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9 荒島上

089 荒島上

「媽呀。」葉如陌嚇的連爬帶滾從床榻上爬起來,顧不上衣衫凌亂,向旁側偏房奔去,嘴裡驚呼不斷,「小梅,快點,著火了。」

這小妮子,都什麼時候了,睡得像豬一樣。

好在火勢從前院監獄著起,一時半會燒不到後院,葉如陌和小梅急忙穿好衣服,把東西草草收拾了下,出門而去。

火光映紅了半邊天,外面已經亂成了一團,葉如陌心亂如麻,不知向何處去。

再一次怨恨自己幹嘛不學那些草上飛之類的輕功后,終於兩眼一閉,心一橫向前院衝去。

前院,奚辰逸在那裡。

看在那些銀票的份上,總不會見死不救吧。

濃煙滾滾,火勢蔓延遮住了半空殘月,目及之處,硝煙瀰漫,人聲鼎沸。

隱約可見附近百姓爭相從家裡、水井裡打來水,試圖澆滅火勢,以免禍及家園。

火光灼灼,濃煙滾滾,人影憧憧,驚呼聲此起彼伏,剛從熱乎乎的被窩裡爬出來,腦子迷糊的緊。小梅一直在旁邊戰戰兢兢,搞得葉如陌也分不清東南西北。

兩人相互牽扯著,跌跌撞撞向前院而去。

突然,葉如陌身子一軟,撞入一個寬闊的胸膛里,抬眸,一個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這廝?

怎麼往後院來了,不在前院撲火?

空氣中似乎瀰漫著一種細微的水氣,起霧了?葉如陌抬首,望向天空,隱隱地西郊方向傳來了一股「隆隆」地聲音,似是山洪決堤,又似是萬馬奔騰。

這,又是什麼聲音?

轉眸望向奚辰逸,幽暗的光線里,他的表情晦暗未明,周身散播著冷冽的氣場。

剛想開口,已經拉著自己向側門而去,身後,小梅小跑緊隨。

同一時間,縣衙外,銅鑼聲大作,掩蓋了先前的救火聲,在這深夜裡,顯得格外瘮人。

「辰河決堤,大家護命要緊……。」

啊——

辰河決堤?

西郊墳場前的溪流便是辰河支流,每年到洪水季節時,兩岸百姓便要遭受洪澇,苦不堪言,更何況是決堤。

奚辰逸似是繃緊了臉,一言不發,拉著葉如陌直往門外等候的雲鶴而去。

雲鶴也沒有了以往的矯情,等兩人坐入了馬車內,即刻招呼小梅坐在馬車外,鞭聲傳來,馬兒已經撒開腿兒,向東郊而去。

「林大人呢?小青他們怎麼辦?」馬車裡,葉如陌忍不住出聲。奚辰逸貴為千乘之軀,自己沒有理由要求他去冒險,至少可以了解他們現況如何吧。

奚辰逸薄唇緊抿,半晌回道,「縣衙牢房著火之時,韓若便已趕往小青姑娘處。」

葉如陌一怔,「事情既然早有苗頭,為什麼不早點撤退?」

奚辰逸嘴角微勾,帶起一抹笑意,「不入局,布局之人又怎會放手?」

葉如陌,「……」

有些人便是這樣,天生的掌控者,泰山崩於前面不改色。

「牢房裡的犯人呢?」

「凶多吉少。」

「宣王呢?」

「牡丹閣。」牡丹閣靠近望月樓,兩處都在東邊,應該有時間逃生,葉如陌長吁了口氣。

奚辰逸拂上葉如陌的額角,淡淡回道,「你不會是驚嚇過度,腦子糊了吧,還是先擔心自己吧。」

葉如陌強壓心底的疑問,望向車窗外。

窗外,人潮湧動,人群爭先恐後向前衝去,偌大的街市上擠滿了人群,就算有人體力不支被踩在腳下,凄厲的聲音亦稍縱即逝。

葉如陌面色沉沉,雙臂抱膝縮在馬車裡,盡量不讓自己去聽這令人絕望的聲音。

洪水肆虐的聲音似是越來越近,馬車外人群推搡聲越來越大,一種不安的情緒在空氣中蔓延。

馬車停了下來,再也走不動了,漆黑如墨的官道上,人影憧憧,呼聲震天,誰又會給車內的王爺讓路呢?

葉如陌呼吸急促起來,今夜,便要命喪此地了?

