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 殿前

168 殿前

冷月摸了摸,一臉茫然,要他陪個孩子聊天?這真是太難為他了。

葉如陌想起冷月先前給奚辰逸趕車時的神情,有時一整天說不上幾句話,確實為難他了。只是紅葉得給自己打下手,那個隨從和兮寧根本不熟,更談不上交流什麼的,只能委屈冷月了。

葉如陌歉意地笑了笑,便不再管他了,專心自己的術前準備。

房間內,三盆火炭熊熊燃燒,火苗搖曳,暖和異常,大家都將身上外套脫下來,以便於幫忙。

葉如陌小心將錦被掀開,放在床榻里側,再將兮寧身上的中衣解開,在紅葉的幫助下脫了下來,露出光禿禿的上身,兮寧表情十分糾結,即難為情又有點緊張。

在葉如陌的示意下,紅葉用蒸煮烤乾的絲帕將兮寧肚腹仔細消了毒,並用縫衣針扎在他的中級穴、至陰穴,讓全身血液涌動暫時放緩。隨從在一旁幫助紅葉遞這遞那的。

冷月一開始還摸不著頭,很快便進入狀態,和兮寧兩人聊起了武學,有時冷月還給他講一段鋤奸扶弱,遊走江湖的事情。

冷月說的多,大部分時候兮寧在安靜地聽,因為虛弱無力的眼眸里不時泛出一絲亮光,不時低聲說上幾句話。

床榻前,葉如陌眼神專註,找準時機匕首尖輕輕地割了下去,血緩慢地涌了出來,估計是穴位止血起到了效果。

額角冷汗涔涔顧不上去抹,自穿過來后救人無數,但是動刀子畢竟是少數,更主要的是這一次的病人是兮寧,心裡壓力無形中重了許多。

手快速地用蒸煮烤乾的絲帕在傷口上抹著,嘴裡急速地吩咐著,「紅葉,將兮寧的身子微側,引導腹腔內的積血快速流出。」

說罷,手執棉布將流出來的積血快速抹去,這種細活絕對不能假手於人,萬一觸碰到傷口引起感染,在這個沒有抗生素的時代,可不是小事。

三個人在快速地忙碌著,兮寧也沒有閑下來,就算全身冷汗涔涔,依然用微不可聞地聲音向冷月請求道,「冷大哥,要是有一天我身子好了,可不可以拜你為師?」

葉如陌一聲低喝,「還說話,你不要命了?」繼續忙碌著。

「冷大哥。」

兮寧渙散的眼神里滿是祈求,肚腹緩緩流出的血液,身上鑽心之痛,未能阻止他學武的決心。

冷月心底湧出一股豪氣,心裡嘆道,好一條漢子。憑著這股子毅力,日後在武學上定能走很遠。

一口應承了下來,「好,冷大哥答應你。只要你好了,冷大哥親自教你。」

兮寧眼眸里閃過一絲驚喜,嘴角微揚,臉上忍不住抽搐幾下,額頭冒出一股冷汗,身子隨之軟了下去,他放心了。

積血流得差不多了,葉如陌用絲帕墊在傷口上,將竹炭拿了出來放絲帕上離傷口不遠處,殘餘積血迅速從腹腔里流出來沒入竹炭里,一塊接著一塊,很快積血便吸得差不多了。

床榻下,木盆里滿滿地盛著大半盆血,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誰會相信。

許久,葉如陌終於停下了手中動作,望向在一旁忙碌不已紅葉,輕聲說道,「紅葉,將兮寧的身子翻過來,小心平躺。」

「是,葉姑娘。」紅葉連聲應道,手腳麻利地將兮寧小心地翻了個身,平躺著。

相比先前,紅衣極為恭敬地語氣里,不僅僅是尊敬,更帶著一份敬畏。

床榻上,兮寧臉色一如以往的蒼白贏弱,神情似是輕鬆了不少。一個人就算連續便秘幾天,也會難受不少。更何況,是半木盆滿滿的積血。

