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季連安雖然關門謝客,但武林盟主也沒有乖乖離開。

沈嘉禾坐在小板凳上,眼睜睜看著一身紫袍的武林盟主身手利落地翻牆而進,兩隻腳落到雪地上,輕盈地連半點聲響都沒有。

沈嘉禾:「……」

她最近遇到的江湖中人怎麼都不愛把自己身懷的技藝用在正地方。

武林盟主如傳聞一般,光是站在牆前不動,就透著一股子正氣凜然。

他如今應是不惑之年,眼角已生了些許淡紋,但仍是能瞧出他年輕時的俊朗。

此刻,他正拱手,向著季連安的方向說道:「失禮了。」

季連安立刻回了他一句,「知道失禮就別進來。」

武林盟主似乎早就料到如此,嘆了口氣,「我只是來接人,季神醫實在不必如此。」

季連安雖然很少喜歡什麼人,但沈嘉禾也從未見他如此討厭過一個人。

他甚至看都不願看武林盟主一眼,嫌棄到幾乎要把整張臉都皺起來,句句針鋒相對,每個字都表達著他不歡迎武林盟主的態度。

沈嘉禾撐著下巴,事不關己地看向一直沉穩應對的武林盟主。

能被她師父討厭成這樣,十有*是個奇才。

季連安對武林盟主的說法冷哼一聲,「你們武林盟在大南邊,隔著十萬八千里呢。我給八方庄送信,你上趕著來個什麼勁。」

「八方庄……」盟主欲言又止,表情閃過一絲隱痛,低下了聲音,「受人所託罷了,望季神醫行個方便,讓我帶走他。」

「我是捆住他了么?跟我提什麼行方便。」季連安不耐煩道,「他就在那裡坐著,想帶走就趕緊帶走,以後離我天璣峰遠遠的,再也別靠近。」

武林盟主表情平淡地說道:「若無要事,必不相擾。」

「有要事也別來打擾我。」季連安滿是嫌惡道,「你這人比我還討人嫌。」

一直看戲的沈嘉禾:「……」

為什麼師父你要在黑別人的同時也黑一把自己啊。

而且還合情合理有理有據,一聽這個參照就能感覺到武林盟主是有多討人嫌了。

季連安身為一個神醫,醫藥知識還沒教沈嘉禾多少,怎麼得罪人倒是花樣展示了一番。

幸好她來之前就已經和季連安說好對外不講他收了她做徒弟,否則按照這種得罪人的方式,估摸著她才剛開始闖蕩江湖,就得折在他師父的仇家手裡了。

秦如一在兩人交鋒期間,早就來到了武林盟主的面前。

他面露焦慮地仰頭瞧著武林盟主,口不能言,便兩隻手比劃著想問八方庄的狀況。

武林盟主怔了一下,問道:「你……說不了話?」

秦如一抿唇,點了點頭。

武林盟主緊皺眉頭,兩隻手壓在他的肩膀上,「是埋伏你的地煞教那群人做的?」

季連安介面道:「我做的。」

武林盟主:「……」

武林盟主表情複雜,「季神醫你為何……」

「也沒什麼。」季連安隨口解釋道,「就是順帶手的事。」

武林盟主:「……」

別說得好像做了好事一樣啊。

秦如一簡單地比劃了一下,示意自己只是中了小毒,不久自然會好。

武林盟主瞭然,但仍是語氣沉沉,警告道:「季神醫,你行事也未免太過任意妄為。」

季連安便笑了起來,攤開手道:「你看不慣我任意妄為,那就再像上次一樣說我是地煞教的人,讓你手底下那群應聲蟲再對著我喊打喊殺不就好了。」

武林盟主沉默半晌,才吐出一口氣,慢慢道:「這確實是我的過錯。」

然而頓了頓,他忽然問道:「神醫還未尋到她么?」

季連安眯起眼,委婉地回道:「干你什麼事?」

武林盟主微微笑了起來,溫言道:「於我的立場,自然是期盼神醫能夠尋到她的。」

季連安不理他,轉過頭來,對著沈嘉禾說道:「我給你一把劍,你懟得他八分死,然後我再毒啞他,你覺得怎麼樣?」

沈嘉禾:「……」

不怎麼樣。

你倆吵架別拉上她呀。

武林盟主的視線自然也移到了沈嘉禾的身上,帶點疑惑地問道:「這位是?」

季連安極是隨便地答道:「魔教妖女,抓走吧。」

沈嘉禾:「……」

師父你給你未來將要闖蕩江湖的徒弟,在武林盟主面前瞎蓋什麼帽子呢。

好在武林盟主僅是端詳了沈嘉禾一下,便沒有再說什麼。

他垂首,對著秦如一慢慢說道:「我們先回八方庄,其餘的事我之後再同你說。」

秦如一微微蹙起眉頭,雙手比劃著問起八方庄的安危。

武林盟主避而不答,只是道:「還是早些回去吧。」

沈嘉禾:「……」

盟主你又是怎麼看出來他在比劃著什麼呀?

難道他的手語就只有她看不懂的么?

