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生辰大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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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徇鉞的生辰正好在三月初十,要在獵場過了,唐麒數著日子算了一下,也沒幾天了。
這幾日她幾乎都陪在虞景身邊,皇帝病著也管不到她這裡,便清閑了幾日。
「你出去玩兒吧,」虞景頗為心煩地看著她,「你都守著我好幾天了。」
唐麒沉默,搖了搖頭,「反正我也沒事。」
虞景冰涼的目光落到她身上,「怎麼沒事,如今局勢動蕩,你不知道嗎!」
「動蕩也是他楚氏的江山。」唐麒混不在意。
虞景抬手把身側的書扔了過去,喝道,「滾,叫你這麼整日看著,我煩都煩死了!趕緊滾!」
唐麒垂下眼眸,像個小姑娘一樣,任著書扔過來砸到身上,又默默地撿起來送回去。
虞景哭笑不得,唐麒放下書,「好,你別生氣,我不會誤了大事的。」
說完她便出去了,虞景心裡也不好受,可是總不能任著唐麒這麼守著他,關鍵是守著也沒用啊,該來的總要來。
唐麒神色冷清,走到馬廄旁,一黑一白兩匹汗血寶馬依偎在一起。
唐麒將黑風拖到一旁,黑風不情願,被唐麒一個眼神嚇得躲到一邊吃草去了。
她伸出手摸著那匹白色的馬,「小白,姐姐養了你這麼久,馬上就要把你送人了,你高興嗎?」
「你不高興也沒用,」唐麒拿起一把草料喂著馬,「不過還好,把你送的不太遠,就是對門的那個哥哥,你還記得嗎?」
身後的白朮和白桑面面相覷,這問的......是什麼啊!
「你看,就是那個哥哥。」唐麒指著走過來的楚徇鉞說道。
「玖思,」楚徇鉞隔著挺遠便喚了一聲,「隨我去騎馬吧。」
唐麒擺手讓他過來,「你的生辰禮物,她叫小白,你可以重新起個名字。」
楚徇鉞知道這匹汗血寶馬,比起黑風和紅雲,性情算是相當溫順了。
「現在就送?」楚徇鉞驚詫道。
「放心吧,你的清白早就沒了。」唐麒挑著眉看著楚徇鉞。
「.......」楚徇鉞苦笑不得,可不是嗎!
「那我試試。」楚徇鉞接過韁繩,將小白牽到一邊,翻身上去了。
唐麒在一旁盯著不敢放鬆,雖說小白性情溫和,但好歹是汗血寶馬,氣性還是有的,要真給把人摔了,那她也沒辦法。
看了半晌唐麒覺得沒事,便吹了一聲口哨將黑風召過來,翻身上馬追著楚徇鉞過去了。
兩個人並排走在草地上,「徇鉞,陛下這兩日如何了?」
「父皇還好,今日精神已經好了很多,這會兒還在和皇兄在騎馬。」楚徇鉞答道。
唐麒沉著目光,「陛下沒事就好。」
「近來父皇的身體可謂每況愈下,又恰逢三國來訪,只怕平白添了他們的野心。」楚徇鉞有幾分擔憂。
唐麒淡然一笑,「這有什麼,新建的西南軍可不是吃素的,白侯爺的本事,可真是讓人佩服。」
楚徇鉞聽得出她話語中淡淡的嘲諷,他也知道,這次的西南軍,可是狠狠落了唐王府和凌王府的臉面,唐麒能好了才怪。
「話是如此,」楚徇鉞道,「可惜白家和孫家鬧得不可開交,再有二妹妹要嫁給南梁王世子一事,白侯生生落了下風,也不知道他們鬧到什麼時候才是個頭。」
「等什麼時候,陛下和長極太子下了狠心,把你渝王兄送進皇陵,就到了結束的時候了。」唐麒道。
楚徇鉞不答,臉上晦暗不明,他在乎兄弟之情,也是有限度的,平白被他的大皇兄當了筏子,差點賠進半條命,楚徇鉞就是脾氣再好,都忍不了。
兩個人慢騰騰地騎著馬,一前一後,蒙山風景甚好,唐麒積壓了幾日的愁緒也慢慢消散,她試著讓自己接受虞景的事情。
其實對虞景來說,活著就是煎熬。
小白似乎也很喜歡楚徇鉞,四處撒歡兒,但是跑的不快,唐麒看著也稍稍放心了。
可就在唐麒放心的時候,耳邊傳來羽箭破空之聲。
唐麒立刻大喊,「徇鉞,小白,快躲開!」
羽箭擦過白馬後身,留下一絲殷紅的血印,白馬長嘶一聲,因疼痛失去理智,放開馬蹄飛奔。
楚徇鉞坐在馬背上,在耳邊呼嘯的風聲中漸漸冷靜下來,他嘗試控制韁繩,然而小白卻怎麼也靜不下來,他只覺得心臟狂跳。
唐麒知道小白不會輕易停下來,黑風是隨她廝殺過的,可是小白雖被訓過,卻沒有經過血腥的事情,冷靜不下來也不奇怪。
「徇鉞!」唐麒縱馬追過去,一臉陰沉。
楚徇鉞咬著牙握住韁繩,上下顛簸都要吐出來了,不過他知道,這會兒可不能出事。
不說受傷如何,就是臉面上也過不去。本來他與唐麒站在一起,就備受猜疑,被帝都許多人輕看,覺得他配不上以清郡主。
若是連一匹馬也降不住,只怕日後會更難看。
