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黃昏的瓶子①④

34.黃昏的瓶子①④

許良指著月濯問小十三,「他怎麼了?」

「可,可能是葯吃多了,也可能是……啊啊啊我看看保質期!」

許良又看月濯,只覺得他現在這樣兒比平時順眼。

小十三:「真的過期了!去年就過期了啊啊啊!月濯哥哥你沒事吧!」

月濯不說話,許良把手背往他臉上一貼,月濯身體依然僵硬,躲了一下兒,但動作過於細微,可以忽略不計。

「小月月,你吃錯藥了,怎麼辦,幫你吐出來吧?」許良繞到月濯身後,手臂朝他身前一繞,正要用力,卻覺得懷裡一空。

紫色光團碎成顆粒,像一群螢火蟲,飛進風裡飄沒了影兒。

許良看著自己的手背,忍不住笑。

小鳳凰居然也有害羞的時候。

一束燈光透過樹冠照進林子,剛好落在小十三頭頂。

樹葉沙沙作響,一個人影落在地上,舉著胳膊粗的手電筒來回掃射。

小十三被亮光照了一臉,眼睛像小燈泡似的冒出綠光,緊張地後退幾步,回頭向許良求援,但身後除了樹還是樹,高矮粗細,就是沒有人影。

綠肩章停下步子,「你是……鼠妖對吧?有沒有看見一隻大鳥落在附近?看樣子像是月濯,不過據我推測,是染了毛的青鸞,現在正超速逃逸,如果你有線索最好提供一下兒,這個月處里做活動,凡是提供有用線索的,都能到步行街338號免費享受修腳一次。」