車簾被掀開了,外面傳來雲鶴焦急的聲音,「王爺,走不動了,只能騎馬了。」

「嗯。」奚辰逸淡然起身。

葉如陌氣得牙咬咬,這廝,都什麼時候了,還在這裡扮酷,真等著去地獄勾引女鬼嗎?

思緒間,兩人已經走出車廂,望向前方,人潮驛動,臉上濕氣沉沉。

洪水已至身後,生死在一瞬間。

雲鶴快速地將馬車上的馬兒解下,把手中韁繩交給奚辰逸,望向黑壓壓的人群,低聲說道,「王爺,你與葉姑娘,我與小梅姑娘各騎一匹馬,如果失散了,脫險后,在老地方會合,怎樣?」

奚辰逸嘴角微勾,露出一抹笑意,「不,我們在天橋鎮梅花村匯合。」

葉如陌,「……」

這廝,居然還記得?

突然間,覺得頭痛不已,這是什麼情況?這辰河大堤是為這廝而決的嗎?

腳下,似有水流而至,轉眼間已經到了小腿處,刻不容緩,奚辰逸悄然躍上馬,將葉如陌拎了過來。

轉瞬,葉如陌已經坐上了馬背,單薄的身子依偎在奚辰逸溫暖的胸膛里。

嘴裡還在嚷嚷,「小梅,你要小心呀,出門時,我在你包袱里夾了一張百兩銀票,要記得好生收好,跟著雲鶴,別亂跑。」

馬兒一聲響鼻,人群向兩邊散去,鞭聲傳來,馬兒已撒腿向前跑去,獨留小梅的哭喊聲飄散在空中。

葉如陌揉了揉酸脹的鼻子,心道,平時小梅在身邊時,不覺得怎樣,現在突然分開,怪想的。

馬兒一直向前飛奔而去,腳下的洪水已經越來越深,轉眼間到馬兒肚腹。

葉如陌驚恐道,「怎麼辦?我們會不會死在這裡呀。」

「坐好,別說話。」一聲低喝傳來,葉如陌只得乖乖地坐好,閉上嘴巴。

耳側,滾滾洪水洶湧而至。

先前還以為衙門大火有都駭人,比起這場洪水來,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葉如陌緊緊地貼著奚辰逸而坐,希望他溫暖的胸膛能沖抵去內心的驚慌,說到底,自己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醫生,怎麼不怕?

周圍目及之處,觸目驚心,大水沖刷去來不及逃命的百姓,慘叫聲此起彼伏,勝過人間煉獄數萬倍。

這一刻,葉如陌有著一種深深地無力感,縱使自己醫術雲奚國第一,又怎樣?此情此境,誰也救不了。

此次辰河決堤,是天意亦或是人為?

為什麼趕在奚辰逸受封時出事?難道先前所有事情,只為了轉移他們的視線,最終目的讓辰河決堤,陽通縣便首當其衝,盡數淹沒。

到底是誰?目的何在?只是為了取奚辰逸一人性命,便要辰河下游數萬名百姓來陪葬?

葉如陌背脊處陡然升起一股涼意。

思緒神遊天外時,駿馬已經衝出了深水處,無力地向著一處高地躍去。

葉如陌正想給奚辰逸一個贊,突然,上游急衝過來幾具棺材板。

來不及驚呼,馬兒已經被撞翻了,葉如陌猝不及防一個悶子被打下了水,嗆了幾口水。

視線模糊,抓著棺材板,人亦不受控制沿著急流而去,冒出點頭,喊上一聲,「奚辰逸。」又嗆了一口水,喊上一聲,嗆一口水。

抬眸望向四周,人已飄出了好遠,漆黑如墨,隱約可見有人和自己一樣,依附著漂浮物,在水上掙扎。

一瞬間,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感襲上了心頭,該死的瘟神,丟下自己跑了。

憑他的身手,完全可以在棺材撞來那一剎那逃生,只是自己這種三腳貓功夫都不會的人,才會坐以待斃。

不知過了多久,葉如陌死死攥住棺材板邊沿,覺得每一分鐘都那麼難熬,腳泡在水裡,沒有依附實物,時間長了已經發軟,還要時不時地避開上游下來的漂浮物,這一刻,真的很想放棄求生的*了。

腦子極力回想梅花村的娘親,大妹,小弟,小梅,與她們在一起的歡樂時光,想著自己無緣報答她們,不由地悲從中來,用盡僅有的力氣大聲哭喊。

可惜再大的聲音也無法穿透這洪水肆虐的聲音,更穿不透重重黑暗,殘月如血,似是失去往日的光輝,獨留一絲微弱的光亮,照著水面上掙扎的人們。

葉如陌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手上力量越來越弱了。

突然,不遠處傳來一聲呼喊,「葉姑娘。」滔滔洪水中,聲音微弱,卻依晰可辨。

葉如陌一怔,這是從地獄傳來的聲音?黑白無常來接自己了?

