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各自籌謀

第四章各自籌謀

凌淵緩步走進帳中,看見營帳中那盤奇怪的棋局。凌淵這兩日見了虞景幾次,卻沒有從虞景身上察覺到任何東西,那個人,掩飾的太好了。

「請坐。」唐麒拿過桌子上的茶杯,給他倒了一杯茶。

「麒兒越發美貌了。」凌淵忽然開口道。

「我又不是靠著美貌過活的人,你哄帝都那群小姑娘的話不要用在我這裡。」唐麒回道。

凌淵拿起茶杯,「也是,西秦三十萬大軍想必麒兒可是費心了。」

唐麒被他說的雲里霧裡,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麼,她不回答,伸手擺起棋子。

半晌,唐麒又道,「玖思,我的字。」唐麒已經十八歲,洛雲女子十六歲及笄之時,會由長輩取字,唐麒的字乃是虞景所取,玖思,就是九思。

「玖思?」凌淵蹙眉,九思。

「是,有何不妥嗎?」唐麒反問道。

「不,起的很好,是那位虞先生起的嗎?」凌淵問道。

唐麒點了點頭,「是。」

「西秦軍營,果真是不凡之地,玖思妹妹想要用這三十萬人演一場什麼戲呢?」凌淵終於說到了正事。

唐麒淡淡地看著他,執起一枚棋子將已經歸於平靜的棋局又一次打亂,「你猜。」

「玖思想要報仇。」凌淵道,他的聲音不太肯定,他真的猜不到唐麒想要做什麼,他兩歲的時候,她剛剛出生,他看著她長到八歲,卻總是猜錯她想要什麼,結果就是兩個人幾乎見了面就打架,不分時間場合。

唐王府橫遭慘禍的時候,凌淵在江南探親,他收到消息的時候,唐麒已經去了西秦,那個時候,他就不想回帝都了,總覺得那裡沒有什麼再值得留戀了。他十年都沒有回去,回去的時候,就領了聖旨到西秦來了。

「其實唐王府的人,是不在乎仇怨的,」唐麒溫和地笑起來,「仇恨這東西有什麼用,反正人已經死了,我就算是誅了仇人的九族,他們也活不過來,偏偏我還得承受他們留給我的痛苦,唐王府家訓,失敗,死亡,都是咎由自取,活著的人不該被已死之人囚禁。」

她溫言溫語,甚至笑意盈盈,說著這樣的話,或許......真的是太過狠心了。

凌淵目不轉睛地看著她,心中不知道是什麼滋味,他真的感覺不到她的仇恨,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其實,十年前的那場禍事,看似天災,可是稍微想一想,怎麼會有那麼巧的事情,何況唐王何許人物,難道連那點兒天災都躲不過。

唐王府的事情,就是人禍。有死亡的地方,就有仇恨。他察覺不到唐麒的恨意,要麼是她真的不在乎,要麼就是她把仇恨深埋在心中,刻意隱藏,不是不恨,而是太恨。

「那玖思是想著如何保住唐王府,如何護住西秦軍嗎?」凌淵問道。

唐麒毫無章法地擺著棋子,棋局,殺機重重,又生機勃勃。凌淵抬手,攔住她將要擺下那一枚棋子的手,道,「亂了。」

「還好,」唐麒另一隻手捻起棋子放下,道,「你知道的,我如今半個血親都沒有,只有我一人,還談什麼唐王府,唐王府早就已經隨著我父王母妃被埋葬了。」

凌淵也捻起棋子,道,「那你,還要回京嗎?」

「自然,就算是什麼都不能做,我也要他們看見我,天天都做噩夢。」唐麒這麼說著,讓凌淵想起十年前那個女孩子。

他們站在荷塘邊,那比他低半頭的女孩子扯著他的衣服,惡狠狠地說道,「那你就和我一起淹死!」說著,兩個人一起掉進了荷塘,大冬天的,後來都病了。

那個時候的唐麒就是那樣的霸道狠辣,現在,當然不會例外,自己不好過,她的仇人自然不會好過。

「你不該回去的,」凌淵道,「陛下此時正滿帝都的挑男子,看看哪個適合做你的郡馬。」

唐麒好看的眉眼彎起,「甚好,我都十八歲了還嫁不出去,按說我這般模樣,當有許多男子喜歡的,可偏偏這麼多年只有漠北的拓拔煦說想讓我做他的壓寨夫人,我那幾個將軍私下還說拓拔煦看走了眼,說起來,我這心中甚是不平。」

一向優雅的凌世子差點被一口茶水嗆著,「唐麒!」他沉聲喝道。

「怎麼了。」唐麒懶洋洋地抬眸看了他一眼。

「你想要什麼?」他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角問道。

唐麒莞爾,「這話應該我來問你,凌世子費這麼大的力氣到西秦來,又在我軍中待了三天,我是不是應該懷疑,你有什麼別的企圖,難道你真的是來給皇帝傳旨的嗎!」

「玖思果然還和小時候一樣聰明,」凌淵正色起來,道,「錢財,糧食,軍需,我都有,希望將軍好好想一想。」他又一次把棋局打亂,雖然只是挪動了幾個微不足道的小棋子,卻將整個棋局打亂,亂到不重新擺上一局,就絕對能罷休。

