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鳳公主

飛鳳公主

「民女有事啟奏。」大殿上一道清冽的聲音響了起來。

一道淺綠色的身影緩緩走了出來,眼波清澈,白皙的面容隱隱透著一絲紅暈,因為憤怒更添了一種別樣的美。百官們紛紛側目,齊刷刷地望向殿上這個不一樣的女子。

奚辰宇微垂的眼眸亮了亮,未曾出聲。

宣王微眯的眼眸里隱過一絲驚訝,拂了拂衣袖,淡淡說道,「月兒姑娘請說。」

梅山族偏安一隅,十多年前被滅族,但在天下人眼中盛名依舊,而葉如陌是梅山族唯一的傳人,手中更握有無盡的寶藏。就算心裡恨得牙痒痒,表面上卻不能得罪她。

葉如陌不曾瞧他一眼,眼眸直望著殿前,「皇上,當日民女在這金鑾殿上承諾,願將族中寶藏上交朝廷換得自由身。可有此事?」

「姑娘說的是,孤也同意了。」奚辰宇手執茶杯,輕抿了一口。

茶霧裊裊,隱去了他晦暗未明的神情,放下茶杯時,神情已復於溫潤。就像大殿之上討論的事情與他無關,只是緊攥茶杯的手指關節隱隱發白。

「如今宣王幾次三番的提起,不知意欲何為?我族雖已被滅族,但是族中尚留寶藏不計其數,民女如以寶藏投誠他國,也會換得一世庇佑,又何須在這裡被人羞辱?更何況,這不是在質疑皇上當初英明的決定?請皇上為民女做主。」說罷,眸中瑩光閃動,似萬般委屈無從訴說。

看得旁側百官們唏噓不已,人家家大業大,拿著這些寶藏投誰不行呀,偏偏在這裡受盡了委屈。仗著自己代理朝政,越來越不像話了,竟然連皇上都不放在眼裡了。

朝堂上,以奚丞相為首的朝堂柱石們面露不悅之色,望向宣王的眼眸里多了幾分不屑。

宣王胖臉青一陣紅一陣,半晌說不出話來,心底劃過一絲狠戾,好一張伶牙俐齒的小嘴。

奚辰宇手執茶杯,面露難色。

百官們面面相覷。

與葉如陌兩人的關係畢竟是皇上自己的事,只要他不介意,自然沒人上前落井下石。更何況他的岳父現在勢頭正旺,有誰願意去觸這個霉頭。

而葉如陌是梅山族唯一的傳人,手中握著富可敵國的寶藏,得罪了她,萬一她翻臉不玩了,寶藏便沒了。皇上怪罪下來,誰擔得起這個責?

一時間,殿上靜了下來,針落可聞。

奚辰逸適時地站了出來,「皇上,先前皇兄說臣弟不曾用心尋求寶藏,反而欺上瞞下,臣弟想在這裡解釋一下。」

奚辰宇眼眸似是亮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弧度,「說。」

在旁人看來,他剛好是找到一個合適的借口,將葉如陌提出的難題暫時放到一邊,事實上,這才是他真正想聽的。

「皇上,當日我們從京師出發,一路上可疑之人、尾隨者如鯽魚過江,場面之壯觀,堪比戰場。所到之處,百姓們無不避之,見我等像是見了洪水猛獸般?試問如此下去,如何尋寶?」

百官們紛紛點頭稱是,認可奚辰逸說的事實。消息靈通的官員,此等事情早有當地官員上報了。

「不得已,我們只得想了個辦法,分頭行動,由密使大人帶著其餘幾個假冒之人向漠北去尋寶藏。機緣巧合下,我們在路途遇到無憂方丈,在他的點化下,我們返回了京師,本想著向皇上彙報行蹤,沒想到賊人仍不死心,一直在暗中跟蹤。為了不暴露行蹤,我們只得一邊躲藏,一邊尋求寶藏。」

「在這期間,我們遇到了魯平喈,……。」

在奚辰逸娓娓道來的聲音里,百官們大致清楚了事情的始末,只不過省略了想進去看看地下溶洞那一段。當然,他們也知道李三是不會當面戳穿他們。

奚辰宇眸底隱過一絲得逞的神情,臉上笑意更甚,「臣弟和月兒姑娘辛苦了,總算是皇天不負有心人,寶藏位置、入口都已經找到了,進去的鑰匙也有了,那月兒姑娘打算什麼時候進?」