人在絕望的時候,難免會生出些超出唯物主義的幻想,就像自己穿了過來,科學能解釋的通嗎?

半晌,動靜又沒了,葉如陌苦笑了一聲,以為是買彩票呀,期期想中。

「葉姑娘。」聲音又傳了過來,這一次似是近了些。

瘟神?

葉如陌激動的不行,高聲喚道,「瘟神。」呸呸了兩聲,重新高呼,「王爺,我在這裡。」

晦暗未明的急流上,遠遠望去,一副棺材似是快速飄了過來,上面隱約可見一抹熟悉的身影,殘月下,俊逸挺拔。

葉如陌緊盯著,生怕飄了過去。

這一刻,暗自決定,以後如果誰在自己面前說奚辰逸像娘們,就跟誰急。

這才是真正的男人,冒著生命危險只為了救一個相識不久的半大孩子,這份精神不值得發揚傳頌?

思緒間,奚辰逸已經到了跟前,在兩副棺材相撞的那一刻,長臂一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葉如陌牢牢提了過來,放入自己所處的棺材里。

身子蜷縮在棺材里,全身陡然輕鬆起來。

經過這麼大的驚嚇,望向奚辰逸如同見了親人,內心崩潰,抱著他直哭,全然不管在人家身上擦了多少眼淚和口水。

許久,頭頂傳來奚辰逸掌心的溫暖,「好了,別哭了,不是活過來了?銀子還在呢。」

葉如陌望了肩上緊緊綁著的包袱,「噗哧」一聲笑出聲來。

這廝,就是這樣,泰山崩於前面不改色,這種時候還能開玩笑?葉如陌望了冷嗖嗖的身子,滴水不止的衣裳,再這樣下去,沒淹死,也得凍死了。

雖然已經立春,年關未過,到了夜裡,依然是寒風冷冽。

兩人蹲在棺材里,身著濕噠噠的衣裳,感受著刺骨的寒冷。

半晌,葉如陌說道,「謝謝你。」聲音發冷。

自己只是一條賤命,死不足惜,他貴為千乘之軀,怎可冒這麼大的風險?一瞬間,葉如陌有點糊塗了。

「不叫我瘟神了?」奚辰逸淡淡笑道。淡淡的月色下,縱使一身濕透,依舊保持著這副雍容高貴的尊容,絕代風華的氣場。

葉如陌嘴角微勾,帶出一抹尷尬的笑意,「你都知道呀,大不了以後不叫你瘟神了。」半晌,望向棺材外,洪水無邊滾滾而去,聲音低了下去,嘴角喃喃,「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機會,就連這救命之恩也怕是沒機會報了。」

「要謝謝我,就靠攏點吧,說好了,暖腳呢。本王也怕以後沒機會。」

葉如陌嘟著嘴,坐了過去,都這時候了,還斗什麼氣?

洪水裡,月色下,棺材徑自向前流去,葉如陌緊擁在奚辰逸的懷裡,就這樣沉沉地睡了過去,場面怪異卻溫馨。

不知睡了多久,葉如陌在鳥鳴聲醒了過來,已經置身於一處荒島,身上蓋了一件干透的衣裳,旁邊生一堆火,暖意融融。

人去哪來了?