強烈的好勝心讓楚徇鉞的眼前越來越清明,他費勁兒地安撫著小白,夾著馬的雙腿也慢慢鬆開。
小白畢竟是經過唐麒之手的,一番驚慌失措之後終於平靜了一些,饒是如此,仍然穿過人群馬群飛奔而過,留下一道白色的影子,正好楚徇鉞也穿著白袍。
隨後又是一道紅色的影子飄過,眾人都是明了,那個白影,只怕就是不少世家子弟惦記已久的那匹罕見的汗血寶馬。
上面的人,自然是三皇子了。
楚徇鉞控著韁繩,小白終於在河邊長鳴一聲,停了下來。
楚徇鉞臉色慘白,胃裡上下翻騰,五臟六腑都似乎要顛出來一樣,耳朵里嗡嗡作響,他慢騰騰地翻身下馬,全身都哆嗦地停不下來,倚在馬背上慢慢地,小口喘著氣。
唐麒利落地翻身下馬,三步並做兩步走到楚徇鉞身邊,「沒事兒吧。」
正在喘氣的楚徇鉞看見唐麒,吊著的心思立刻放下來,回頭便吐了出來。
唐麒從黑風身上拿下裝水的皮囊,替他順著氣,半晌,他漱過口,半個身子軟在唐麒身上。
唐麒將他扶到河邊坐下,「好了吧。」
「沒事,已經沒事了。」楚徇鉞聲音中帶著笑意,
唐麒輕輕晃了一下肩膀,楚徇鉞還是沒抬頭,額頭抵在她的肩膀上,吃吃地笑著。
「笑什麼?」
「很高興,從來沒有騎過這樣的快馬,真是太舒暢了。」楚徇鉞笑個不停。
唐麒聳肩,輕輕磕了一下楚徇鉞的額頭,不得不說,兩個人的動作,實在是太親昵了。
「哎呦。」楚徇鉞輕輕喊了一聲。
「鬧什麼,你嚇死我了。」唐麒呵斥道。
楚徇鉞不語,半晌,唐麒終於想起那支箭,頭一偏喊了一聲,「白朮!那支羽箭,拿過來給我看看。」
楚徇鉞一聽有人,趕緊從唐麒身上爬起來坐直了。
白朮無奈,那支羽箭......唐麒一回頭,便看見了長極太子和凌淵。
凌淵手中握著一支箭,唐麒眸色一深,站了起來,隨手把楚徇鉞扶起來。
長極太子的目光落在楚徇鉞身上,暗了又暗。
楚徇鉞察覺到兄長的目光,往下看了一眼。他的臉立刻就青了,裘袍早就不見了,一身騎裝,上衣的前襟鬆鬆垮垮地掛在身上,頭上束著的髮帶也不見了。
唐麒將身上從黑風身上拿下自己的裘袍,披在他身上,輕輕淺淺地笑了笑,「沒事,你高興就好。」
這話落在長極太子和凌淵耳中簡直如同驚雷,什麼叫「你高興就好」,這是幹了什麼值得高興的事情了......楚徇鉞也愕然了一番,隨後臉色由青變紅。
少年咽了咽唾沫,喉嚨上下動了動,半晌說不出話。
他冤!他真的冤!
唐麒面色沉下來,「這箭,是凌世子射出去的?」
凌淵毫不隱瞞,大大方方地承認,「是,剛才與太子殿下比試,一時不察,還請以清郡主和三皇子勿怪。」
這樣承認,唐麒還真是沒辦法說什麼,只是壓下心頭火,「徇鉞,這是你的事情。」
楚徇鉞又不傻,凌淵不懷好意他早就知道,回了一禮,「我無礙,凌世子不必客氣,只是日後務必要小心,畢竟刀劍無眼。」
「三皇子說的是,」凌淵笑意盈盈,「看來以清郡主的汗血寶馬,確實不錯。」
楚徇鉞咳嗽了一聲,「凌世子說的是,我很喜歡。」
他心中忽然浮起一個意念,凌淵......這幾日有意無意地為難他,是因為......因為玖思吧。
除了玖思,他不覺得自己還有價值,值得凌淵為難。
他回頭看了唐麒一眼,後者萬分冷漠,懶洋洋地偏著頭,沒把這裡的人放在心上。
她......她不知道吧。
太好了......楚徇鉞的心頭略過這三個字,隨後他又暗暗為自己的齷齪心思懊悔和為難。
因為凌淵實在太好了,無可挑剔,他和那人比起來,簡直就是一無是處,還好玖思的眼裡,沒有那個人......還好。
楚徇鉞喘了一口氣。
「三弟先回去吧。」長極太子道。
楚徇鉞點了點頭,回頭看著唐麒。
「你先回去。」唐麒笑了笑,楚徇鉞並不多問,白朮十分聰明地扶著楚徇鉞上馬,離開了。
「玖思,你的馬......」長極太子看著唐麒,面色複雜。
「明日徇鉞生辰,那是他的禮物。」唐麒回道。
「不是聘禮嗎?」凌淵笑道。
唐麒搖了搖頭,「聘禮的話......一匹馬可不夠。」
楚徇奕忽然覺得心裡一陣亂,道,「走吧,父皇已經沒事了,正在帝帳前,二位要過去嗎?」
「嗯。」唐麒點了點頭,將黑風牽過來。
凌淵走在唐麒身邊,「我剛才還憂心玖思妹妹會因誤傷一事責怪於我。」
「那是徇鉞自己的事情,」唐麒道,「我會替阿念做決定,但是不會替徇鉞做決定的,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凌淵笑了笑,「妹妹說的是,不過換句話說,是不是三皇子不值得妹妹費心呢?」
唐麒看著他的笑容,「和你有什麼關係。」
凌淵不置可否,「一枚棋子而已。」
唐麒翻身上馬,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