葉如陌俏臉未見鬆懈,眉頭微蹙,冷聲說道,「紅葉,將穿好縫衣針遞給我。」紅葉、隨從和自己一樣,雙手都是消了毒的,所以這些事情只能他們來做。

冷月只能在一邊干著急,兮寧無力的平躺在床上,似是想睡覺。

「冷大哥,別停下來,繼續給兮寧講故事。」

冷月忍住想翻白眼的衝動,什麼時候又成了講故事了,剛才講的那些精彩的事情可都是自己的親自經歷,現在倒成了唬小孩的玩意兒了。

轉念一想,這不正是說明自己不但生活確實精彩,還有說書的潛質么。

看來以往之所以木納,是沒有遇見對的人,又或者太過血腥的殺手生涯,已經將自己修鍊的刀槍不入了。原本只比王爺長上幾歲,不到二十八,未曾成家已經一臉滄桑,經常被人大叔、大叔的喚來喚去,我容易么。

還是葉姑娘那聲「冷大哥」叫著好聽。

想到此處,臉上僵硬的線條又柔和了起來,開始哇啦哇啦地講起了以往的輝煌歷史。

身後的侍衛差點沒笑得背過氣,可憐他一張四方臉憋得通紅,還要不時地傳遞東西,更不能讓冷月瞧見。

在冷月抑揚頓挫的聲音里,葉如陌神情專註,坐在床榻前將手中縫衣針攥緊,腰身微彎,左手輕觸肚腹傷口,小心翼翼地縫了起來。

身後三人瞪圓了眼,望著葉如陌不停地縫著傷口皮膚,那感覺,和縫製件衣服沒什麼區別,只是兮寧嘴裡不斷傳來的倒抽冷氣聲,幾次打斷了冷月的話語。

瞧著兮寧疼的面部扭曲的模樣,冷月一身也是冷汗涔涔了,比自己受傷還難受。

不顧身後幾人怪異的表情,葉如陌自顧自地說著,「要是有能被皮膚吸收的線就好了,兮寧就不用再受第二次罪了。」想著前世時,小時候不小心磕了,縫了幾針,那時候還沒有所謂的美容線,傷口恢復拆線的時候,那個疼呀,現在想想還疼似的。

能被皮膚吸收的線?是何神物?

無厘頭的話語一句句從葉如陌的嘴裡蹦出來,冷月已經不是第一次聽了,其餘的三人皆是一愣一愣地,特別是床榻上躺著的兮寧,眼神里冒著光,主子還有多少事情是他不知道的呢?

侃侃而談的冷月,一時間被冷落了下來,瞧著房間里的異樣,葉如陌急忙閉上了嘴,輕聲說道,「冷大哥,你繼續。」

冷月無奈地繼續…。聽了葉如陌清泉般的聲音,誰還想聽他沙啞的鴨公聲。

好一會,兮寧肚腹上的傷口終於縫好了,葉如陌又從冷月身上拿出一些上好的止血藥撒在傷口上,幫他把被子蓋好,叮囑他這幾日千萬別亂動。

站起身走到方几前,手執筆墨寫了起來,須臾,遞給了紅葉,「紅葉,這裡是一副止血的中藥,另外是一副食補的葯膳,這些日子就辛苦你了。」

紅葉眼眸閃著異光,心裡想著能從葉如陌身上學到一招半式治病的方法,在門裡地位絕對會有質的飛躍。如果葉如陌是男子,此時怕是早已撲上來了。

「葉姑娘,您放心,紅葉保證完成任務。」

葉如陌點頭,無極門人的素質、能力,她相信。

忙完了這一切,抬眸望向門外,日頭西斜,已是晚膳時間,這才想起中午沒有用膳,肚子有點餓了。

「葉姑娘,院里晚膳已經備好,是否吃完再走。」冷月瞧著葉如陌略顯疲憊的小臉,關切的問道。

葉如陌瞧了一眼,床榻上睡得沉沉的兮寧,回道,「不了,回去吃,明日有時間再來看兮寧。」

「好。」

回到客棧時,奚辰逸已經在客房裡悠閑地看著手中書簡,一身暗紅色錦衣金絲長袍,袖口處點綴著幾朵精緻紫荊花,栩栩如生,衣襟前,絲綢包裹的紐扣精緻異常,青絲綰著別著羊脂玉發簪,襯的整個人更是清俊迷人,雍容華貴。