葉如陌坐了起來,昨晚太累,以至於被抱上來,都不知道。

望向四周,荒島山石林立,樹木成林,林中鳥鳴雀躍。枯草成蔭里,偶爾可見一枝殘梅伸出來,或粉紅,或嫩紅,為蕭瑟的冬景里添了些許暖意。

沿著荒島走了一圈,人煙渺渺,只有昨夜逃生的那副棺材孤零零的停留在水邊,水流緩了些許,水面上偶爾飄來的漂浮物訴說著昨夜的驚魂一刻。

「想什麼呢?」奚辰逸輕柔略帶磁性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葉如陌微微一怔,轉過身迎向奚辰逸。

此時的他身著一襲白色中衣,俊逸的面容在暖陽里熠熠生輝,手裡提著一隻清理乾淨的野兔,雍容高貴的氣質里添了一絲男子的爽朗。

如果時光停留在這一刻,葉如陌想永遠不與他分開,可惜的是,此時的自己只是一個名不經傳的野丫頭,而他卻是一位高高在上的王爺。

心底劃過一絲嘆息,半晌,嘴角微勾,帶起一抹笑意,「吃兔子?我喜歡。」

奚辰逸笑意濃濃,「小饞貓,就知道你喜歡。走吧,發什麼呆。」

說罷,人已上前,用空出來的手掌牽著葉如陌的小手向火堆旁走去。

小小的手掌裹在奚辰逸溫暖的掌心裡,身上的中衣未曾干透,身體上絲絲地涼意傳來卻抵不住心底陣陣暖意,白皙的臉頰上不由地泛起陣陣紅暈。

旁邊傳來奚辰逸擔憂的聲音,「丫頭,你是不是發燒了?怎麼小臉紅彤彤的?」

葉如陌嘟著小嘴嘀咕道,「你才發騷呢!」

奚辰逸,「……」

火堆旁,奚辰逸熟練地將手中兔子用木枝叉上了烤架,轉動著手中的兔子。動作優雅,如行雲流水,配上專註的眼眸,雍容高貴氣場不減半分。

葉如陌嘆了口氣,遇上了這種男子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隨便一個動作都能讓人看的流口水,就算在一起,也只能關在家裡不見天日,讓人多看一眼都覺得吃了多大的虧。

難怪坊間傳聞,瑾王一回府,必定有各種美人自動送上門,其中不乏膽大的名門閨秀,京師名妓。哪裡需要這廝出去勾搭?

「又在偷看本王?」奚辰逸頭也不抬,嘴角微勾帶起一抹淺笑。

葉如陌「切」了一聲,又乾咳了兩聲,「本姑娘在嫌棄你手中的烤兔,不會用這洪水洗的吧。洪水渾濁無度且不知道裡面飄著些什麼呢。」說罷,側眸望向荒島外奔流不息的流水,臉上餘溫卻未褪去。

洪水肆虐,腦中突然傳來小梅臨別時的那聲哭喊,心底嘆道,茫茫河水,怎麼出去,小梅也不知道怎麼樣了?

思緒間,一陣濃烈的香味傳來,奚辰逸將手中野兔撕下一條腿遞了過來,語氣寵溺,「吃吧,丫頭,兔子是用島上乾淨水清理的。」

葉如陌踟躕了一番,才將兔肉接了過來,啃上一口,「真香呀。」簡直是兩輩子以來吃過最香的東西,嘴裡嚼巴著望向面前的奚辰逸,「怎麼不吃?」

明明這麼好吃,怎麼會沒胃口?

難道是擔心自己不夠吃?葉如陌瞥向奚辰逸手中熏得焦黃的兔肉,這麼大一隻兔子,雖說自己勉強可以吃下,但是兩人吃也可以果腹。

至於野兔子,葉如陌望向一旁草叢裡瑟瑟的聲音,心裡想到,身邊有這麼一個高手在身邊,還愁沒烤兔吃?

奚辰逸依舊沒動,只是表情有點僵。

葉如陌眉頭輕擰,這廝怎麼了?平時從不這樣。

正往嘴裡塞兔肉的手停了下來,用手肘輕推了一下奚辰逸,「誒,怎麼了?再不吃點,怎麼出去?」

說罷,望向荒島旁的棺材,嘀咕道,「這些艱巨的任務,你不幹難道我來干?本小姐兩輩子可沒幹過粗活?」

話音剛落,奚辰逸偉岸的身軀已經向一旁斜斜地倒去。

葉如陌驚慌失措,仍下手中兔腿攬住奚辰逸一側倒去的身軀,嘴裡驚呼道,「你別嚇姑奶奶,你身子不是像狼一樣強壯?嗆了幾口水就這樣了,還得了。」

只可惜,奚辰逸緊抿著嘴唇,臉色紫黑,人已然意識不清。

葉如陌一邊慌張地給奚辰逸把脈,一邊望向荒島四周,約五個足球場大小的荒島周圍全部被水圍著,杳無人煙。此時此刻,只能靠自己了。

人越在危急的關頭越是冷靜,葉如陌靜下心來感受手中的脈象,輕輕按壓奚辰逸微微隆起的腹腔。

乾霍亂?