小十三本來還一臉懵逼,聽到這兒忽然明白髮生了什麼。

就像被召喚到異世界的主人公一樣,他終於找到了自己的使命。

很顯然,綠肩章在追捕月濯和許良,小十三決定就算被吊銷證件,也要幫許哥哥渡過難關。

他挺胸抬頭,哆嗦著伸出小手,隨便往一個方向指去,「那,那邊!往那兒跑了!」

綠肩章從兜里掏出一張優惠券,「感謝你的合作,以後也請繼續支持我們工作,共同為人妖之間的和平相處做出努力。」

小十三愧疚地笑笑,綠肩章追了出去。

片刻后,遠處傳來一陣騷動,綠肩章吼道:「什麼人!站住!」

許良在心裡暗罵小十三,居然這麼輕易就泄露了他的藏身位置。

他邊跑邊對空氣說話,「月濯,出來!」

但沒得到回應,眼看著綠肩章跟打了雞血似的越追越近,他只好拿出百米賽跑的速度,憑著腿長優勢繼續奔逃。

可惜只跑了五六分鐘,腳下的路就到了盡頭,擋在面前的是一段生了銹的鐵柵欄,柵欄後面是個十幾米的深坑。

許良借著慣性躍起,順利上到柵欄頂端,對著面前的深坑皺了皺眉,張開雙臂跳了下去。

半空中,一道勁風直追而來,像利刃割裂空氣,爆出一道紫色光芒。

光芒見風而長,越來越亮,把許良黑色的瞳仁也映成了通透的紫色。

巨大的羽翼上下一震,氣流托舉著許良做了個緩衝。

許良穩穩落在月濯背上,嘴角勾笑,「小月月對我真好。」

月濯不接話,側身同時腳爪在岩壁上一踩,借力騰空,從坑底飛了出去。

鳳族的速度在妖族裡數一數二,月濯醉駕都能甩掉綠肩章,何況酒醒的時候。

他在空中盤旋一圈,假裝向西,實際借著雲影的掩護折返,接上小十三和黃昏,一路回了商業街。

到家已經十一點了。

許良一身臭汗,先去洗了個澡,出來時卻有種開了任意門的錯覺。

眼前站著個粉嫩嫩的少年。

棕紅短髮挽在耳後,襯得膚色格外白皙,水透的眼睛像布丁,柔軟的嘴唇像果醬。

關鍵是,他還穿了一身藕粉色的浴衣,踩著淺綠色的木屐,拿著淺橙色的團扇。

許良:「黃昏?」

黃昏用扇子抵著下巴,朝許良眨了下眼,「許哥哥你看,我可愛嗎?」

許良在他嘴上彈了一下兒,點頭表示滿意。

黃昏笑著抱住許良的胳膊,正想多求幾句誇獎,就「哎呦」一聲,「疼疼疼,醫生說三天內不能使勁笑,否則傷口容易發炎,我給忘了,嚶!」

許良捏住他的下巴,「傷口在哪兒?」

小十三冒出來道:「隱形縫合,看不見噠!」

黃昏:「事不宜遲,我們去找大鎚哥吧!」

許良只記得名字不記得人,直到見了王大鎚,也沒想起他就是之前差點兒坑了自己的小販。

不過也不怪他,今天的王大鎚一點兒都不像大鎚。

頭髮理了鬍子颳了,換掉了波西米亞風的行頭,只穿了運動褲和休閑服,坐在那裡腰桿兒筆挺,像個複員的兵哥。

許良收回望遠鏡,朝黃昏說:「看見了,在家裡呢,還沒睡。」

黃昏一臉興奮,「我看看!給我給我!我也要看——哎呦呦呦,嘴疼……」

小十三特別善解人意,跑過來伸出小手,幫黃昏按住嘴唇,防止他一會兒笑得太開又要崩裂傷口。

黃昏舉起望遠鏡,完全不覺得偷窺民宅有什麼不妥,畢竟在這之前他一直住在王大鎚家,該看的不該看的都看過了。

對他來說,他跟王大鎚已經是兩口子了,只是還沒見面而已。

望遠鏡上下調整著角度,黃昏臉頰有些泛紅,即使被小十三按著,嘴角還是止不住地向上翹起。

「我家大鎚哥哥真帥。」黃昏念叨著,將望遠鏡平移,朝向自己惦記已久的床鋪。

床單有些亂,不過沒關係,等他住過去就不會亂了。

被子拖地上了,也沒關係,等他住過去就拆換清洗。

被子里有人,也沒關係,等他住過去了就……

什麼?!