見葉如陌回來了,忙放下手中書簡迎了過來,輕攬她盈盈一握的腰肢,捏了捏她白皙的俏臉,微微一笑,「陌兒,今日可累壞了吧。」

葉如陌順勢軟軟地靠在奚辰逸平坦的胸膛上,眼眸里閃過一絲捉狹,笑道,「奴家夜以繼日奔襲數千里,只為能與書生一聚,您說,累不累?」

奚辰逸將葉如陌一把抱了起來,淺笑,「真是個磨人的小妖精。」

葉如陌嘿嘿乾笑了兩聲,「妖精可要吸人血了。」說罷,在奚辰逸俊得一塌糊塗的臉上輕咬了一口,伴隨著一股倒吸冷氣聲,腰身一緊,身子已被奚辰逸放在了床上。

葉如陌一股腦地爬了起來,望向同樣一臉捉狹眉眼俱是笑意的奚辰逸,聲音顫道,「你想幹什麼?」

「狐仙數千里之外奔波而來,路程之遠想必辛苦萬分,待書生好好伺候以解狐仙之乏。」奚辰逸笑著,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俊臉在面前慢慢放大。

「停——」葉如陌大喝一聲,從一側溜了下去,手摸著肚子作出飢腸轆轆的痛苦模樣,雙手直擺,嚷嚷道,「投降—投降,不乏—不乏,不玩了,餓壞了。」

下了床榻,直奔客房正中間的方几前去,撫了撫砰砰直跳的小心臟,心裡想著,玩歸玩,萬一那廝忍不住把自己給辦了怎麼辦?

雖說他是典型的高富帥,自己容貌就算談不上傾國,也得傾個城吧?更何況還有這麼一大筆財富攥住自己手裡,怎麼說也算是個白富美。就這麼不明不白的獻身了,一萬個不值得。

撇了撇嘴,在方几前坐了下來,眼角餘光看向奚辰逸。見他一張俊臉未曾染上*的紅暈,當下放寬心了。心裡疑惑著,這廝什麼時候這麼正經了,以往這種情況,不被他揉捏幾下是跑不了的。

神思游曳間,奚辰逸已經走了過來,「陌兒,有件事得和你說一下。」

葉如陌挑眉,「什麼事?」

奚辰逸因*漲紅的俊臉慢慢退卻,嘴角微勾揚起一絲弧度,左手輕捻著葉如陌的髮際青絲,說,「漠北傳來消息,替身們已經暴露身份,估計過幾日便有事做了。」

行蹤暴露?

難道敵方已經採取行動,沒有人員傷亡怎會暴露身份?行程計算下來,他們應該剛到漠北,對方就這麼快急著行動?難道…。,他們的行蹤早已被人知曉?

葉如陌心底咯噔一下,背脊陣陣發冷,「東方風雲如何了?」

奚辰逸面色一沉,星眸定定地望著葉如陌,低聲問道,「陌兒,你就這麼擔心那小子?」語氣里明顯帶有一絲濃濃的醋味。

葉如陌翻了個白眼,乾笑了兩聲,「人家是自願去擋刀?難不成問一句也不行?話說回來,誰能及得上我們家阿逸萬分之一,瞧這臉俊的,這小嘴媚的…。」說著說著,手又摸了上去,順便吃了兩把豆腐。