葉如陌一驚,將奚辰逸頭扶正,撥去臉上的亂髮,仔細查看他的臉龐。暖陽里,奚辰逸眼眶周邊微微發暗,面色發黑。

怎麼會這樣?

葉如陌心底泛起一絲痛意,乾霍亂,多因冷氣博於腸胃,發作時疼痛難忍。

今日早晨為了抓這隻兔子,他到底承受了多大的痛楚,而自己竟然毫不知情,還取笑他。

顧不上後悔,葉如陌匆匆站起身,環顧荒島四周,一分鐘以前,自己只需坐在火堆旁,享受身邊這個男人帶來的寵溺即可。一分鐘后,自己必須承擔起所有。

一瞬間,心裡明白的緊,先前所有的矯情都已煙消雲散,這一刻,她的眼裡只有他。

心裡砰砰直跳,向著奚辰逸剛才來的方向走去,如果猜的沒錯,那裡才有乾淨的水。

作為醫生見慣了生死離別,除了剛從醫時的悲天憫人,到後來便麻木了。每一次不管病情多嚴重的病人,自己都能夠靜下心,對症下藥。

而這一次,一個霍亂竟攪得自己如此心神不寧。

葉如陌環顧四周渾濁洶湧的水流,淹沒了四周,已經看不出這裡原貌。

顧不上腳底亂石嶙峋,小手撥開兩邊的灌木,跌撞著向前而去。心裡擔憂,這島上所需藥材是否齊全,怎麼燒開水,慶幸自己前世所修專業非西醫。

遠遠地便瞧見前方巨石下有一涓涓細流向前而去,葉如陌驚喜若狂向前奔去。水流旁有幾個凌亂的腳印,隱約可見尖銳的石片仍在一旁,上面還沾的血跡未乾。

應該是奚辰逸來過這裡,更讓葉如陌高興的是,旁邊扔著一隻破爛的陶罐,雖然爛的不成人形了,此時在葉如陌的眼裡,它的價值不亞於一顆價值連城的夜明珠。

葉如陌小心的撿起來,洗凈了舀起一陶瓷水小心翼翼地護在懷裡,如同守護自己的銀子,向來時的方向走去。

沒有野外生存的實踐經驗,目前一點點可憐的頭緒,都是從前世電視里野外生存節目上學來的。

想起不知哪個專家說的,電視看多了,人會變得傻,葉如陌就想打人,現在自己不是聰明的緊,總算是學以致用了。

把陶瓷放在火堆上燒著,又添了幾根柴火,才小心翼翼的往周圍去尋枯枝殘葉。

野外生存第二件法寶,柴火要足。

沒有走多遠,水便開了,急忙趕了回來。

手忙腳亂將奚辰逸的衣物褪去,雖然兩輩子加起來的年紀比奚辰逸還要大上一輪多,只剩底褲時,還是有點傻眼,糾結了許久,還是放棄了。

心裡想著,病毒是從口入,只要注意點,底褲上的病毒總不至於到嘴裡去。

緊接又用稍微涼卻的開水,將奚辰逸的全身擦拭了一遍,看著這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的健碩身材,手裡的觸感不斷傳來,葉如陌止不住眼皮直跳,心跳加速。

不知道會不會長針眼?

現在只剩下藥材了,這時節上哪去找?

葉如陌眉頭輕擰,蹲了下去,在草叢下尋了些野兔糞放入陶罐里,接著放火上煮,等煮沸了放一邊涼卻。

火堆旁,奚辰逸依舊緊閉雙眸,昏迷不醒。

葉如陌直接從包袱里拿出縫衣針火上燙了一滾,刺上奚辰逸大拇指處的少商穴,十指頭出血為止。

再刺上人中穴,奚辰逸終於幽幽地醒了過來,肚腹劇痛還在,額頭上冒著森森冷汗,葉如陌拿起陶罐往他嘴裡灌去,上面漂浮著兔糞的顆粒。

喝到嘴裡有一股淡淡的鹹味,奚辰逸頭枕在葉如陌手臂上,無力地問道,「這是什麼?」

「喝吧,天庭玉液。」

聽到咕咕地聲音,葉如陌淡淡問道,「王爺,兔糞湯好喝嗎?」

兔糞?