想起奚辰逸進宮前所說的話,葉如陌佯作沉思了會,半晌,淡淡回道,「進入地下溶洞探尋我族寶藏,民女認為此事不僅是雲奚國的大事,更是我族數百年來的大事。爺爺在世時只求一方清明,天下百姓安居樂業。寶藏面世,造福雲奚國百姓,也算是圓了爺爺夢想。我想吃齋念佛三日以祭奠爺爺亡魂和數千族人的冤魂,以保佑此次探尋寶藏順利。」

百官們紛紛頜首稱是。

奚辰宇朗聲說道,「好,就這麼定了,三日後,由瑾王爺和月兒姑娘領隊,進入地下溶洞探寶。」

靜候已久的奚尚書聞言急急站了出來,顫聲說道,「皇上,此事萬萬不可。」

奚辰宇挑眉,溫潤的臉上隱隱露出一絲怒氣,「尚書大人,何來此一說?」

奚尚書微微頜首,眼眸里滿是痛意,「皇上,臣斗膽上奏,尋求寶藏本是千載難逢的大事,但是萬萬不能被別有居心的人利用了,寶藏就算找著了也會被別國拿了去。」

奚辰宇聲線上揚了幾分,眼眸里閃過一絲驚訝,「你說,誰別有居心?」

「皇上,別有用心之人,正是瑾王爺。」

朝堂上,一片倒抽涼氣聲,大殿之上,指證當今皇上親弟弟,這膽子也太大了吧。難道,想當國丈想瘋了?

奚辰宇語氣里透著一絲怒意,「尚書大人,你可得想清楚了,瑾王先前是有些不當行為,名聲不太好。但這次他尋求寶藏有功,何來別有用心一說?」

「不知皇上可否記得雲奚國第一才子林韓若?」

大殿上一時間,議論紛紛。

林韓若身為雲奚國第一才子,當年可是任陽通縣父母官,只是短時間的歷練,馬上便可以回京任要職。沒想到這個時候突然辰河決堤,林韓若救災葬身洪水,也算是死的其實。

奚辰宇挑眉,「林韓若?他不是當日辰河決堤時已經光榮獻身了?」

奚尚書望向面前神色清冷的奚辰逸,冷冷笑道,「林大才子不僅沒死,而且在瑾王爺的安排下,與天狼谷的小青姑娘雙宿雙飛了。」

天狼谷?那不是雲奚國的死敵?奚辰宇漠北剿滅他們的老巢后,百官們才知道,這個組織與雪莽國有著密切的聯繫。

通敵叛國?

殿上百官們倒吸了一口涼氣,如果這個罪名坐實,就算是皇上的親弟弟,也難逃一死。難怪奚尚書洋洋得意,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

奚辰宇面上生了寒氣,「尚書大人,這種事情可不能亂說的,這麼說意思不是林韓若已經叛逃別國?且是瑾王安排的?」

奚尚書拱手施了一禮,「皇上,臣也不敢相信事實。但是沒有辦法,臣的屬下回漠北晉州老家探親時,無意中發現林韓若的蹤跡,現在可叫他們上朝當場對質。」

奚辰宇面色一沉,冷哼一聲,「傳。」

葉如陌心底咯噔了一下,不會真讓他們找林韓若和小青姑娘,並把人帶進宮裡了吧。他們辛辛苦苦跑了那麼久,本以為天狼谷滅了,可以過幾日安生日子了,沒想到被自己人抓了回來。

有這麼湊巧?回家探親時遇上?

以林韓若和小青姑娘的警覺性,怎會出現這種烏龍的事情?事情絕對有蹊蹺。

門口處,光影浮動,兩條纖瘦的身影被押了進來,腳步踉蹌著,瘦弱的腳踝上是粗重的鐵腳鏈,一時間大殿上只聞腳鏈交錯的嘩嘩聲。

林韓若早已不復當日才子風采,一身灰白的素色衣衫骯髒不堪,遍布鞭痕,臉上傷痕未去,又添了新傷。旁側的小青也好不到哪裡去,衣衫早已襤褸,白皙的腳踝露了出來,隱約可見斑斑血跡。