奚辰逸眉眼俱是笑意,一把攥住葉如陌肆意游曳軟弱無骨嫩白如蔥藕的小手,笑道,「東方沒事,雙方打鬥時葉大夫的喬裝者無意中暴露了武功,所以暴露了身份。好在他們是奉旨下漠北,為了防止事情再次出現變化,東方遣散那些細作,向當地府衙亮明身份,現在已與先前隨行那隊官兵匯合,當地衙役隨身守護。」

這麼說來,這小子倒是在享清福了。有人伺候著,山珍野味吃著…。

葉如陌撇了撇嘴,沒好氣地說道,「他是舒服了,皇上會不會將所有過錯推到我們身上?」突然,身子微顫瞪圓了眼,像是想起了什麼,「皇上不會治我們欺君罔上之罪吧?」

說好的去漠北尋寶藏,半路上偷偷溜了回來,還擺了一出好戲給天下人看。這種千載難逢的機會,好事者不群起而攻之,才怪呢。

奚辰逸淡淡說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就看看他能耍出什麼花樣?只要東方咬死我們臨時計劃有變,難不成,他可以將黑的說成白的?」

葉如陌心咯噔一下,在這皇權至上的朝代,作為九五之尊的皇上,真要將黑的說成白的,尋常人等又能怎樣?

「目前我們算是在明處,無極門將布鋪圍的水泄不通,手裡又有扳指。我擔心的是,雖然治不了我們的罪,但是那人會想辦法逼我們現身,主動將寶藏獻出。不管裡面藏著什麼秘密都將公之於朝堂,他們的目的也算是達成了一半。」

「這樣也算是達到了目的?」

「裡面藏著什麼秘密?是不是他們想要的,不就清楚了?」

「他們就不怕引來其他賊人?」

「放眼天下,能與雪莽國抗衡的只有雲奚國。」

葉如陌倒抽了一股涼氣,難怪?人家是信心爆棚,嗜血好戰,處心積慮多年。抬眸,問道,「玄武怎樣了?」現在當務之急,還是得想辦法將那人真實面目揭了出來。

「冷月已經將他關押起來了,為了配合你的秘制毒藥,特意給他傷口上加了幾味藥物,這幾日倒是老實的緊。該招的都招了,只是他除了見過李三之外,從未見過其他宮裡人。」

「包括那人?」

「嗯。」

奚辰逸捏了捏葉如陌白皙的小臉,淺笑,「真不知道你娘親那麼老實的人,怎麼就教出你這麼個古靈精怪的丫頭?」遇到那人的話題,奚辰逸總會不著痕迹的轉移了。

他的心情自己如何不理解?一起長大的兄弟,不管怎麼說總有些美好的回憶,在腦海里揮之不去。

葉如陌裝作未曾知曉的模樣,嘿嘿乾笑了兩聲。

能告訴他這個千年以前的古人,自己來自千年之後嗎?那裡有電話、飛機、游輪……而自己也死於陰謀中,死於深愛的人之手,當然不能。

不知道為何,以前想到自己的前世,想到那人對自己那麼心狠手辣時,心口處總會隱隱作痛,現在卻丁點感覺都沒有了,終於釋然了。

因為奚辰逸嗎?

抬眸正好迎上奚辰逸炙熱的眸光,葉如陌眼波清澈,坦然地迎了上去。語氣輕柔,「阿逸,虹姑那裡怎麼樣了?」宮裡目前唯一的知情人必須保護好,她才是扳倒奚辰宇最重要的籌碼。

「虹姑住在原地,我已經派人暗中保護,現在是非常時期,宮中守衛森嚴了不少,貿然去救怕打草驚蛇,適得其反。」

葉如陌蹙眉,「那怎麼辦?」

「竟然他們出手想將我們逼出來,我們就將計就計。」

葉如陌挑眉,「將計就計?」

「嗯,我已經派人催了千尋,要他抓緊時間,估計就這幾日便準備妥當了,有些事情也有眉目了。」

葉如陌仰望窗外,漆黑如墨,濃霧重重,心裡感嘆,這迷霧的後面到底藏著多少陰謀?

