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未來茫茫

第五章未來茫茫

這一回他們的酒喝到半夜,唐麒卻只飲了三杯,之後他們怎麼勸她也不肯多喝一杯了。

月上中天,唐麒站起來,道,「你們自己喝吧,我要去休息了。」

她順手把唐念拖起來,唐念不想走,想撒嬌留下來,她摸了摸唐念的頭,道,「小孩子不許熬夜,不然我讓你乘馬車會帝都,整整一個月都要乘馬車。」

唐念立刻蹦起來,「阿姐不要,我馬上就睡。」說完就跑了,瞬間沒了影子。

他長在西秦軍中,最愛騎馬,不能騎汗血寶馬就已經很痛苦了,要是坐一個月馬車......他想都不敢想。

「玖思教導孩子的方法還真是有效,」凌淵也站起來,「我送妹妹如何?」

「有勞。」唐麒低聲道。

軍中只有她一個女子,她住的是一間木屋,要遠一些也安全一些。

「玖思妹妹在軍中威信甚高,倒是沒有丟了唐王府世代的氣魄。」凌淵走在唐麒身後說道。

「就如同凌世子在江南蘇府威信也極高一般,這都是一樣的,你我都曾經費盡心力讓自己身邊的人心服口服,讓他們認可,然後從他們那裡得到想要的東西。」唐麒淡然說道,臉上依舊是若有若無的笑意。

凌淵蹙起眉頭,狹長好看的鳳眼掃過唐麒帶著冰冷笑意的眼眸,「不要這樣笑,真難看。」他說道,他稍稍記得十年前唐麒的笑容,明艷張揚。而不是現在,看起來溫婉明麗,實際卻是冰寒刺骨。

唐麒抬起眼眸,道,「你這人真奇怪,我自信傾城之容,難道不漂亮嗎,我覺得我笑起來最漂亮了,」她不以為意,「難道你要讓我哭?」

凌淵一時語塞,「是,玖思妹妹確實傾城之容,不過還是不要笑了,我不喜歡。」

唐麒又笑起來,「我笑我的,要你喜歡做什麼,凌世子想什麼呢?」

「道是如此,」凌淵盯著她道,「玖思妹妹,不是唐麒了。」

「難道凌世子還是凌淵哥哥嗎!」唐麒毫不客氣,回憶過往是一件無聊的事情,它只會告訴你從前的你有多愚蠢,現在的你有多傻。

「若你麒妹妹願意,我就是。」凌淵忽然認真起來,鳳眼中都是溫和地笑意,或許和十年前相似,但是唐麒已經忘了當年了。

唐麒搖了搖頭,二人已經走到了河邊,她笑道,「你看著河水,它是不會往迴流的,我們所經歷的一切,也不會再回去的,我們現在唯一相同的就是都站的很高,都背負著很多責任,而我,還承擔著已死之人的責任,我早就不是唐麒了,你也早就不是凌淵,『唐麒』二字,只有一個『麒』是我的,我先要考慮這個『唐』,你也一樣是不是。」

凌淵心頭驟然沉重起來,他又何嘗不是在風雨飄搖中成長起來的,他又何嘗不明白唐麒的話。

「說的是,不過玖思妹妹和我一樣,都是不信命的是不是。」凌淵道。

「我現在開始信了,」唐麒打斷他,「凌世子休息吧,咱們明天一早就走,省的你回去皇帝陛下責怪,你如今可是我的衣食父母,到時候就不好看了。」

她擺擺手,轉身進了木屋。聽見外面的腳步聲遠了以後,唐麒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和凌淵這種人待在一起太費腦筋了。猜不透看不懂。

她坐在榻上,抱著被子躺著。凌淵,現在他和她的目的是一樣的,那就是楚氏皇族。

說起來,這當真是一件極為諷刺的事情,一百多年前,唐王府那個奇女子和凌王府的老祖宗把楚氏推上皇位,那個世上最高的位置,也是世間最深的淵藪。然後他們兩個一個賺錢,一個養兵,甚至唐王府那個女人還浪跡江湖不知道懷了誰家孩子就回來了。

楚氏一族呢,一直穩坐著皇位。三個王府之間的矛盾一代代積累,終於在她和凌淵這裡維持不下去了。

唐王府和凌王府深受壓迫,一個郡主,一個世子,下定了決心都要奪回曾經被自己祖宗嫌棄的位置。

人啊,都是貪心的,所有人都不例外。她和凌淵,將會為了自己的私心攪弄風雲,會有無數人為此付出血的代價。

或許有一天他們會後悔,可不是現在。還沒有得到的時候,是不會後悔的。

凌淵坐在帳中,身旁那個名喚風起的侍衛道,「公子,咱們派出去的人有三個下落不明,恐怕已死。」

「查到什麼?」凌淵沉聲問道。

「回公子,不曾。」風起說道。

「先召回來。」凌淵自然清楚,是唐麒下手了,不奇怪,卧榻之旁,豈容他人酣睡,只是不過三天而已,唐麒對西秦的看顧,當真是費盡心思,而那個不良於行的虞景,只怕也不會看起來那麼簡單。