只有兩人不經意對望時,眼眸里那一抹神采依舊還在。

當初的林韓若是何等的風流,一柄紙扇、一身布衣想煞了多少閨中少女,如今竟然落到了這般田地。

旁邊還跟著一位中年男子,三十開外,微胖的身材,舉止間有著幾分輕挑卻極力掩飾,望向金鑾殿前的皇上神情里流露出一絲畏懼。

葉如陌心底咯噔一下,這不是陽通縣的師爺陳閑樓?看來奚尚書今日不扳倒奚辰逸,恐怕不會善罷甘休了。

轉眸,望向一旁奚辰逸,見他眸底流過一絲訝異,很快復於平靜。

看來林韓若的落網也是他意料之外的事,這次確實凶多吉少了。

奚尚書手捻鬍鬚,望著面前落入手中的這對情侶,心底冷哼一聲,還真是要感謝幾日前書房門上那封書信,不是它,怎麼能這麼快扳倒奚辰逸?

長長地過道,像是走了一個世紀,葉如陌望著兩人飽受折磨的樣子,憤而說道,「奚尚書,林大人迄今為止還是雲奚國的官員,你怎麼能夠這樣對待他?」

奚尚書冷哼一聲,「恐怕全天下,也只有姑娘還認為他是雲奚國的官員吧?從他勾結天狼谷的那一刻開始,他已經背叛了雲奚國,背叛了皇上,背叛了一切。」

葉如陌淡淡說道,「民女也是剛剛才知道,這金鑾殿上還有其他人能做主的事,林韓若他是朝廷官員,他是否有罪?不是工部尚書說了算,至少得刑部會審之後,交與皇上定奪吧。你區區一個工部尚書應該是哪裡的決堤,就上哪吧?」

奚尚書沒料到,葉如陌會有此一說,一張老臉漲得通紅,手指葉如陌,語噎,「你……」

葉如陌翻了個白眼,不再看他。

百官們似有雜音響起,覺得奚尚書此舉確實欠妥。

奚辰宇坐在殿前,淡淡笑道,「月兒姑娘說的有道理,尚書大人也算是為孤分憂,事出有因,不予追究。」

奚尚書抹了抹額角的冷汗,狠狠地瞪了葉如陌一眼,一臉諂笑望著殿前的奚辰宇,「皇上,臣之所以擅自行動,主要是殿前兩人太過狡猾,臣當日捉拿他們之時,差點就讓他們逃脫了,沒辦法,只有用腳鏈綁著,馬不停蹄地趕了回來。」

「砰」地一聲,林韓若和小青姑娘跪在了殿前。

陽通縣師爺陳閑樓也跟著跪了下去。

奚辰宇眸色沉沉,望向陳閑樓,冷冷問道,「你是?」

陳閑樓砰地趴在地上,聲音里透著几絲顫抖,「小的—小的乃陽通縣師爺,原先在林大人手下當差。」

奚辰宇挑眉,聲音冷了幾分,「你來這裡,目的何在?」

「小的—小的,受尚書大人所託,前來證實林大人與這位姑娘的關係。當日在陽通縣時,小人隨林大人去萬花樓聽曲,見到了當時還是紅鸞姑娘的小青姑娘,沒想到幾日後,陽通縣就爆發了瘟疫,聽說是她們所為。再後來,小的又在陽通縣另外一座小院里見到了小青姑娘,還有瑾王爺和葉姑娘。」

殿前鴉雀無聲,陳閑樓一番看似邏輯不清的話語,太引人遐想了。

奚辰宇抬眸,眸光里透著幾分寒意,「林韓若,當日孤對你寄予厚望,本想著你去陽通縣歷練一番,回來協助孤處理朝廷事務,沒想到竟敢犯下如此滔天大罪,你還有什麼話說?」

林韓若跪在殿前,青絲凌亂,神情憔悴,只有望向小青姑娘時眼眸里那一抹溫柔還在。

「皇上,事已至此,韓若也沒什麼話好說。在陽通縣第一次見到小青時,韓若便深深地愛上了她。這件事與他人無關,也與小青姑娘無關。」

奚辰宇厲聲喝道,「林韓若,事到如今,你還執迷不悔?為了天狼谷一個女子,不惜犧牲個人前途。只是我問你,你可知犯了欺君之罪的後果是什麼?通敵叛國之罪的後果是什麼?」

林韓若霎時面色慘白,「撲通」一聲跪了下去,「求皇上開恩,所有的事情都是罪臣一人所為,不關他人的事呀。況且罪臣雖與小青在一起,卻從未做出通敵叛國之罪呀。」

奚尚書冷哼一聲,「林大人,您天天和雪莽國頭號殺手組織天狼谷的人在一起,誰知道你是否將國家機密授與他人?」轉而望向奚辰宇,「皇上,如今細細想來,臣倒是覺得當日辰河決堤一事,與林大人脫不幹系。辰河決堤,林大人一『死』,合理的消失於眾人面前。」