次日,午膳時分,兩人在客房裡用膳,門外傳來敲門聲。

「進來。」奚辰逸輕聲說道。

冷月風塵僕僕地走了進來,「王爺。」

奚辰逸輕嗯了聲,「什麼事?」沒有緊急事情,午膳時間冷月是不會進來打擾的。

冷月面色凝重,腰身微彎,正色道,「王爺,今日早朝,宣王岳丈奚尚書領著魯平喈上了金鑾殿。」

「他?」葉如陌疑道,那日分開后未曾見過他了。

奚辰逸淡淡說道,「他雖然淪落成了地痞惡霸,也算是名門之後,自然有門路結交些朝廷貴胄,或許別人想結交他也不一定。」官宦之家,不見得所有事情都能見光,如此一來,有些事情自然需要魯平喈這樣的人出手。

葉如陌撇了撇嘴,淡淡說道,「他上了金鑾殿,是不是告發了我們?」魯平喈只是對方逼兩人出去的一個籌碼,沒有他,自然有其他人,用不著大驚小怪。

冷月望了一眼葉如陌,眸底隱過一絲驚訝,「魯平喈今日在金鑾殿上說,前些日子和瑾王爺、葉姑娘在西郊吃了頓飯,兩位還幫他討回了布鋪損失的紋銀。」

葉如陌冷笑一聲,果然如此。

只是工部奚尚書出手倒有點意外,這時候突然冒出來,難不成是想扶持宣王上位?想當國丈了?

也是,最近奚辰逸風頭正勁,如日中天,大有蓋過宣王,直逼皇上之勢。皇上,一個病秧子,他是從來沒有放在心上的。奚辰逸是皇后所出,就算皇上一死,有奚辰逸在,這皇位就難以坐上去。

他如何不急?

瞧著皇上也看不慣這個弟弟了,他如何不順勢推上一把?

奚辰逸神情清冷,望著面前的菜肴未曾說話。冷月望向奚辰逸,欲言又止。

「說。」奚辰逸冷聲說道。

冷月面露難色,半晌開口說道,「另有言官上湊王爺居心叵測,回了京師卻不不露面,讓人生疑。更有甚者,說王爺欺君罔上,想獨吞這批寶藏,趁機造反。還說—還說——」

奚辰逸抬眸,瞪了一眼冷月,眸光蕭殺冷冽,含著幾分薄涼。

冷月低頭,喃喃,「還說——還說王爺既然能做出弟占哥嫂的事,還有什麼事情是他做不出來的?」

弟占哥嫂?

葉如陌翻了個大大的白眼,這些人腦子都是怎麼長?這麼亂七八糟的問題,他們也能想的出?就不怕掃了皇上的顏面?

冷月戰戰兢兢地聲音再次響了起來,「皇上龍顏大怒,當場說了,明日依舊早朝,商議王爺的事。」

葉如陌一口氣沒上來,手中碗筷跌落在方几上,原地轉了幾個圈,「阿逸,現在該怎麼辦?這麼快就來了?」

奚辰逸眸底生了寒氣,冷冷說道,「既然此事如此重大,為何不當場商議,一定要等到明日早朝。該來的終究會來,分什麼早晚?」

語氣里略有一絲疲憊,揚了揚手,「冷月,你先下去吧。」

「是,王爺。」

客房裡只剩下了葉如陌和奚辰逸。

該來的終究會來,想起下落不明的兮翼,葉如陌心底膽氣頓生,「也好,我們明日就去金鑾殿會會他們。」

奚辰逸視線投向窗外,日光映在他俊逸的臉上,熠熠生輝,語氣低沉,「陌兒,千尋回復,還需幾日。如果明日有什麼突發事情,一定要穩住。有些證據沒有收集齊全,這個時候我們不能打草驚蛇。更何況,兮翼還在他們手上。」

