小。

大家都圍在一起,眼神熱烈地望著骰盅,喊大喊小的聲音都有,一聲比一聲熱鬧。

沈嘉禾被喊得心癢,從荷包中掏出幾文錢來,躍躍欲試地問道:「少俠你說是大還是小?」

秦如一閉眼,似是細心聆聽著什麼,片刻后問道:「要贏要輸?」

沈嘉禾笑著道:「既然是賭,自然是想贏的。」

秦如一點頭,道:「大。」

沈嘉禾好奇,「為何是大啊?」

秦如一平淡道:「聽出來的。」

沈嘉禾聞言試著閉起眼去聽,但能聽到只有周圍人的吵鬧聲,和骰子在骰盅碰撞的清脆。

沈嘉禾:「……」

看來這條發家致富路不是她這種凡人能夠參悟得透的。

骰盅扣在桌面上,莊家故弄玄虛般靜默了一會,打開,揚聲道:「四五四,十三點。大!」

沈嘉禾拉過秦如一,開心道:「少俠你好厲害啊!」

秦如一低頭看了她一眼,問道:「為何不下注?」

沈嘉禾將那幾個銅板放了回去,笑著道:「賭這東西輸贏都是運氣。我怕在這裡把運氣耗沒了,以後要大賭的時候,運氣不夠,反而會輸。」

秦如一看著沈嘉禾,忽然道:「我的分給你。」

沈嘉禾怔了一下,隨即失笑道:「運氣這種東西,少俠你要怎麼分呀?」

秦如一的兩隻手輕搭在沈嘉禾的肩膀上,身體微向前傾。

兩人距離近在咫尺,沈嘉禾眨眨眼,緊張地屏住呼吸,不知他要做些什麼。

片刻,兩人額頭輕碰,他低聲道:「分給你了。」

沈嘉禾驀地紅了臉頰,慌張地後撤兩步,口中連聲道:「感,感受到了。」

秦如一見她要撞到人,忙扯住她的手臂,將她拉了回來。

熱度透過薄衫漫上她的手臂。

她怔怔望了片刻,才反應過來,一時慌亂,竟甩開了他的手。

秦如一似是怔住了,垂下眸來,不言語。

沈嘉禾感覺有點尷尬,含糊道:「少俠,我們去甲板賞賞月吧。我還沒在湖上賞過月呢。」

她不等秦如一回答,就走了出去,兩隻手拍著面頰,似是想借著晚風來驅散這熱意。

秦如一站在原地,望了望她的背影,又低下頭,困惑不解地盯著自己被甩開的那隻手。

「她不開心。」他自言自語道,「是我越矩了。這樣……不對。」

秦如一喃喃道:「這樣不對。」

他明明只是想保護沈嘉禾的,如今的距離已經越過了他所劃定的那條線。

所以會被她甩開也是無可厚非。

可是……

他垂下頭,望著自己那隻手,低聲道:「不開心。」

胸口發悶,像是有什麼東西堵在那裡。

該離她幾步遠才是合適的?牽她的手也算越矩么?他是不是已經被她討厭了?

腦中閃過許多從前不曾有過的想法,讓他感到有些頭疼。

輕嘆了口氣,他道:「好難。」

沈嘉禾見秦如一沒有跟來,以為他被什麼事絆住了腳步,便站在甲板上等他。

天上明月高懸,幽幽散著皎潔的光亮。

湖中有一倒影,隨著蕩漾的水波,起起伏伏。

沈嘉禾望著湖上的倒影,回想起剛剛的場景,紅著臉頰,自言自語道:「這可怎麼辦?」

「小姑娘,你看起來似是有什麼愁心事。」

沈嘉禾聽到有人向她搭話,好奇轉過頭去,就見一個腰間別著長劍,大約四十歲左右的女子,站在她的旁邊,慈眉善目地問著她。

這個女子,沈嘉禾有些印象,畢竟船上帶劍的女子並沒有多少。

那女子主動解釋道:「我見你孤身一人在甲板上盯著湖面,怕你想不開,便多管閑事跑來問問。你沒事吧?」

沈嘉禾:「……」

她看起來像是要投湖么?