百官們面面相覷,望向殿前跪著林韓若,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時隔一年多,聞名天下的雲奚國才子,出現在眾人面前竟然是這副形象?難道他真是色膽包天,為了區區一個女子,竟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

奚尚書冷冷的聲音在耳邊再次響起,「林韓若為了這位女子,敢欺君,敢通敵叛國,又怎麼不敢讓辰河決堤。」

百官們倒抽了一口涼氣,三條罪狀,條條足以讓他死上一百次。

奚辰宇眸底添了戾色,望向殿前跪著的林韓若,沉聲問道,「林韓若所犯的事情罪大惡極,天地不容。即刻廢除原先官職,奪回因公死亡時給他的封賞,並將林家所有人一併打入天牢,即刻問斬。」

「皇上!」林韓若冷汗涔涔,額頭磕出血,「求皇上開恩,饒我林家其餘兩百多條人命。」

奚辰宇面色清冷,以往溫潤早已不復,眸光里透著一絲寒氣,「林韓若,無論是辰河決堤,還是籌劃逃脫,或是其他,無論其中哪一件事,都不可能是你一介書生能做到的。只要你說出隱情,說出背後指使之人,孤便從輕處理。」

百官們眼眸齊刷刷地望向殿前跪著的林韓若。林韓若自小在京師長大,他的父親與其中一些官員還是同窗、同僚,怎會不了解他?從小這孩子便被他的父親逼著做學問,手無縛雞之力,哪有本事做下如此滔天大罪。

殿內,一片寂然。

這等罪名,沒有人敢上前為他求情,只怕引火燒身。

奚丞相想起林韓若的父親林風燈,唏噓不已。

林風燈本是先皇旗下言官,因為太過正直,見不得朝廷內黨爭污氣,執意為官。

年近五十,大夫人才生下林韓若,老來得子欣喜不已,從小到大悉心培養,總算是才情冠絕天下。林風燈見人便是三分笑,只因為兒子給他爭了氣。

後來辰河決堤傳來噩訊,悲傷的幾度昏厥過去,沒想到更大的打擊還沒來,林韓若再一次出現,居然是給整個家族帶來滅頂之災。

林韓若面色慘白如紙,癱軟在地,嘴裡喃喃,「皇上,罪臣怎敢讓辰河決堤,那麼多的人命哪。」

林韓若心裡清楚極為清楚,就算沒有破壞辰河大堤,能夠有命跪在這裡,已經是犯了欺君之罪,單是這一條罪狀足以讓他死上一百次。所以說,無論怎樣,他都是死定了,林家註定要敗在他手裡了。

大殿上,針落可聞,只有林韓若凄涼的聲音斷斷續續地飄向房梁。

一抹輕柔地聲音再次響起,「皇上,民女有一事相求。」

奚辰宇眉頭微蹙,望向葉如陌的眼眸里多了一絲不悅,這個女人真的當自己是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嗎?沒想到這種事情她也敢插上一手,想到梅山族的寶藏還得靠她,滿腹的怒氣生生壓了下去。