奚辰逸聞言面色一沉,只覺得五臟六腑都是臭的,跳起來沖向一旁嘔吐起來。

葉如陌立在身後,輕拍著他的後背,偶爾插上一句,「王爺,還要來點嗎?」

嘔吐聲更重,葉如陌背拍的越重,像是過了許久,奚辰逸仿若將五臟六腑里的穢物都吐了出來,緩緩站起身來,望向葉如陌的眸子里,寒光凌冽,眉頭微蹙,「你就這樣對待你的救命恩人?」

葉如陌嘴角微勾,帶出一抹笑意,「王爺,現在感覺怎樣了?」

奚辰逸微微一怔,望向葉如陌,眸光沉了沉,「難道救本王就一定要用這種下三濫的醫法?」

葉如陌轉過身,拾撿起剛才未曾吃完的烤兔腿拍去上面的灰燼,抬眸望向奚辰逸,「王爺嫌這個方法下三濫,那我問你,如今這種情況,能找到什麼好方法探吐。是菜油,還是熱童便?」

奚辰逸一張俊臉直接黑線,「……」

比起熱童便,似乎兔糞人道些。

奚辰逸無力地坐了下來,臉色依然慘白。

荒島外,水流湍急,葉如陌悠悠地說道,「看來今晚要在這裡休息了。」

許久,奚辰逸病症似是緩了些許,輕披上葉如陌為他洗凈了烘乾的中衣,抬手拂上葉如陌的額前,嘴角微勾帶出一抹笑意,「這樣不好嗎?」

葉如陌一怔,捂住自己的小臉,佯作怒道,「都什麼時候,還在這裡揩本姑娘的油?」

「揩油?」奚辰逸似是一怔,「我看你成了只小花貓,好心給你擦擦而已。」

望向一本正經的奚辰逸,葉如陌臉頰微微發燙,自己在想什麼呢?

這廝不管什麼時候,都是一副雍容高貴的模樣,仗著一副好皮相,搞得個個想往他身上貼似的。

葉如陌惱怒地低下頭,用嘴狠狠撕扯手中烤兔肉。

半晌耳邊傳來奚辰逸低低的聲音,「不過本王喜歡。」輕柔的話語如同此時的暖陽,吹散了心頭霧霾,葉如陌抬眸望向奚辰逸,撇了撇嘴,將餘下的烤兔肉遞了過去,「要不要吃點。」

奚辰逸面色一沉,想起肚腹里殘留的兔糞,連連罷手。

葉如陌眉眼俱是笑意,「德行。兔糞可是一味中藥,別名望月砂,是不是聽到名字,感覺和嫦娥姐姐攀上關係了。」看著奚辰逸黑沉沉的俊臉,昨日被這廝訛去百兩銀票時的心痛感,似是緩解了不少。

奚辰逸,「……」

荒島外,水流湍急,一眼望不到岸邊,只有那口棺材在淺彎處孤獨的飄蕩著。

兩人坐在火堆旁,大眼瞪小眼。

許久,葉如陌打破了僵局,「王爺,怎麼辦?」

奚辰逸望向湍流而去的河水,眸底閃過一絲陰鬱,「有什麼可想的?本王權當休息幾日。」

葉如陌,「休息幾日?」

想起坊間關於奚辰逸的傳聞,鎮國將軍府里荷花池旁的慵懶神情,暗道,這廝哪一日不是在休息?

「怎麼?有本王這麼英俊瀟洒的人兒陪著你,莫非不樂意?」奚辰逸嘴角微勾,帶起一抹笑意。

葉如陌嘴角輕挑,給了奚辰逸一個懶笑,「樂意,當然樂意,只是不知朝堂上是否亂了套?辰河突然決堤,瑾王爺不知所蹤,生不見人死不見屍,這新聞可就大了,幾家歡樂幾家愁嘍。」

「正所謂旁觀者清當局者迷,本王正好借著這辰河大水撥開雲霧見青天,作壁上觀,何樂而不為?」

葉如陌翻了個白眼,眼角瞥向一旁已經慢悠悠穿上中衣,神情雲淡風輕的奚辰逸,暖陽里,白色的衣襟輕揚,俊逸的面容襯的愈加脫俗。

這便是封建王朝的王爺,哪怕看上一萬本宮秘籍,亦敵不過人家一個小小的心思。

嘆了口氣,「此時此刻,要是有口酒喝就好了。」

迎著暖陽,頭枕枯草,再來上一壺美酒,最好配上徐叔的烤鴨。

真是人生一大幸事!

