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默然應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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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念抱著小狼走到楚徇鉞身旁,道,「徇鉞哥哥。」
楚徇鉞「嗯」了一聲,他自然不會因為唐麒的事情牽涉到唐念這孩子,「坐下吧。」
「給,」唐念將小狼塞到他懷裡,「我送給徇鉞哥哥的生辰禮物。」他倒是還記得唐麒的叮囑。
「阿姐說,這年頭,畜生比人可靠,等小狼長大了還能保護徇鉞哥哥,你喜歡嗎?」少年眨著眼睛問道。
楚徇鉞愕然,不怪唐麒總是不放心唐念,前一句還好好的,后一句就把唐麒給賣了。
太子聽見說是狼,道,「這是你阿姐送到嗎?」
「我送的。」唐念回道。
長極太子捧著茶,「......嗯,很漂亮。」
唐念坐在楚徇鉞身側,捏著點心啃起來,長極太子讓侍女將自己的點心也遞過去,「以清郡主何時過來?」
唐念搖頭,「不知道,阿姐好像不太舒服。」
楚徇鉞本來專心致志地擺弄著小白狼,聽見唐麒不舒服,便立刻抬頭,「玖思怎麼了?」
唐念心道阿姐不是要和他劃清界限了......「沒事,有虞景哥哥在呢,虞景哥哥會看著阿姐的。」
「那就好。」楚徇鉞心中泛過一絲苦澀。
凌淵朝著這邊走過來,看見楚徇鉞之後,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意,「不知道今日我的大禮,三皇子喜歡嗎?」
楚徇鉞何嘗沒有猜到,今日的事情是凌淵一手造成的。
但是真相擺在那裡,楚徇鉞能說什麼。
「世子大禮,多謝。」楚徇鉞舉起酒杯,淡淡地說了一句。
「不用客氣。」凌淵清淺一笑,回了半禮之後在自己的位置坐下。
他看得清,楚徇鉞的指尖微微發顫,還真是傷的挺深的。
唐麒喝了滿滿一碗薑糖水,裹著裘袍也走了過來,因為只是年輕人的宴會,也沒多大規矩,隨意找個位置坐就好。
她便一個人坐在了凌淵後面的位置,不曾給過楚徇鉞一個眼神,這個舉動讓楚徇鉞心驚不已,不過隨後便發現唐麒這只是無意之舉。
她坐下之後便一言不發,似乎很疲倦,楚徇鉞忽然想起來今日是初十,他記得唐麒這幾日總會身體不舒服,當時她自己還調侃,等成親生了孩子以後就不會疼了。
楚徇鉞神色一滯,正好和抬起眼眸的唐麒四目相對,尷尬不已。
尷尬的就他一個而已,唐麒微微側臉,如往日一般露出溫柔的笑容,依然傾城絕美,溫暖不已,好似今日那般涼薄的話不是她說的一般。
楚徇鉞閃過臉,端起酒杯,心下一陣寒涼,她......還真若無其事!她竟然能若無其事!
唐麒半眯著眼睛從盤子里挑點心吃,蒙山上桃花開的正好,唐麒挑的都是桃花捲,慢慢地吃著。
太子的視線落在那盤點心上,不知道在想什麼,連衛風瀾和他說話,都是半晌才反應過來。
三國使團近來倒是挺安分的,二公主許給了南梁,三公主許給了寧國,眾人都覺得皇帝是下血本了。
「太子殿下在看什麼?」衛風瀾道。
「無礙,衛世子剛剛是說西南軍一事嗎?」長極太子道。
「不知道西南軍與西秦軍相比,哪一個更勝一籌。」衛風瀾挑眉笑道。
長極太子不語,唐麒拈著點心,冷冷說道,「不管哪一個更勝一籌,都定然踏得平南梁王庭。」
「郡主何必如此刻薄,我只是說說而已。」衛風瀾道。
唐麒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本郡主素來如此,尤其是對我看不過眼的人,若非你提起西秦,我還真是懶得和你多說一句。」
場面當下就難看起來,相當難看。
凌淵開口道,「玖思妹妹,今日可是三皇子的生辰,妹妹客氣些。」
唐麒垂眸,「多謝世子提醒。」
楚徇鉞抱著那隻小狼,慢慢地給它喝著牛乳。
淳和公主從江敬遙身邊走開,擠到唐麒身旁,笑道,「姐姐,今日我坐你這裡。」
唐麒看了江敬遙一眼,江敬遙遠遠地擺擺手,表示無奈。
「蓁瑤,都嫁人了還胡鬧,小心母后回去收拾你。」長極太子笑道。
泛著冷氣的場面終於回暖,唐麒還是挑著點心吃,並不喝酒。
她忽然皺著眉頭,身子便軟了下來,往旁邊歪了一下,淳和公主一驚,「姐姐,你怎麼了?」
唐麒正頭暈,往旁邊挪了一下,身後的不遠處的一個人大喊,「血!郡主......血!」
淳和公主大驚,趕緊扶起唐麒,發覺她的裙子下擺都是濕的,不過衣服本來就是正紅色,看不出是血還是什麼。
場面一下子混亂起來,長極太子覺得耳邊嗡嗡直響,喝道,「傳太醫,快傳太醫!」
不知道誰喊了一聲,「郡主......郡主這是流產了嗎!」
唐麒抬起眼眸,喝道,「滾!老子還沒成婚,流產個屁!」
「阿念!過來扶我!」
唐念半晌從人群中擠進去,不過他的阿姐已經不需要他了,凌淵從淳和公主手中接過唐麒抱起來,他的袍子上立刻被血浸濕,抱著唐麒往最近的營帳中跑過去。
楚徇鉞也顧不上許多,毫不猶豫追了過去,臉色蒼白。
唐麒因為失血過多,開始頭暈,沒看清抱她的人是誰,「阿念,去找虞景過來。」
「好,你別動。」凌淵沉聲說道。
唐麒被放在凌淵帳中的床上,唐念立刻躥到她面前,握著她的手道,沉默不語。
楚徇鉞隨後進來,「玖思!」
「我沒事。」唐麒勉強說了一句。
韋院正被連拖帶拽地拉過來,看見唐麒一身血也十分震驚,說真的,他也以為以清郡主這是小產血崩了!