出聲時,已經恢復了溫潤的神情,「月兒姑娘,有什麼話就說吧。」

「皇上,三日便是進入地下溶洞尋求寶藏的日子,這幾日民女得吃齋念佛,請求爺爺和數千族人的冤魂保佑民女出師順利,如果在這幾日內動了殺氣,我擔心爺爺怪罪下來…。」

奚辰宇眉頭深鎖,半晌,淡淡說道,「既然月兒姑娘如此說,那麼先將林家一干人等押入大牢,三日後問斬。」

葉如陌長吁了一口氣,自己能做的都做了,接下來的事情還得靠奚辰逸了。

奚尚書站在葉如陌旁側,未曾入百官行列,見皇上話音剛落,即刻上前一步,「皇上,如此處置恐怕不服人心,更堵不了悠悠眾口。」

奚辰宇挑眉,「尚書大人何出此言?」

宣王望了一眼不知所謂的奚辰宇,心底暗自著了一把急,這不是明面上擺著事情?一定要岳丈大人親自說出來,就算今日拿不下奚辰逸,這個仇也是結大了。

「皇上,先前陽通縣師爺陳尚樓說了,在陽通縣林大人別院里見到瑾王爺、月兒姑娘與小青姑娘一起,如今僅僅處置了林韓若,恐怕有點說不過去。況且中間緣由未曾查實,讓瑾王爺貿然去地下溶洞尋寶,要是再引來個什麼天狼谷,或是雪莽國的小人,那個寶藏不是白白幫別人找了?」

奚辰宇面上生了猶豫之色,「尚書大人,單憑一己之言,就想定瑾王之罪,這未免過於兒戲?說不定那日他剛好在那裡有事?」

奚尚書憑一己之言就想定奚辰宇的罪確實過於草率,但是奚辰宇這樣不分青紅皂白的袒護奚辰逸更讓人生疑,一時間,殿內再次靜了下來。

「臣前幾日意外截獲了一封書信,還請皇上過目。」

奚辰逸眸色一冷,沉聲說道,「呈上來。」

葉如陌心底咯噔了一下,這才是奚尚書的殺招吧,不到最後一刻是不會拿出來的。只不過,這封書信倒底是誰的?望著奚尚書像是勝券在握的神情,心底隱隱生出了一絲不妙。

奚尚書小心翼翼地從身上掏出一封宣紙封好的書信,遞給了走下殿前的李三。

殿內,悄無聲息,大家不約而同地望向了奚辰宇手中的書信,雖然知道今日殿上免不了有一場大戲,但是沒想到事情的發展還是讓人始料不及。

葉如陌眸底生了懼色,側眸望向一旁的奚辰逸,衣袂飄飄,長身玉立,依舊是清冷的神情,似乎今日的事情早在他的預料之中。

殿前,龍椅上,奚辰宇面沉如水,「來人,即刻將雪莽國與我國所有來往書信呈上來。」

葉如陌心涼如水,果然是有人偽造了奚辰逸與雪莽國來往的書信,只是這人是誰?心底微顫,難道是逃竄而去的烏孫殷?

只有他才能輕易地拿到雪莽國的玉璽,只有他親自撰寫的書信才有十足的說服力。

如此看來,奚辰逸也逃不了牢獄之災了,那自己能做什麼,一時間葉如陌心亂如麻,以他的縝密心思,難道就想不到對方會有這麼一手?

他說的對,自己在明,對方在暗,防不勝防。

很快,有官員將雪莽國所有的來往信件拿來了,奚辰宇將兩者放在手中,靜靜地比對著,面色愈來愈沉,大有風雨欲來之勢。

殿內,針落可聞,望著奚辰宇盛怒的聖顏,人人大氣不敢出。

叛國通敵,多大的罪名。就算是王爺又能怎樣?從古至今,為了皇位殺兄弒父者大有人在,更何況是坐實了通敵之名。

只有葉如陌知道,奚辰宇的真正面貌,瞧著他一套套地演著戲,心底,冷笑,蔑笑,嘲笑…。終究只能在心裡笑,終究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想起進宮時奚辰逸的交代,不管發生什麼事,千萬不可輕舉亂動。

牙齦咬出了血,生生吞了下去。掌心攥出了血,生生忍住了。

「啪」地一聲,奚辰宇將手中一疊書信扔下了殿內,怒聲喝道,「看看—看看,這便是你,孤最親愛的弟弟乾的好事嗎?孤什麼時候虧待你了,你要這麼對孤?」語畢,身子無力地癱軟在龍椅上,白皙的面容上因為震怒,泛起陣陣紅潮,呼吸粗重。