黃昏的笑容僵住,直直看著床上。

被子里真的有人,從被角露出一段白皙的小腿,和一隻粉嫩的腳丫。

再往上,還能看到同樣白皙的手臂,和黑亮的長發。

是個年輕女孩兒,穿著寬鬆的睡衣躺在床上,側身抱著被子,懶懶地撐著腦袋,看著王大鎚和他聊天。

而王大鎚正拿著個水果刀,削著一顆蘋果。

王大鎚走到床前,把蘋果送到女孩兒嘴邊,女孩兒咬了一口,順手勾住他的脖子……

黃昏放下望遠鏡,直愣愣地望著遠處的霓虹。

許良在他臉上捏了一把,他像被電到一樣猛地一抖,再次舉起望遠鏡,但還沒湊到眼前就又放了下去。

他不想看了。

「他挺開心的。」黃昏小聲說。

「你想怎麼見他,直接敲門,還是安排偶遇?」

「是啊……怎麼見他?」黃昏轉過身,「怎麼見呢……」

「別問我,自己考慮。」

黃昏愣了一會兒,忽然跳下屋脊,跨過圍欄,衝進了奔騰的車流。

小十三:「黃昏哥哥!危險!不能橫穿馬路啊!要等綠燈!」

許良以為黃昏要去找王大鎚,一開始沒太在意,後來才發覺不對。

方向反了,而且黃昏衝進車流就沒打算出來,像條小魚栽進奔騰的江水,撲騰著逆流而上。

不過也沒什麼不對,他本來就是條魚。

許良以為黃昏看到了什麼限制級畫面,於是撿起望遠鏡,朝對街瞄了一眼,只見枕頭在屋裡飛來飛去,一男一女玩兒得樂此不疲。

許良朝小十三道:「去追黃昏,算了,一起。」

一人一妖跑得就像脫韁野狗,一連追了三條街道,嚴重影響了交通秩序。

黃昏也不知道自己要跑去哪裡,只想躲起來做個縮頭烏龜。

眼看要被追到,他用上所剩不多的妖力,鑽進了眼前的報停。

橙光一晃,賣報的大爺還以為燈泡壞了,推著老花鏡起身查看,而在他留意不到的角落裡,沒拆封的礦泉水瓶里多了一條金魚。

「買瓶水,錢放這兒了。」鉚釘青年放下兩塊錢,隨手抄了一個瓶子。

瓶身的貼紙跟黃昏順色,鉚釘青年根本沒發現水裡有魚,把瓶子塞進皮夾克里,打算先捂一捂熱。

水是給弟弟買的,最近天氣忽冷忽熱,他弟有點兒咳嗽。

鉚釘青年吹著口哨,跟許良他們擦身而過。

許良來到報刊亭,掃了一圈沒看到黃昏,問小十三道:「方向對嗎?」

小十三聳動著圓圓的鼻頭,「黃昏哥哥的氣味就到這裡為止,再往前就沒了。」

許良問老大爺:「有沒有看見一個男孩兒?十幾歲,穿木屐,跑起步來特別擾民。」

老大爺:「年輕人,買報紙嗎?今天的報紙都半價賣了。」

許良會意,把十塊錢放在桌上,「那男孩兒往哪兒去了?」

老大爺收錢,給報紙,「沒看見男孩兒,不過聲音聽見了,確實擾民,等你找著了,記得多給他教育教育,現在這些孩子,可不能慣著。」

許良:「……」

小十三:「可是這裡確實有黃昏哥哥的妖氣。」

許良掃了一眼堆在地上的礦泉水,似乎明白了什麼,蹲下來翻找。

老大爺:「每瓶都是一樣的,別翻了,都翻亂了!哎你們這些年輕人,真是——」

許良拍了張紅錢上桌,老大爺立刻改口,「真是……挺講究的,挑吧挑吧,看哪瓶好就買哪瓶,回頭叔叔我再多送一瓶。」

擺在外面的翻完了,沒有,拆了一個箱子,還是沒有。

小十三聳聳鼻子,輕扯許良衣袖,許良低頭,就見小十三指向自己身後。

一個鉚釘青年大步走來,「啪」地一巴掌拍在櫃檯上,「我說老徐大爺,奸商也不是你這麼奸的!水裡都生蛆了你還賣!我弟差點兒喝下去了!」

老大爺也拍桌子,「不可能!」

鉚釘青年把瓶子杵在桌上,「自己看!那麼大一條蛆!都快趕上蛇了,還不承認!」

老大爺心虛,忙拿起瓶子,心裡琢磨著萬一真的有蟲,他就犯個羊癲瘋算了,抱著瓶子往地上一趟,眼睛一閉,倆腿兒一蹬……

然而他剛拿起瓶子,另一隻手就把瓶子搶了過去。

許良往瓶子里瞧了一眼,果然看到水裡飄著一條寸把長的白蟲。

小十三嘴上不帶把門兒,張口就叫:「黃昏哥哥!」

許良把瓶子遞給十三,「瓶子是我的,一場誤會。」

老大爺和鉚釘青年同時投來懷疑的目光,小十三抱著瓶子縮了縮脖子,隨時打算撒丫子跑路。

許良把小十三圈進懷裡,「蟲子是我弟在河裡抓的,沒地兒放就塞瓶里了,剛買東西的時候忘在這裡,發現了才回來找,還好找著了,總之一場誤會,再見。」

許良要走,老大爺沒什麼意見,鉚釘青年卻覺得哪裡不對,側身攔了去路。

剛剛那瓶子是他親手擰開的,明明沒拆封,怎麼往裡放的蟲子?