葉如陌眸光深邃,一字一句地說道,「面對實力強大的敵人,必須一招斃命。不能讓他有一絲逃生的機會,否則全盤皆輸。他們不是想要梅山族寶藏嗎?明日我會想辦法,將兮翼救出來。」

客房裡,兩個身影緊緊地擁在一起,這一刻,無關風月。

次日清晨,天際邊剛露出一絲魚肚白。

葉如陌和奚辰逸已經整裝待發,出了客棧大門,清晨的京師西郊,薄霧裊繞,民宅、樹木像是蒙上了一層灰色的薄紗,靜溢美好。

雖有籌碼在手,金鑾殿上仍是一場不可避免的狂風暴雨,葉如陌無心欣賞美景,踩著方凳上了馬車,彎腰進了車廂。

起得太早,腦袋暈暈沉沉的,靠著奚辰逸溫暖的胸膛,竟慢慢睡了過去。

醒來時,馬車已經在金鑾殿前停了下來。

昨日殿上的風波絲毫不損奚辰逸的威嚴,他緩緩從車廂上下來,一聲藏藍色的朝服,幾日不見,鬍渣未盡下巴泛青,氣勢愈加深沉不可小覷。

後面跟著一身淺綠色衣裙的葉如陌,一如以往的絕世容顏,青絲微垂,只是俏臉難掩疲憊之態。

奚尚書站在馬車不遠處,背對著馬車,與百官們打著招呼,身子不斷地晃動,雙手作著揖,神情里似有春風得意之勢。先前早朝時,總是姍姍來遲,而今日一早便來了,看來這台戲的主角便是他了。

話說回來,宣王要是上位,他是收益最大的,這麼多年的苦心經營,在他看來總算是見到點曙光了。

機會稍縱即逝,又怎能白白浪費?更何況手裡有必殺技。

葉如陌冷哼了一聲,官場上從來就少不了溜須拍馬之人,也少不了見風使舵之人,更少不了被人拿槍使的替死鬼。就像是面前洋洋得意的奚尚書。

他恐怕到死都不會知道,為何昨日在大殿上彈劾如此順利,真是他處心積慮的結果,還是有人故意為之,甚至推波助瀾。

氣氛瞬間凝固,空氣中隱約透著一絲不安。百官們紛紛停了下來,齊刷刷地望向奚尚書身後。

奚尚書心生狐疑,返過頭去,張大了嘴巴停在半空中。

他怎麼也想不到,在這種時候奚辰逸和葉如陌竟敢直接進宮,難道想找死?

姑且不說,他與東方風雲串通欺君罔上一事。單說昨日剛在金鑾殿上說了他的事,今日一早他便攜了葉如陌直接來了金鑾殿。這速度?不是告訴大家,他到處安插了人手?古往今來,帝王最忌諱的莫過於此。

奚尚書嘴角劃過一絲冷笑,不動聲色地迎了上去,「瑾王爺,這段時間真是辛苦你了,幸得有美人伴在身側。」明褒實貶,話里話外的意思無一不針對葉如陌,前些日子,有關這位姑娘的傳聞和事情在宮裡鬧得沸沸揚揚,只差沒有傳入民間了。

畢竟這種宮諱之事,豈敢外傳。事情鬧大了,是殺頭的大事。

百官們面面相覷,面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畢竟奚尚書在他們眼裡,一向都是笑呵呵地和事老,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咄咄逼人,真是讓人想不到,難不成有誰給了他暗示,瑾王爺這次一定吃不了兜著走?