李三忙跑過去給奚辰宇一下下地順著背,嘴裡說著,「皇上,你千萬要保重龍體呀。」

葉如陌嘴角隱過一絲冷笑,這演戲的水平,到了現代,奧斯卡什麼的獎項非他莫屬呀。

宣王嘴角隱過一絲微不可見的笑意,站起身,從地上撿起書信那封書信,瞟了幾眼,遞給了奚辰逸,「七弟,你瞧瞧,你乾的好事,把皇兄氣成了什麼樣?」

須臾,奚辰宇氣息緩和了些許,喝了一口李三遞上來的清茶,冷聲說道,「老七,你來有什麼話想說的?」

奚辰逸淡淡一笑,「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臣弟沒什麼好說的?」

「書信的筆跡來自雪莽國櫟王烏孫殷,雪莽國的玉璽,證據確鑿,你還有什麼好說的。孤問你,你們書信來往到底有多久了?除了談論寶藏一事,還說了其他事沒有?」

偌大的金鑾殿上,只有奚辰宇一人的質問聲,伴著陣陣劇烈的咳嗽聲,衝擊著在場每個人,沒有敢出聲半句,連呼吸都盡量放平緩了,生怕引火燒身。

「臣弟還是那句話,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來人,押入大牢,三日後斬立決。」

宣王神情凝重,坐在旁側的書案前,望著被押下去奚辰逸,眸底隱過一絲得逞的笑意。

奚辰逸不曾回頭,隨著押送他的禁衛軍往殿外走去,腳步凝重,些許停滯,看在葉如陌眼裡,忍不住哽咽,沒想到,沒想到,還沒有出招就被對方殺個措手不及。

奚尚書一直未曾移動半步,腰身微彎,語氣極為恭敬,「皇上,那月兒姑娘怎麼處置?」

親手將奚辰逸打入天牢,卻未曾有半分喜色,果然是一隻老狐狸,越是關鍵時候越沉得住氣。他知道,只有一鼓作氣將所有餘孽掃盡,懸著一顆心才能真正放下來。

奚辰宇抬眸,面露難色,沉吟半晌,淡淡說道,「三日後,月兒姑娘配合孤將寶藏找出來,也算是戴罪立功了。」

「皇上,民女有一請求。」

奚辰宇面露不悅,「說。」今日,她的請求也太多了。

「皇上,您要民女將寶藏找出,算是將功贖罪。請問寶藏一旦找出,可否饒了這一干人等的性命?」

奚辰宇冷哼一聲,「不行。能夠讓你活著,已經是皇恩浩蕩了。」

自古以來,叛國通敵是何等大罪?豈是一個區區寶藏就能洗脫罪名的?

奚辰宇真正的心思,只有葉如陌知道,留著奚辰逸在世上,他不放心。

「皇上,梅山族滿門被滅,如今只留下月兒一根獨苗。皇上大恩,月兒心領了,爺爺和數千族人在天有靈,也會保佑雲奚國長久安康。但是尋求寶藏事大,如今更是系著我族一門血脈,萬萬不可有一點差池。這一路走來,有太多居心叵測之人,民女擔心以一己之力難以護寶藏周全。」

奚辰宇把玩著薄胎白瓷杯蓋,沉思半晌,正色說道,「月兒姑娘思慮周全,寶藏未曾出世,已經引起諸多有心人的垂涎,現在是要更加小心才是。以孤看來,就由宣王領隊負責,大內總管李三帶領一隊禁衛軍前往協助月兒姑娘。如何?」

果然,這一步步的棋子走過來,就是為了撇開奚辰逸,安插自己的人手進來。

禁衛軍武功高強,皇室也是忠心耿耿,還有什麼比他們更適合的?葉如陌一時間竟插不上話。

百官隊伍前,突然走出來一個熟悉的身影,「皇上,臣有事啟奏。」

奚辰宇面色和悅,「丞相請說。」

奚丞相腰身微彎,施了一禮,正色道,「皇上安排實在周全,可如今是多事之秋,先是尋求寶藏幾次三番被賊人擾亂,再是瑾王通敵…。寶藏即將面世,天下人窺視之,京師內定將湧入不少賊人。臣想,就這麼些人手肯定不夠。更何況,皇上將皇城門神禁衛軍盡數調派過去,臣擔心皇上的安危哪。」