唐麒蹙起眉頭,不知道凌淵是說的真的還是試探。

他的意思很明顯了,是想要唐麒為他所用,他察覺到,唐麒現在想要的,只是護住西秦這三十萬人,不是因為她不想要更多的,而是因為她現在羽翼未豐,尚且做不到。

一般女人,未出嫁之前,心裡裝的是心上人,嫁人之後,裝的是丈夫,生了孩子以後,便都是孩子了。而唐家的女人,她們的心要大的多,她們不只裝得下心上人,裝得下父母兄弟情人夫君孩子,她們還,裝得下天下。譬如唐麒,她心裡現在是三十萬人。

在這之前,讓她為他所用。這是凌淵的打算,至於日後......既然是日後,那就日後再說。

「你大可不必如此,我又不會為了楚氏皇族搭上我西秦三十萬人的性命,你儘管犯上作亂,籌劃謀反,我不會告訴旁人的。」唐麒眨著好看的眼睛,單純地說道,就像一個小孩子知道另一個小孩子做了壞事,這個小孩子承諾做了壞事的小孩子,我不會告訴別人的。

可是這明明......就是威脅。旁人知道了你的秘密,你肯定首先想到殺了他,死人最能守口如瓶。

凌淵笑的風清月朗,漂亮的鳳眼看著唐麒,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冷意,道,「麒兒,我當你是答應了。」

唐麒「嗯」了一聲,道,「可以這麼說吧,反正我又不領朝廷的俸祿,年年還得納稅。」

「不過,」唐麒啪的一聲放下一枚黑子,「我不會讓西秦三十萬人為了別人的事業枉送性命的,他們都是我的親人,凌淵,還有,我不缺錢。」

唐麒一直擺著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二人的談話自然沒有結果。然後,就演變成了一場在棋盤上的廝殺,凌淵似乎有些吃力,因為唐麒的棋風實在詭異,這得於虞景的教導。

這盤棋局,一直持續到深夜,中間有過死局,但是唐麒眼皮也不抬一下,伸手就把擋了路的棋子扔到地上。

凌淵對此,道,「玖思當真狠辣,沒有用的棋子,就這麼扔掉了嗎。」

「沒有用的,就不是棋子。」唐麒冷冷地說道,這個時候,她才是一個殺伐果斷的將軍。

「我知道我現在是對你有用的,」唐麒又笑了起來,「所以,我答應你的條件,這是交易。」不是服從,唐麒不想低頭。

凌淵抬眸,道,「好。」棋局終了,還是一場死局,就像兩個人之間剪不斷理還亂的關係。

兒時的情誼,現在的交易,事實證明,本該價值連城的東西被棄為草芥,他們這些人,只有擁有共同利益的人才是朋友。

「阿姐,」唐念背著虞景走進來,把虞景放在一側的軟榻上,「該用膳了。」

「端過來吧。」唐麒坐在案前道。

「不要在我這裡吃東西。」虞景看著幾人說道。

唐麒瞪了她一眼,「你這麼小氣做什麼。」

虞景不答,伸手扔過去一本書,凌淵看的出來,這樣的事情應當是時常發生的。

「別生氣,我出去吃就是了。」唐麒站起來笑道。

「今日我擺宴,慶祝凌世子成了我的衣食父母,如何?」唐麒又道。

「玖思客氣了。」凌淵回道。

唐麒端坐主位,除了北陽林峰,其餘三郡,錦陽夏城,懷陽袁坤,越陽韓雋,三位大將,都趕著過來了。

夏城和袁坤與林峰一樣,年近而立,看起來頗為可靠,韓雋的年紀則要小上許多,他今年剛剛及冠。

「小姐,」韓雋靠過來,笑嘻嘻地說道,「你真的要回帝都?我會捨不得小姐的!」

「要不我帶你一起回去怎麼樣?」唐麒涼涼地說道。

韓雋趕緊搖頭,「不用不用,我就是想說你把阿念留給我怎麼樣,反正他也沒用。」

唐麒瞭然,唐念是唐麒為數不多的軟肋,韓雋估計是被趕鴨子上架來當說客的,來讓唐麒留下唐念,半開玩笑地試探她。京城局勢混亂,說起來,唐念去了確實不合適。

那一邊,唐念確實嚯地站起來,「我要和阿姐一起。」

夏城拽著他,「小公子!」夏城生怕唐麒說出什麼話來,畢竟還有外人在......

唐麒笑笑,沉聲道,「你們擔心什麼,帝都而已,又不是十八層地獄,阿念怎麼就去不得了。」

「是啊,阿姐,我會保護你的。」唐念沉聲說道,並不像一個十四歲的少年。

唐麒不理會眾人,讓唐念在自己身旁坐下,把他的烈酒換成味道淺一些的。

凌淵將這一切看在眼裡,他第一眼就看出來,這個男孩子像極了唐麟,他大約是唐麒唯一的軟肋吧,不,應該是逆鱗。

軟肋可以拿捏,逆鱗卻是碰不得的,觸之必死。

「今日乃是餞別,」唐麒舉起酒杯,「西秦,我就交給諸位了。」

「將軍放心,我等定會守好西秦。」四個人,穆崇也站起來,他不止是長輩,也是瑜陽大將。

「那就好。」唐麒飲下一杯酒,回身坐下。

西秦軍營,這幾位大將,讓凌淵對西秦三十萬大軍有了新的認識。

如出鞘之利刃,鋒芒難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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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兮皇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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