「小饞貓,是不是想徐叔的烤鴨了。」

葉如陌本已歪下去的身子,「騰」地坐了起來,眸底生輝,雙手握住奚辰逸的手掌,「知己呀。」眼珠骨碌一轉,拉著奚辰逸站了起來,「要不我們去抓條野豬什麼的,來烤著吃吧。」

水流湍急,奚辰逸身子虛弱,以他尊貴之軀又怎能以身犯險,總之,今日是出不去了。

奚辰逸指了指葉如陌看似圓鼓鼓的肚子,嘴角微勾,疑道,「你是天蓬元帥下凡嗎?」

葉如陌摸了摸貌若天仙的小臉蛋,訕訕一笑,「天蓬元帥投胎,總得挑個男子,好像這裡只有你吧。」說罷,腳步生風,往旁邊躍去。

奚辰逸,「……」「啪」地一聲坐了下來,「本王身子還沒有恢復,拖著病體去給抓野豬,萬一有個什麼閃失,你可擔當的起?」

葉如陌轉身,「……」

什麼意思,關鍵時候掉鏈子?

剛才還好好的,轉眼就癱坐下去了。平時一副雍容高冷的模樣,現在…。,這廝的節操呢?

還想著多吃點野味,彌補上輩子吃多了激素雞鴨留下來的陰影,怎麼就這樣了。

葉如陌氣鼓鼓地走回來,一把攥住奚辰逸的手肘,往上拉,嘴裡嚷嚷道,「王爺,我不吃胖點,怎麼給你暖腳呀。」

這貨,為了吃,真的連節操都不要了。

手臂一緊,人沒拉上來,自己身子倒是往下墜去,來不及驚呼,已經落入一個暖暖的懷抱,耳邊傳來如蘭的氣息,「急什麼,先給本王暖暖身子。」

葉如陌,「你……」身子用力向外想脫離某人的掌控,只是吃奶的勁都使出來了,依舊不見任何成效。

暖陽下,枯草叢裡,兩人緊緊相偎,姿勢曖昧之極。

奚辰逸軟軟的聲音自耳邊傳了過來,「誰是天蓬元帥下凡呀。」

葉如陌無奈地撇了撇嘴,聲若蚊蠅,「我…。」

「那我呢?」

「天蓬元帥他弟…。」葉如陌忍不住吃吃地笑了起來。

突然,腰間被人輕輕捏住,一陣酥麻感傳了過來葉如陌忍不住氣喘吁吁,咯咯地笑了起來,嘴裡連呼,「別—別—別,君子動嘴不動手。」

四肢亂動,亂了一地的雜草。

「說清楚。」

「好—好—好。」腰間動作停了下來。

枯草叢裡,兩人繼續保持著曖昧的動作,葉如陌強忍住笑,望向奚辰逸彎月似的眉眼,正色道,「天蓬元帥他妹。」

話剛落音,朱唇已被堵上,心底一陣悸動傳來,葉如陌掙扎著拍打著奚辰逸胸膛,無奈,力道微弱,結果只是給這曖昧的春色里,增加一點調味劑而已。

奚辰逸的唇初時霸道,慢慢復於輕柔,仿若面前是一壺美酒,一點一點淺嘗著。

葉如陌手停了下來,環繞在奚辰逸的腰間,任憑周圍洪水肆虐,暖陽下,荒島上只有兩個可心的人緊緊相偎。

像是過了許久,奚辰逸停了下來,望向臉頰發燙的葉如陌,淺笑,「這是君子動嘴不動手嗎?」須臾,頓了頓,「可惜,還得養養。」

葉如陌面色更見紅暈,這是搬著石頭砸自己的腳嗎?

摸著自己微微紅腫的嘴唇,望向奚辰逸俊逸的面龐,心裡「騰」地冒出一股,張嘴沖著他完美的下巴一口咬去,耳邊一陣倒吸涼氣聲。

「你—你屬狗的?」

葉如陌俏臉微揚,「你怎麼知道?本姑娘就好這一口。」

「你就這樣對待自己的救命恩人?」

葉如陌,「……」

神遊天外間,奚辰逸已經站起身來,摸了一下似是意猶未盡的嘴唇,淡淡說道,「瞧著你剛才給本王暖身子的份上,本王就去給你捉只山*。」

葉如陌瞪圓了眼,野豬成了山雞?