一時間,殿內百官議論紛紛,各有心思。

京師內,湧入諸多來歷不明的人,終究是隱患多多。

有擔心皇上安危的,也有擔心寶藏落入賊子之手的,有擔心趁機尋求的,有擔心趁亂打劫的,……一時間,殿內又恢復了往日的爭執吵鬧。

寶藏找回來了,是要納入國庫的。但是賊子劫了自家,那可是真金白銀的損失,搞不好還會出人命案子。特別是府里富實的,平時又比較張揚的那些人。

……

慕容遲走了出來,「皇上,臣擔心您的安危。」

奚尚書開了口,「皇上,臣擔心您的安危。」於他而言,只想要奚辰逸的命,目的已經達到。

適時,大殿上響起一片呼聲,「皇上,臣等擔心您的安危。」

李三眸底劃過一絲戾色,都是些貪生怕死之輩。

奚丞相望向殿前猶豫不決的奚辰宇,朗聲說道,「皇上,臣倒是有一人選,不知可不可以?」

奚辰宇揚了揚衣袖,微微一笑,「丞相請說。」

「臣聽聞鎮國將軍府的少將軍,如今就在離京師不遠處的涼州城外練兵,如果能將他召回京師,就沒有問題了。鎮國將軍府的鎮國老將軍乃是先皇親封,少將軍更是為雲奚國立下不少軍功,可謂忠心耿耿,少年英才。」

殿內百官紛紛點頭稱是。

「有奚千尋那小子在,京師城內任他賊子如何囂張,也翻不出個名堂。」

「嗯,那小子,我見過幾次,長得也可以,為人實在。」

「有幾分老將軍的風範。」

……

請願聲此起彼伏。

「臣懇請皇上下旨,將少將軍召入京師。」

宣王面上隱過一絲不悅,奚千尋那小子與奚辰逸的交情,他是知道的。要是他來了,壞了本已成了大事,怎麼辦?

轉念一想,奚辰逸叛國通敵一事證據確鑿,已成了階下囚。原本名聲就不好,和他走得近些的幾位大臣,也都遭受了不同程度的重創,就算那小子來了,也於事無補。

看著殿前,聲勢浩大的請願聲,宣王終是收了聲。

奚辰宇坐在龍椅上,神情晦暗未明,半晌,嘴角微勾扯一絲笑意,「好,孤立馬下旨,著人送去涼州。」

葉如陌一顆忐忑的心,總算是緩了些許下來,瞧這情形,奚辰逸應該是早就安排好的。

「皇上,民女還有一事。」

奚辰宇面色淡然,說道,「月兒姑娘請說。」

「寶藏入口是布鋪后雜物間,看守布鋪曾是爺爺得力之人,兮翼和他的孫兒兮寧。兮翼跟隨爺爺已久,地下溶洞比民女自然熟悉些許。幾日前,兩人突然失蹤,煩請皇上派人尋找一下。」

說罷,斜睨了一眼奚辰宇旁側的李三,只見他手執信件,紋絲未動,連臉上的表情都是一如既往的恭順。

葉如陌心底暗自罵道,好一個狗奴才。

如果上次不是他從地牢里將自己領出來,真會被這副嘴臉給蒙蔽過去。

奚辰宇淡淡一笑,「月兒姑娘請放心,孤一定會派人去辦理此事,儘快給您答覆。」

下了早朝,葉如陌沒有和其他人打招呼,徑自出了殿。殿外暖陽高照,葉如陌神情恍惚,腳步虛軟,茫然地走下了漢白玉台階。雖然知道奚辰逸定有計劃,但是三日後斬立決的決定還是讓她膽戰心驚。

殿外馬車還在,葉如陌徑直便上了馬車,便向宮外而去。

除了等奚千尋來,似乎自己現在什麼也做不了。

馬車沒有回客棧,直接向曹大海在京師的院里駛去。現在身份已經曝光,沒必要再住在客棧那種人員雜亂的地方了。布鋪現在現在也由禁衛軍名正言順的在那守著。

住處,也有人守著,實則怕自己跑路,美名其曰保護自己的人身安全。

到了府里時,葉大河也回來了,見著葉如陌一臉的倦色,忙迎了上來,「陌兒,怎麼了?」

葉如陌嘴角微勾,扯出一抹笑意,「爹,沒什麼。」

葉大河眉頭微皺,「陌兒,怎麼不見王爺和你一起回來?」

葉如陌抬眸,懶笑,「爹,女兒累了,想去房裡休息,至於王爺,他這幾日有事,就不過來了。」

葉大河一臉擔憂,「陌兒,你們是不是吵架了?」瞧這滿臉不高興的樣子,不是吵架是什麼?