沈嘉禾微微一笑,「勞您掛心了。我並非來尋短見,就是想些事情出了神。」

「那便好。」那女子放下心,主動道,「我隨夫君來甲板看月,結果他卻被拉去喝酒。他們男人的話題我也沒興趣,只能自己呆在這甲板上吹冷風。」

她瞧了瞧沈嘉禾,閑聊般問道:「姑娘你去徐州做什麼呀?」

左右自己一個人等也是無聊,有人陪著聊天不是什麼壞事。

沈嘉禾倚在圍欄上,隨口答道:「從徐州往宿州走。探親。」

「宿州?」那女子聞言皺了皺眉頭,勸道,「姑娘你若是沒什麼急事,還是別去那裡了。」

沈嘉禾轉過頭來,不動聲色地問道:「宿州發生什麼事了么?」

「宿州倒是沒發生什麼事。」

那女子猶豫了一下說道:「從徐州到宿州必須得經過宛城。那地方啊,山匪鬧得凶,你一個弱女子要去那裡,太過危險了些。」

沈嘉禾蹙起眉頭,「山匪都鬧到了宛城?」

「可不是嘛。」那女子嘆了口氣道,「附近的小村小鎮都搶光了,那群山匪胃口大膽子也不小,鬧到城裡去,連官都不敢管。」

徐州鬧山匪的事,沈嘉禾之前有所耳聞。

當時只是禍害村鎮,她本以為朝廷派兵鎮壓一下,也就能消停了。

結果沒想到都鬧到了宛城。

偏偏宛城是徐州到宿州的必經之地,繞也繞不開。

他們想要通過,怕是沒那麼簡單。

這船到徐州還得有些日子,倒是也不用太急去想應對之策。

沈嘉禾笑著應道:「多謝您的忠告,我回去好好想一想。」

那婦人溫婉搖頭,「若不是我們要去的地方相距太遠,我這邊事情又急,否則我還能送你一程。你若不急,可以隨我們先走,待到事情結束,我與夫君可以送你去宿州。」

沈嘉禾見她說這話僅是處於好意,不似有別的目的,便笑著道:「勞您費心了。不過您放心,我有同行的人,應當不會有什麼問題。」

那婦人點著頭,溫婉道:「那我便放心了。」

沈嘉禾見她應是武林中人,年歲也不小,或許知道些武林舊事,便裝模作樣嘆了口氣道:「不過出門在外實在得謹慎。前陣子,我的東西被偷了。明明都知道那兩個偷東西的賊叫什麼了,偏偏尋不到,東西也沒能找回來。那裡面可是有我重要的東西啊。」

那婦人聽到這話,果然順著沈嘉禾的話問了起來,「那兩人叫什麼?或許我能幫你找找。」

「一個叫王文,一個叫徐瑋澤。都不是什麼年輕人。」沈嘉禾小心地觀察著那老婦人的臉色,緩聲問道,「您可曾聽說過?」

那婦人冥思片刻,搖頭,「王文這名字太廣泛,每個門派里都有人叫這個的。至於徐瑋澤……印象里似乎沒有聽說過。」

沈嘉禾輕嘆了口氣,「果然不好找。」

不過她早就知道是這個結果,倒是也沒怎麼失望。

那婦人以為沈嘉禾是在為自己丟失的東西傷神,便勸道:「你不必太過傷心,他們二人倒也不是無跡可尋。」

沈嘉禾抬眸,忙問道:「有什麼法子?」

「賊的事情,當然還是賊最清楚。」那婦人笑著道,「我從前丟過東西,也是靠這種法子尋到的。有些賊在江湖沒什麼名氣,但在他們那裡是不同的。」

沈嘉禾聽聞,覺得可以嘗試一下。

大不了不成功再換個方法。

然而,該上哪裡去尋個賊呢?