有意追隨奚尚書的官員嘴角已露出一絲微不可見的蔑笑,站在一旁滿臉興味,看著這一場即將登場的大戲。

奚丞相、太尉等人則微微地皺了皺眉頭,望向奚辰逸欲言又止。

微風徐徐,衣袂翻飛,奚辰逸攜著葉如陌緩緩走到奚尚書面前。

斜睨了他一眼,眸底閃過一絲冷笑,「狗嘴裡還真吐不出象牙。尚書大人在本王身邊說說,也就罷了。如果在金鑾殿上當著皇上的面說,可會治你一個忤逆之罪。當日,金鑾殿上,百官們可是親眼所見,皇上金口許諾,要我等一個月之內找出寶藏。如今,只有半月時間了,尚書大人還在這裡出言離間本王與葉姑娘的關係,要是本王心情不好,罷工了?找寶藏一事就交給尚書大人算了。」

奚尚書一時語噎,「你…。」

百官們紛紛掩嘴偷笑,確實如此,事情並未明朗,就想著落井下石,結局是會很慘的。

奚辰逸輕咳兩聲,走向前在奚尚書前身側停了下來,身子湊了過去,冷冷說道,「尚書大人,本王與葉姑娘,男未娶,女未嫁,就算有點什麼事,用得著尚書大人在這裡操心嗎?」

輕柔的話語,像是冬日裡一陣呼嘯而至的寒風,襲向單衣敝體的奚尚書,不由得打了個寒顫。一瞬間,他有點懷疑當初的決定是否明智了。

殿前早朝鐘響,百官們紛紛漢白玉台階上走去。

除了與奚尚書說了幾句閑話,奚辰逸與其他官員未曾打招呼,在這種時候,任何的舉動都有可能節外生枝。

金鑾殿上,文武百官依職位級別依次站立,只有葉如陌一身淺綠色的衣裙,眼波清澈,神情恬靜,氣質出塵,立在身著朝服的百官群里顯得格外突兀。

殿前龍椅上,奚辰宇一襲黃色的龍袍在身,刺繡精良,栩栩如生,明亮的顏色襯的整個人精神了不少。青絲綰著,髮髻上是龍紋發簪,貴氣逼人,一如以往溫潤的笑容,蒼白的容顏,不時輕咳幾聲。

葉如陌不由地皺了皺眉頭,都現在這田地了,還需要裝嗎?

當然只是心底發發牢騷而已,事實上,奚辰宇在百官面前假裝身子孱弱,主要是給堂上其他人看的。

果然,奚尚書見奚辰宇輕咳不已,眉角隱過一絲微不可見的笑意,只是這神情怎能瞞過一直暗中觀察他的葉如陌,更不可能瞞過殿前龍椅上的奚辰宇和站在一旁的李三。

宣王坐在旁側案前,青絲綰著,白玉發簪,發尾柔順而至肩膀,一身藏藍色的朝服燙的筆直,收起了平日一貫的笑臉,難得露出一絲威嚴。

只是在葉如陌眼裡,他只是一個名副其實的跳樑小丑。

大殿上一片寂靜,只有奚辰宇的輕咳聲不時地響起。

半晌,奚辰宇揚了揚手,向著旁側的宣王淡淡說道,「今日早朝,還是由皇長子來操心吧。」

宣王眸底隱過一絲得逞的笑意,表情極為恭敬,低聲回道,「謹遵皇上吩咐。」雖然平時在奚辰宇面前有點不拘小節,但是正式場合上還是很給他面子的。

畢竟奚辰宇是皇上,一日沒有反目,便一日不能撕破臉皮。

李三體貼的給奚辰宇遞上一杯清茶,輕輕地幫他順著背,兩人似是殿上的局外人了,面色平和,看著面前的一切。

葉如陌心底冷哼一聲,果然如此。

宣王淳厚的聲音在大殿內響起,「諸位大人,今日早朝有什麼要上湊的?」

大殿上卻是出乎意料的安靜,只有餘音陣陣響徹耳膜。

奚辰逸依舊站在原來的位置上,神情清冷,似是面前的一切與他無關,只是像往常一樣來參加早朝。

奚丞相站在旁邊,為他暗暗捏了把汗。

奚尚書面色隱過一絲焦急,按原計劃,首先會有幾位無足輕重的言官出來說話,再有幾個位居高位的官員壓軸。可千算萬算沒有想到奚辰逸竟然今日也來上早朝。

奚辰逸是王爺,還沒有對他的罪狀進行處置,自然有資格來參加早朝。這麼一來,計劃全被打亂了,能不能將奚辰逸拉下來還是個問題,至少不能到時奚辰逸沒事,自己腦袋卻幫了家。