「爹。」葉如陌聲線上揚了些許,「您能不能不要再問了,女兒真的累了。」

「好好—,爹不問,只要陌兒好好的。」葉大河忙陪著笑,望向葉如陌身後,突然出現的那些護衛讓葉大河起了疑心,眼眸僵住,「陌兒,這是幹什麼?怎麼會有這麼多人來我們家?」

「爹,沒事,過幾日我們便要出發去尋寶藏了,他們都是來幫忙的。」

「哦。」葉大河雙手互相搓著,終於放下心,走了。

葉如陌長吁了一口氣,望去遠去的葉大河,心裡如同打翻個五味瓶,雖然只是個便宜爹,但是對自己這份關心,卻是實實在在的。

轉身進了廂房,冷月也跟著進來了。

「冷大哥,現在有什麼辦法可以見到他嗎?」

冷月低垂著頭,臉上露出幾分難色,「葉姑娘,只怕是不能。王爺入宮前特意吩咐我,一定要姑娘沉住氣,等著少將軍來。」

葉如陌眼角啜淚,喉嚨哽咽,「他真的和你這麼說?」

「王爺怕姑娘擔心,所有才沒和您說。」

「你的意思是,要我按兵不動?」

「是的。現在看來沒有更好的辦法了。整個小院圍滿了護衛,就算是只蒼蠅也飛不出去。」

「事情沒有那麼簡單,如果不見他一面我不放心。」

奚辰宇是什麼人,別人不知道,她可是清楚的很。今日奚尚書拿出的證據有可能出自他的手筆,漠北,那麼遠的地方,一來一回需要十幾日,能將時間掐得如此之准,還有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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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

葉如陌望了冷月一眼,淡淡說道,「冷大哥,飛鳳公主回來了沒有?」作為全力協助奚辰逸的無極門來說,京師內的一草一動都要了如指掌,更何況是這麼出名的飛鳳公主。

冷月眸底生了疑色,「姑娘的意思是……」

葉如陌沖著他耳語了一番,然後氣定神清的坐了下來,淡淡說道,「這幾日辦事用心點,要是有人來了,記得通知我。另外在院里騰出一間房來,從明日開始我會潛心吃齋念佛,不準任何人打擾,以免影響後日開啟寶藏之門。知道嗎?」

「是,姑娘。」冷月應聲而退。

次日清晨,葉如陌沐浴后便進了房間念佛,整日都沒有出門,整個小院里除多了些來回走動的禁衛軍,靜悄悄的。

第二日清晨,葉如陌依舊在房間念佛,沒有出門。

直到上午時分,門外傳來陣陣嚷嚷聲,「讓開,讓我進去。」

一個身穿明黃色長裙的女子倚在門口,鳳眸,黛眉,相貌秀美,衣袂翻飛,比尋常女子多了一份英氣。後面跟著兩位身子瘦小的婢女,瞧著主子這樣,只得低著頭唯唯諾諾地站在身後。

守門的禁衛軍滿臉難色,「公主,你這是何苦?」

「本公主倒要瞧瞧,是哪個狐狸精將我逸哥哥害成這樣。」嗖地一聲,手中長劍拔了出來,「你們今日誰要攔我,誰就祭了本公主這把紅梅劍,明白嗎?」

守門禁衛軍聞言,腿腳一顫,後退兩步,「公主,小的也只是奉命行事。」

「你急什麼,本公主只是進去看看,給那賤人兩耳光出了這口惡氣便出來了。本公主知道,那個狐狸精的命還得留著,給我們尋寶藏呢。沖著這點,我不會要了她的命。」

頓了頓,眼眸一橫,望向門口禁衛軍時,眸中已多了幾分戾色,「只是你們,就算本公主殺了你們,大不了拉出去挖個坑埋了,還不用親自動手。」

領頭的禁衛軍口齒不清,面露懼色,訕訕一笑,聲音顫道,「那—那請公主早點打完那狐狸精,早點出來吧。」

飛鳳冷哼了一聲,「算你識相。」說罷,抬腳向著裡面走去了。

臨時改設的佛堂前,「砰」地一聲,門開了。

大門口伸出頭正想看戲的禁衛軍們立馬縮了回去。「啪」地一聲,門又關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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萌王賴上神醫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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