差點就失了身,結果就這樣?

當下,忿忿不平地跟上前去,望向奚辰逸俊逸無雙的背影,把他祖宗十八代默默地問了個遍,心裡才略微舒暢了些。

事實證明,奚辰逸說的沒錯,荒島上哪來的野豬,折騰了個把時辰,好不容易抓到了兩隻野雞。

葉如陌小臉笑得跟撿了個寶似的,屁顛屁顛的圍著奚辰逸轉個不停。

奚辰逸眉頭輕擰,「怎麼,兩隻山雞就把你高興成這樣?」

據自己所知,葉如陌出身於山溝里,山雞應該是滿地跑的,怎麼見到兩隻山雞,就像是見到寶一樣,興奮異常。

葉如陌轉動著手裡的山雞,眉眼俱是笑意,「這你就不懂了吧,吃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享受自己勞動所得的樂趣。樂趣?懂嗎?」

「樂趣?」奚辰逸搖了搖頭。

在這個時代,除了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家,少數坐賈行商,百姓們基本生活在溫飽線上,何為樂趣?望向葉如陌的眸子里又深了幾分。

才短短兩個字,古人便要琢磨半天,葉如陌搖頭輕嘆,轉移了話題,「王爺,剛才見你身手這麼好,侍弄野雞這麼熟練,是不是出身豪門,也有一段血淚史呀。」言語中帶著一絲捉狹。

這貨估計是前世看宮斗、宅斗秘籍多了,見誰從豪門出來,必定穿過槍林彈雨一樣。

奚辰逸嘴角微勾帶起一抹淺笑,眼眸望向遠方,像是自言自語,「侍弄野雞,只是最簡單的。宮中的王爺,哪有外人看起來那麼舒服,享受錦衣美食,住著瓊樓玉宇,一個個呵護中長大。除了太子,其他王爺都是為太子打天下,守江山而培養。朝廷每年通過比試武藝,最後的武狀元便會留下來,教我們習練武藝。冷冽的冬日裡,寒風瑟瑟,尋常人家的小孩還在被窩裡時,我們便已爬起來,在操練場上苦練技藝。」

火苗搖曳,映著奚辰逸幽深的眸子,比起平日的慵懶,嬉戲,似是多了一種不同的東西,整個人越發雍容高貴。

「後來,便隨著鎮國老將軍上戰場殺敵,有的時候,糧草未曾運到,別說山雞,就是根山雞毛也得吃了。」奚辰逸轉動著手裡的山雞,動作優雅,俊逸無雙的面容上透著一絲淡然。

戰場上,烈火硝煙散盡,金戈鐵馬,血肉廝殺的日子已埋入黃沙,又何須緬懷?

只是不知多少熱血男兒,為了守護國土而永遠留在戰場上。

在這冷兵器時代,戰場上雙方廝殺時的殘酷,葉如陌可以想像,只是想不到奚辰逸此時的神情,說不出是傷感,還是漠然。

都說男人是酒,越久越醇,越醇越有味道,此時的奚辰逸就像是一瓶陳年酒釀,香氣撲鼻,讓人沉醉。

葉如陌捉狹的一笑,「這麼說,王爺是吃過山雞毛了?」

奚辰逸似是恍了過來,「我今日若是不在,就你這身手,別說吃山雞,就是連根毛也見不著。」

葉如陌低下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雖然自己跟著前去捉山雞,事實上除了添亂,真沒幫上什麼忙。

想自己前世出身名門,平時除了旅遊偶爾登登各大名山,又怎會去山裡捉山雞,想想都不現實。

到了這一世,在那小山溝里待了幾個月,除了略微展示自己的醫術外,每日在中規中矩的娘親監視下,還沒來得及把體內的惡魔資質發揮出來,就已經被這廝忽悠到這裡來了。

葉如陌悠悠地嘆了口氣,真有點想便宜娘親了,也不知道他們過得怎麼樣了。

見葉如陌面色黯沉了下去,奚辰逸將手中的烤好的雞遞了過來,「小饞貓,有吃的了。」

望向面前「吱吱」直望外冒油焦黃香嫩的烤雞,再低頭望向自己手中烤得不成雞樣的烤雞,它們是一個品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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萌王賴上神醫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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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9 荒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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