這些日子以來,這位瑾王爺是否如以前一般,紈絝,不務正業,扶不起的爛泥…。明顯不是了。

氣氛異常的尷尬,本想著一場腥風血雨的,結果毛毛細雨也沒有。

宣王忍不住再次出聲,「諸位大人,今日早朝有什麼要上奏的?」聲線上揚了幾分,隱隱地帶著一絲焦躁。

心裡恨恨罵道,這幫兔崽子,喝著本王的美酒,拿著本王爺的銀子,騎在本王為你們找來的娘們身上……那時的雄心壯志去哪裡了?

奚尚書狠狠瞪了一眼旁側,須臾,一個腰身微彎的言官走了出來,眼神閃爍,戰戰兢兢,「臣—臣有事。」短短几個字,像是過了一個世紀,才從他嘴裡吐出來。

宣王繃緊的臉色緩和了不少,淡淡說道,「童大人,有事請說。」眸底隱過一絲微不可見的狠戾,作為兄弟,他是大哥理應照顧小弟,可這是宮裡,談何親情?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童仲秋站了半晌,神情總算緩了下來,腰身微彎,低聲說道,「臣聽說密使大人去漠北尋求寶藏,受到賊人擊殺差點喪命,而瑾王沒有出現,著實讓人生疑。」

這貨哪裡是有事上報,只是將問題擺了出來。不管奚尚書如何使眼色,只當沒見著,便功成身退了。

宣王一臉關切,語氣訝異,「瑾王,你怎麼無聲無息地出現在這裡,不是奉旨去漠北尋寶藏了?」

葉如陌嘴角微勾,冷笑,好一個奉旨!不是提醒在座的各位,瑾王欺上瞞下,妄顧聖意?

奚辰逸身姿卓越,緩緩走了出去,神情里含著幾分清冷,「回宣王爺,本王是奉旨去尋求寶藏,不是奉旨去漠北尋求寶藏,請宣王勿擅自曲解聖意。」

宣王被嗆了一下,尷尬地摸了摸鼻子,乾笑了兩聲,「瑾王,皇上許你們一個月的時間尋求寶藏,都這麼久過去了,怎麼還沒動靜呀。」

「不是還有幾日?宣王似乎比臣弟還急。」

宣王似乎面色有點難堪,以往奚辰逸從不會這麼和他說話,一時間氣氛僵住,忘了這在朝堂之上了,「老七,大哥不是擔心你嗎?當日大殿之上說得好好的,去漠北尋寶藏,回頭便不見了人影,還派了幾個替身迷惑皇上和大臣們的視線,不知的真以為你攜著兮姑娘跑了呢。」

這番話說的,明面上是不顧朝堂之上百官在場出於兄弟之情的關心,實則提醒是不是真的想跑路?為何連點音訊都沒有?更可恨的是,又將葉如陌和奚辰宇的事情提了出來。

一時間,近百人的大殿上悄無聲息,針落可聞,眼眸齊刷刷地望向面前的奚辰逸。

奉旨尋求寶藏,除非尋寶之人意外喪命,不然不管是計劃有變,還是其他重大事情,都應該上奏皇上。而奚辰逸與葉如陌之間的事情再一次觸及了奚辰宇的底線。

殿前龍椅上,奚辰宇喝了幾口清茶,咳嗽似是好了許多,望向面前愈演愈烈的爭執,面色沉了幾分,眸底卻多了一絲微不可見的興味。

美人與江山,誰更重要?他都要。

只要奪了寶藏,一舉攻下雲奚國,奚辰逸又何處可逃?葉如陌又何處可逃?

「民女有事啟奏。」大殿上一道清冽的聲音響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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萌王賴上神醫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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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8 殿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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