他趕緊搭脈看診,還未說話,白朮已經背著虞景過來了。
虞景面色一冷,道,「讓開!」
韋院正被嚇了一跳,唐念一手將他拽走,「虞景哥哥,你快看阿姐,她......」
白朮將虞景放在床榻邊,唐念利落地從虞景身邊的藥箱里拿出金針,虞景深吸了一口氣,開始找穴位給她止血。
唐麒在看見虞景進來的時候就已經昏了過去,臉色蒼白如紙。
「沒事的都先出去,」虞景道,「勞煩韋院正留下幫我。」
唐念最是迅速,回頭瞪了一眼,看著凌淵道,「都出去!」
之後,帳中便只剩虞景,韋院正和唐念三人了。
在外面等著的人慢慢散開,只剩下太子,楚徇鉞,凌淵三人,此外還有皇帝和其他長輩派人等消息的人。
長極太子臉色極為難看,斷子葯......藥性怎麼會這麼烈的!
楚徇鉞將剛剛扔下的小狼又抱在懷裡,動也不動,腦子裡一團亂麻,回頭吩咐身後的人幾句,又站著不動了。
凌淵一臉陰霾,和楚徇鉞站在一起,他一度懷疑唐麒是小產了。
「三皇子,希望此事與你無關!」凌淵道。
楚徇鉞半晌才反應過來,道,「凌世子這是侮辱玖思還是侮辱我!」
凌淵看著他,「那是最好。」
幾個人等到天快亮的時候,唐念才叫幾個人進來。
「阿姐怎麼了!虞景哥哥。」唐念問道。
「中毒了,」虞景抬眸,「斷子葯!」
韋院正在一旁擦汗,「斷子葯的藥性本沒有這麼劇烈,但是郡主今日正好是......是小日子,本來就虛弱,這麼一來,唉!」
這位年過花甲的老太醫長嘆一聲。
唐念眼眶通紅,喃喃念道,「是誰下的毒藥!」
楚徇鉞臉色蒼白,「你說什麼,斷子葯!」
凌淵的臉色也難看至極,不知道在想什麼。
「太子殿下!」虞景道,「這是殿下主持的宴會,為何會出現這等事情,殿下難道不該給我唐王府一個交代嗎!」
長極太子咬著嘴唇,悶聲道,「先生放心,本宮定會詳查。」
楚徇鉞此時什麼都顧不上了,別說是唐麒騙了他,就是唐麒掐死過他,他也不想再問了。
他的目光落在唐麒蒼白的面容上,一言不發。
凌淵亦然,這麼狠辣的手段,他還真是沒想到!
唐王府若是絕後......西秦軍又該如何!
這件事情根本就不用查了,除了那位,誰會有這麼暴烈的手段!
可惜唐麒了!
這件事情立刻如暴風一般席捲了整個營地。
皇帝聞言暴怒,立刻要求徹查。
當然,沒有幾個人真的關心唐麒的死活,只是在算計著這件事情能夠他們帶來什麼好處或者有沒有不利的影響。
以清郡主不能生育,就意味著唐王府絕後,是真真正正的絕後。
歷代西秦軍都是由唐王府的人繼承,那麼現在,西秦軍的將來在哪裡。
唐麒在午後醒來,唐念和楚徇鉞正陪著她身邊,凌淵也在一旁翻著書,看起來心不在焉。
「我這是怎麼了?」唐麒嘶啞著聲音問道。
唐念抱著唐麒的胳膊就開始哭起來,沒有出聲,但是肩膀一聳一聳,連話都說不出來。
「哭什麼,」唐麒柳眉一豎,「你姐姐還沒死呢!」
「徇鉞你說。」唐麒又道。
楚徇鉞囁嚅半晌,只是伸手握著唐麒的手。
「凌淵!」唐麒終於生氣了。
「你中毒了,斷子葯。」凌淵放下書,目光落在唐麒漂亮的桃花眼上,似乎要從那雙眼睛里看見不一樣的東西。
那一刻,唐麒似乎停住了呼吸,面龐上帶著淡淡的笑意,「你......你再說一遍。」
「斷子葯。」凌淵道。
「阿念,給我倒杯茶。」出乎幾個人的意料,唐麒淡然說道。
唐念倒了一杯茶遞給她,唐麒喝了一口,「斷子葯嗎?還好,我沒死。」
「阿姐。」唐念喃喃念道。
「放心,阿姐沒事,」唐麒微笑,「走吧,回我那裡去,我累了。」
這個下午,所有人都等著以清郡主大發雷霆,誰知道唐麒只是回了自己的營帳,對此事半點不提。
不過她也誰都不見,皇帝親自過去看她,被拒之門外,送三國使臣離開的時候都不露面,只是在睡了兩天之後默然回京。
眾人都以為以清郡主這是絕望了,換做誰能不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