西秦,真是個熱鬧的地方。

唐麒半夜都難以安寢,一睡著就是噩夢,帝都啊,她在那裡活了八年,一切都被十年前的那場噩夢毀掉了。

屋外的大風呼嘯而過,唐麒爬起來點上燈,從牆角的箱子里翻出幾件衣裙,都是十年前京城流行的式樣,是唐王妃的遺物,乃是上好的天蠶絲所制,雖然過了十年,依然完好,一絲褶皺的痕迹都未留下。

唯一不同的是一件白色長裙,上面都是血跡,衣領上猶多,是唐王妃自刎的時候穿的那件衣服,唐麒也帶在身邊。

她看了看又收起來,她從未查看過這些遺物,害怕睹物思人,不過現在拿出來,心中只是微微酸澀,她並沒有想象中那樣難過。

唐麒看了鏡子中自己絕美的臉,連自己都感到陰寒徹骨,她已經麻木了,在十年的殺戮和血腥中遺忘了什麼是心痛。

她殘忍,她狠辣,「紅衣閻羅」之名,她名副其實。

唐麒一直坐到天亮,第一縷晨光灑進她的窗戶,唐麒從屋子裡走出來。一身繁複華麗的白衣,長發未束,左手拿著一個精緻的木盒子,面容上是溫和的笑容,朝著虞景的帳中走過去。

虞景身邊的侍衛早就已經習慣了唐麒這般,一大早晃過來。

「虞景,給我梳妝。」唐麒進去道。

虞景放下手裡的書,「過來吧。」

「你東西收拾好了嗎?」唐麒偏過頭問道。

「沒有什麼要收拾的。」虞景修長的雙手在唐麒的長發間無比熟練的穿梭著,顯然這種事情已經做的很順手了。

唐麒從八歲起就是由虞景帶大的,本來要給唐麒尋一個侍女,不過唐麒不想要,虞景從那天開始要給小姑娘束髮,算起來已經十年了。

虞景從盒子里挑了一支梨花玉簪,和她白色的長裙極為相配。

「好了,」虞景輕聲說道,「你這一身白衣,像是要回京城奔喪的。」

唐麒瞪了他一眼,道,「到京城自然要換成紅的,不過我一想起來要坐一個月的馬車......你的身體受得住嗎。」

「放心,我怎麼會輕易去死。」虞景蒼白如紙而且瘦削的臉上浮出一絲冷笑,二十年,二十年前他離開京城的時候,不過八歲而已。

唐麒笑道,「也是,禍害遺千年,你這種人,只怕閻王爺也不敢收吧,實在是太費心了。」

若是認真看起來,唐麒在唐念和虞景身旁的笑容是比較多的,不是那種客套溫和的笑容,是真正的笑。

「是啊,他不收最好。」虞景依舊是一臉淡然,這些年在鬼門關徘徊,他早就釋然了,只是他心中執念難解,他不怕死,只怕死不瞑目。

「別擔心,他要是收了我一定闖到地獄把你帶回來。」唐麒嬉笑道。

虞景白了她一眼,不再說話,侍衛已經將早膳和虞景的葯都端了進來。

帳中頓時都是濃重的藥味,唐麒早已習慣這個味道,她把葯給虞景遞過去,虞景看都不看一眼一飲而盡。

唐麒喝著白粥,道,「我動手了,三個。」

虞景抬起頭,道,「哦,我以為你會全部殺了。」

「我倒是想,奈何不是人家的對手,」唐麒隨意地說道,「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歹竹出好筍,我現下覺得這句話反過來說也是對的。」

虞景莞爾一笑,道,「你說。」

「你看,唐王府和凌王府一個嫡女,一個嫡子,現下正各自籌劃著怎麼讓楚氏皇族魂歸地下,可是皇帝的嫡子,淳熙太子,傳聞個性剛直......皇帝那種人,竟然有這麼一個兒子,還真是奇了。」唐麒舀著粥道。

「皇后李氏出自李國公府,李府書香傳世,當年的老國公就有過死諫的舉動,李皇后也是個性情剛直的女人,淳熙太子有李府教導,性情沒有隨了皇帝......楚家這麼多年終於有個好孩子,不過畢竟姓楚,是真是假尚且不知。」虞景似是回憶起什麼。

唐麒正要接話,虞景瞥了她一眼,「吃飯。」她果然沒有再回答。

唐麒一身白色錦衣出去,虞景和唐念直接上了準備好的馬車。

唐麒和眾人告別,韓雋最是年輕,看著唐麒道,憂心道,「小姐,你這不聲不響就走了,拓拔煦還不把越陽鬧翻天。」

「那你就告訴他,陛下正在京城給我招親,讓他到京城來找我。」唐麒溫聲回道。

「這可不行。」韓雋趕緊道,他堂堂一方大將,還能怕了拓拔煦不成,他不過是捨不得唐麒走罷了,這一起長大的情誼,自然不同。

「那你跟老子廢什麼話!」唐麒一把把袖子從韓雋手裡收回來,溫和地說道。

韓雋一聽「老子」二字,便知道這位姑奶奶不高興了,道,「小姐天姿國色,今日......」

唐麒已經不理會他,和夏城袁坤二人道別。凌淵撐著傘在一旁看著,唐麒眼底的嬉笑和肅穆,都是真真切切的,只可惜他只能看到她虛假的笑容。

總覺得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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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兮皇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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