許良,「都說是誤會,你叫大爺再給你拿一瓶不就結了?」

鉚釘青年:「不行,我弟差點兒喝到蟲子,換你也咽不下這氣。」

許良:「你的心情我理解,但我趕時間回去,不然蟲子死了就麻煩了。」說著把瓶子舉高到小十三面前,「黃昏就快死了。」

許良這話說得十足認真,小十三愣了一愣,臉色說變就變,瓢潑大雨從眼睛里洶湧而出。

鉚釘青年忙擺手,「算了算了,你走你走,我跟徐老頭繼續掰持。」

轉過街角,小十三還在抱瓶痛哭,大有用眼淚淹了北京城的架勢。

許良把他嘴巴捏住,「是快死了,不過我能把他救活。」

小十三悶了個響嗝,睫毛一扇,來不及剎車的淚珠子落上許良手背,嘴角已經揚了起來。

許良在瓶子上彈了一下兒。

黃昏變回金魚,在水裡轉了一圈兒,朝許良吐了串泡泡。

「謝謝許哥哥,我不想治病了,你把我倒進河裡,讓我自生自滅吧。」

許良:「你說不治就不治了?」

「不想再麻煩許哥哥了,反正我也不用去報恩了,大鎚哥哥用不著我以身相許。」黃昏一提到王大鎚就十分沮喪,轉過身不看許良。

許良簡直想笑,「你就不會換種方式報恩?」

黃昏知道這話在理,但他一心以身相許,始終覺得王大鎚是要跟他睡的,現在一想到王大鎚居然要睡別人,他就特別沮喪,一點兒都不想活了。

金魚在水裡轉了三圈,拿尾巴尖兒在瓶底畫圈圈,「可我只想以身相許,讓大鎚哥哥睡我……不想讓他去睡別人,我只想這樣報恩……」

許良還沒接話,小十三就搶先道:「黃昏哥哥,你這不是報恩!你是喜歡大鎚哥哥!這叫佔有慾,喜歡他就霸佔他啊!」

黃昏恍然大悟,許良若有所思。

他們同時看向小十三,「是嗎?」

小十三一拍胸脯,「書上就是這樣寫噠!」

許良:「什麼書?」

「很多啊,《霸道總裁愛上我》還有《酷帥總裁很不乖》還有《總裁虐我千百遍》還有《我與總裁的一百零八種姿勢》,還有……」

黃昏像看明星一樣看著小十三。

許良:「回去把書借我看看。」

說到做到,許良一回到家,就捧著書看了起來。

小十三則抱著個圓圓的魚缸坐在電腦前。

他拿手指戳戳屏幕,跟黃昏解釋說:「你看,這個人和這個人現在在一起了對吧?可是他們下一集就分手了,然後過三集這個人又跟一個人在一起了,下一季又分手了,然後下下一季又和現在這個人在一起了……」

黃昏:「為什麼換來換去啊?」

小十三:「誰知道呢,人類就喜歡這樣,尤其這種外國人類。」

「那你說,大鎚哥哥也會換嗎?」

「會噠!因為在一起就是為了分手,結婚就是為了離婚!」

「那我跟大鎚哥哥會分手嗎?」

「我們是妖精,跟人不一樣噠!」

「太好了,那就不分。」

「嗯嗯嗯!你看你看,這裡特別好玩!」

小十三把瓜子仁兒丟進魚缸,黃昏接住,雖然只能虛弱地翻著肚皮,但整條魚明顯精神了許多,連泡泡都吐得比之前更大了一些。

不知不覺刷了一夜。

許良正看到男主囚禁女主,就聽到有人敲門。

被打斷有些不爽,但一想到來的可能是常小貓,許良就把狗血情節拋到了腦後,起身開門。

門剛一閃縫,就被猛地一推。

許良運動神經很好,幾乎在同一時間退到了安全距離。

房門大敞,乾冷的空氣隨著訪客一起灌入房中。

許良被五個人圍在當中,目光落在正要進門的男人身上。

他看起來不到三十,寬肩細腰身材高大,面相卻透著女人似的陰柔。

他穿著和常凈同款的黑西裝,掛著和常凈同款的紅肩章,連身上的氣息都帶著幾分相似。

「我叫趙清函。」他朝許良微笑,面目十分和善,聲音也又溫又軟,「是常凈同事。」

許良眼睛眨眨,忽然朝趙清函探過身去。

周圍立刻有人要攔,趙清函使了個眼色,仍舊微笑,「你叫許良,對嗎?」

許良敷衍地點點頭,隔著半臂距離,無禮地盯著趙清函看,忽然問道:「你是哥哥還是姐姐?」

趙清函:「你覺得我是哥哥還是姐姐?」

「姐姐!嘿嘿,因為姐姐長得好看。」

這時趙清函身後又走出一個人來,許良認得,是報恩管理處的廖揚。

他立刻咧開嘴笑,朝廖揚使勁揮手,「上次的牛軋糖特別好吃!我都快吃完了!」

廖揚只朝許良點了下頭,對趙清函說:「趙處您看,許良一直都是這樣,有智力缺陷而且性格善良,沒有任何危險。」

趙清函:「這話你跟老狼說去,如果今天換了他來,槍里裝的可就不是麻醉彈了。」

許良餘光掃向門外,果然看到了瞄準自己的獵-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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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恩許可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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