盟主轉過身,手掌抵在秦如一的後背上,便想帶著他離開這裡。

然而走了兩步,秦如一卻忽然停住了腳步,比劃著讓盟主稍等一下。

他徑直走向藤椅旁,默不作聲地盯著桌上的東西看了一會,似是在挑選,半晌,才猶豫地拿起其中一個。

秦如一走到沈嘉禾的面前,將之前一直在努力編造著的成品,遞到沈嘉禾的手中。

他想了想,執起她的手,在手心上認真寫道:「不好看,賣不了錢。」

沈嘉禾看著手中的小兔子,笑了起來,順著他道:「好好好,那我便留下了。」

秦如一溫吞地點了點頭,歪頭想了一下措辭,才慢慢寫道:「我走了。」

沈嘉禾想了想話本里那些江湖人告別時要說的話,豪邁道:「青山不改,綠水長流,他日我們江湖再見,把酒言歡。」

她見秦如一沉默,以為自己說錯了,又試探地說道:「難道是山水相逢終有時?」

秦如一搖頭,在她手上,表情認真地寫道:「我不會喝酒。」

他又補了兩句,慢慢寫著,「我努力。會等你。」

沈嘉禾:「……」

糟糕,這孩子這股子認真勁兒有點可愛誒。

簡短告別之後,秦如一便隨著武林盟主離開了天璣峰。

沈嘉禾站在門口看著他的背影漸行漸遠,嘆了口氣道:「師父你要是再收個師弟多好啊。」

季連安回道:「人家早歸八方庄了,學的是劍術。收他當徒弟,萬一哪天覺得我煩他,一個順手就把我給懟死了怎麼辦?」

沈嘉禾:「……」

都說不上她師父這觀點算是悲觀還是認清現實了。

季連安沒閑著,從廚房裡扛出兩把鐵鏟,杵到地上,對沈嘉禾說道:「乖徒兒你過來。」

沈嘉禾不明所以,將大門關好,看著鐵鏟,問道:「這是要做什麼?」

季連安將一把鐵鏟交給沈嘉禾,擼起袖子,惡狠狠道:「把那混蛋剛剛踩過的土給剷出去,我嫌晦氣。」

沈嘉禾:「……」

都討厭到這種程度了啊。

不等沈嘉禾表態,季連安便一個人鏟了起來。

她只好跟著有一搭沒一搭地鏟著,試探般問道:「師父,你和武林盟主的關係不好呀?」

季連安隨口回道:「他討人嫌。自然不好。」

沈嘉禾回想武林盟主的模樣和那些傳聞。

儀錶堂堂,進退有度,怎麼瞧都是個正人君子。

這種人,一般來講,若沒有什麼特殊的原因,應當不會如此被嫌惡才是。

她便好奇道:「他哪裡討人嫌呀?」

季連安冷哼一聲,「從頭髮絲到腳後跟。尤其是那張臉,左邊寫著欠罵,右邊寫著該懟。」

沈嘉禾:「……」

她師父當真是,喜歡一個人不見得會表現出多少,但討厭一個人真是往死里討厭。

季連安抹了抹額上的汗,道了一句,「這樣吧,我先把你以後出師的任務同你說一下吧,也好讓你有個心理準備,知道自己該往哪個方向走。」

沈嘉禾聽聞,連忙正經起來,說道:「好,你說吧。」

季連安一本正經道:「你去把那個混蛋懟個八分死,就能出師了。」

沈嘉禾:「……」

她就知道不能期待從季連安口中能說出什麼正經的東西來。

季連安拍拍沈嘉禾的肩膀,「現在不會不要緊,以後我教你。」

沈嘉禾:「……」

她一點都不想學。

師父你教點身為神醫該教的東西好么?

沈嘉禾滿是無奈道:「師父你和盟主之間究竟有什麼恩怨啊,討厭他成這樣?」

季連安板著張臉,「小孩子家家的不要老打聽大人的事情。」

沈嘉禾:「……」

說著讓她拿劍懟盟主到八分死的時候就不當她是小孩子了啊!

沈嘉禾也是懶得同季連安再說些什麼,畢竟她對這件事其實也不是很感興趣。

從之前他倆的交鋒之中,她還隱約聽到什麼地煞教之類的話,估計是盟主曾一度誤解季連安是地煞教的,引起過什麼風波。

說實話,要不是因為她是季連安的徒弟,光憑行為舉止和做事風格,她也覺得季連安是被地煞教派來混入正派的細作。

沈嘉禾忽然想起了什麼「誒呀」了一聲。

季連安頭也不抬,問道:「怎麼了?挖出寶藏了?」

沈嘉禾搖頭,頗為懊惱道:「我忘記問他的名字,也忘記告訴他我的名字了。」

季連安隨口道:「他不是叫秦葯葯么?」

沈嘉禾:「……」

沈嘉禾:「我還秦草草呢。」

季連安不置可否,「左右就是在八方莊裡也跑不了。除非八方庄完蛋了。」

八方庄倒是沒有完蛋。沈嘉禾隱約記得自己在前世查那些江湖事的時候,這個名字依舊還在,所以她倒是也沒太擔心。

季連安見她不言語,便道:「你出師的時間還有得算呢,指不定他還記不記得你,你還記不記得他了。想那麼多也是無用,有緣自會相逢。」

沈嘉禾想想覺得也是,但口中還是說道:「師父你還信緣的啊?」

季連安瞥她一眼,「信啊。你就是孽緣。」

季連安直到把那塊地挖出個大坑來,才心滿意足地回到了葯廬里。

沈嘉禾將鐵鏟送回廚房,一出門,便看到了桌上整整齊齊擺放著的狗尾草小兔子。

桌子上有六個小兔子,從分不清模樣,到逐漸能瞧出輪廓。

而秦如一送到沈嘉禾手中的,則是這幾個當中模樣最好的了。

沈嘉禾端詳著手中的那一個小兔子,忍不住笑道:「確實是賣不了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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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江湖那麼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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