那婦人顯然也考慮了這個問題,沉吟片刻,忽然道:「正好,小蘭花被抓,如今正關押在宿州的大牢里。你多花些錢,讓牢頭通融通融,說不定就放你進去了。」

沈嘉禾:「……」

沈嘉禾:「……誰被關在大牢里了?」

「小蘭花呀。」

那婦人回道,「這通緝令都貼了這麼久了,你沒見到過?」

沈嘉禾滿臉複雜地問道:「是……那個寫話本的小蘭花么?」

「話本不話本的我不知道。」婦人解釋道,「通緝令說他是偷盜和殺人。」

沈嘉禾:「……」

千萬別是同一個人啊!她娘親還在丞相府里等小蘭花寫新書呢。

那婦人見天色已晚,關切道:「我那夫君什麼都好,偏偏愛喝酒,現在還沒過來,怕是還在裡面喝著呢。我要去管管他了。小姑娘你就早些休息,夜風涼,別染了風寒。」

沈嘉禾禮貌地與她告別,小聲嘟囔道:「少俠是去哪裡了。」

「這裡。」秦如一從陰影走出,站在離她十五步遠的距離,道,「回去?」

秦如一早就來了,但見沈嘉禾和那婦人聊得正歡,便呆在這裡沒有打擾。

沈嘉禾點頭道:「恩。這麼晚了,也該休息了。」

說完,她向前走了一步,卻見秦如一不動聲色地後撤了一步。

她試探般又向前踏了一步,秦如一果然又是後退了一步,與她保持著十五步的距離。

沈嘉禾:「……」

這又是在做什麼?

沈嘉禾納悶道:「少俠,你離我這麼遠做什麼?」

秦如一平靜道:「反省。」

沈嘉禾:「……」

他做了什麼事么?

沈嘉禾百思不得其解,嘗試著勸道:「但你站這麼遠,說話有些麻煩啊。」

秦如一聞言猶豫了一下,向前邁了一步。

沈嘉禾盯著他,道:「再往前走一走。」

秦如一便聽話地往前走了一步。

兩人像討價還價一般,她一言他一步的。

好不容易縮短到還剩三步,秦如一說什麼都不肯再往前走,平靜道:「能聽清。」

沈嘉禾蹲了下去,仰頭看他,「這個距離還是很遠啊。」

秦如一卻搖頭道:「太近了。」

沈嘉禾不太懂秦如一那個近的定義是什麼,只能以自己的方式應對,伸手對著他說道:「少俠,腿麻了,拉我起來。」

秦如一聞言表情微動,向前邁了半步,卻又縮了回來,將腰間的那把黑鞘長劍卸下,握著劍柄輕飄飄放到沈嘉禾的手心,「抓住。」

沈嘉禾:「……」

沈嘉禾是徹底搞不懂眼前這個局面到底是因為什麼了。

她有些懵懂地握著劍鞘站了起來,一步一步地跟著秦如一往房間的方向走去。

秦如一的距離感把持得很好,隔著三步,不多也不少。

沈嘉禾低聲問道:「為什麼呀?」

秦如一僅是回道:「不能太近。」

沈嘉禾一時失語,小聲嘀咕道:「為什麼呀。」

白景鈺恰好從房間走出,見到他們兩個這樣,嚇了一跳,「你們倆這又是玩什麼呢?」

秦如一不理,到了房前,將劍鞘利落地別回腰間,對沈嘉禾說道:「早些休息。」

白景鈺見秦如一進了自己的房間,悄聲問沈嘉禾,「你們倆吵架了?」

「我也不知道啊。」沈嘉禾頗為鬱悶地倚著門,可憐巴巴說道,「可能是現世報吧。」

白景鈺好奇問道:「你做什麼了?」

沈嘉禾生無可戀地說道:「我……對少俠起了邪念。」

白景鈺:「……」

這個詞有點耳熟。

沈嘉禾別過臉去,滄桑地說道:「一定是少俠看了出來,所以想要和我保持距離。」

他們兩人額頭相抵的時候,隔著那麼近的距離。

她一時鬼迷心竅,竟想著要是偷親一下少俠會怎麼樣。

因為這想法實在有些羞恥,她就只顧著慌慌張張地逃開了,沒有好好掩飾自己。

秦如一肯定是看出來了,所以在那之後才要和她保持這麼遠的距離。

沈嘉禾看著白景鈺,「教主,我該怎麼辦?」

白景鈺:「……」

白景鈺:「……我才不是邪教教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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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江湖那麼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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