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必死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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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唐麒剛剛給黑風喂完草料,便聽到自己院外吵吵嚷嚷的。
「白朮,怎麼了?」唐麒問道。
「回小姐,凌世子在您屋裡,二公主非要鬧著進來,屬下讓白桑攔住了。」白朮回道。
唐麒青著臉,推開房門,溫和一笑,柔聲道,「凌世子,您外面堵著一堆爛桃花,趕緊去剪一剪,成嗎?」
凌淵坐在唐麒桌子前,翻著唐麒的地圖和書籍,頭也沒抬,「玖思妹妹竟然看如此高深的書?」
「那是當然,和凌世子這樣的聰明人來交易,總要聰明一點的,不然有一天被賣了還要給你數錢,多劃不來。」唐麒懶洋洋地靠在軟榻上。
凌淵不語,依舊翻著地圖,修長的食指在綿延的秦川上不斷劃過,留下或深或淺的印痕。
「玖思妹妹的地圖怎麼和我見過的不太一樣?」凌淵拿起地圖問道。
唐麒眼眸中閃過一絲暗光,隨後又恢復如常,笑道,「喜歡嗎,送你一幅,這可是我派人花了七八年的時間專門去做的。」
「怪不得與我往日所見不同。」凌淵若有所思。
「那是自然,西秦可是我要賠上一生的地方,當然要仔細才好,不然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唐麒漫不經心地從軟榻的枕頭下拿出另一本書。
外面吵鬧的聲音忽然中斷,只聽見幾個女孩子尖叫和哭喊,唐麒眉頭一皺,「白朮,又是怎麼了?」
「小姐,小公子......你出來看看吧。」白朮的聲音似乎很無奈。
唐麒拿起書,立刻走了出去,便看見頗為驚悚的一幕,韻瑤公主和孫懷薇兩個臉色蒼白,一群侍衛和女官圍著不敢動。
她仔細一看,二人身上都纏著青色的草蛇。一看便是唐念乾的好事,唐麒拿書捂著臉,只覺得頭疼,上前將蛇從二人身上取下來,扔到一旁,侍衛立刻動刀將蛇砍死。
唐麒喝道,「都瞎了嗎!快扶你們公主和小姐回去,叫太醫啊!」
幾個女官手忙腳亂地把人扶回去,唐麒看著人群散了,喝道,「唐念,你給我滾出來!」
「阿姐,」唐念果然從一旁走了出來,笑嘻嘻地說道,「你怎麼知道是我?」身後還站著一個少年,唐麒只記得他姓穆來著。
「不是你還能是誰?」唐麒拿書敲了她一下。
「阿姐,她們太吵了,虞景哥哥還在睡覺呢,你別生氣。」唐念笑道。
「我是氣你這個嗎!我是氣你蠢,你不會換個地方再放,就扔在咱們院前成什麼樣子,你傻不傻。」唐麒不悅道。
一旁的穆簡本來也想上來道歉,不過在聽到唐麒的話之後就變了臉色。
「好了,你自己小心,二公主可不是什麼善茬,萬一打架打不過,記得讓白桑幫你,去玩兒吧。」唐麒笑道。
「嗯,阿姐,我想要一匹馬送給阿簡。」唐念道。
唐麒眉頭一皺,隨後想起那個孩子叫穆簡,在西秦和唐念關係好的也只有一個韓雋,這個穆簡......唐麒偏頭多看了那少年一樣,長的倒是端正大方。
穆簡想開口攔著唐麒,嘴還沒張開,便聽見唐麒道,「隨你吧,那匹白色的汗血寶馬你可不許動。」
「我知道,阿姐我走了。」少年拽著同伴就要走,穆簡行了一禮道,「多謝郡主。」
唐麒微微一笑沒有回答,轉身回去了。
「郡主不會生氣吧。」穆簡道。
「阿姐脾氣很好的,只要別人不招惹她,她都發脾氣的。」唐念隨意道。
穆簡卻從那個笑容里看到了不一樣的東西,有幾分局促不安。
他知道,那是以清郡主的懷疑。
唐麒回屋,凌淵還是坐在她的書桌前,「你怎麼還不走,你的桃花估計這兩天都爬不起來了。」
「我就知道玖思妹妹最有辦法解決這種事情,」凌淵笑吟吟地說道,「我還有事情想問妹妹呢。」
「你說。」唐麒道。
「兵部這幾天亂的夠可以,是玖思妹妹的手筆吧。」凌淵道。
唐麒一笑,「怎麼了,你難道是想讓西隅十萬人活活凍死在那裡嗎?你就這麼等不及了。」
「這倒是個好主意。」凌淵臉色越發深沉。
「是不錯,」凌淵道,「我本來以為妹妹打算這樣的。」
唐麒面色微沉,收起笑意,「他們是洛雲的將士,我給他們的最高榮耀,是讓他們死在戰場。」
凌淵神色一滯,唐麒略為驕傲地看著他。不只是這個原因,這個冬天之後,西秦將士一個都沒事,西隅的人卻是被活活凍死,到時候都不用皇帝開口,天下百姓的唾沫都能把她給淹死,她擔不起這樣的惡名,也絕不會為凌淵做這樣的事情,實在不值得。
「我以為玖思妹妹素來不擇手段。」凌淵道。
「關你什麼事情,」唐麒不悅,「兵部不是要換人了嗎,你手裡沒人嗎,放上去就好了,兵部可是個好地方,我覺得你該去的。」唐麒道。
凌淵面無波瀾,「兵部於我何益。」
「也是,好端端地給楚家的辦什麼事。」唐麒道。
「玖思妹妹不就要去京郊大營了嗎?」凌淵促狹地看著她。
「陛下想把我塞給白玉飛,」唐麒合上手裡的書,「我聽說白玉飛對他未過門就早逝的世子妃頗為感念,這幾年都沒娶,怎麼就輪到我了。」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白家忠心耿耿,白玉飛絕不會有不臣之心。」凌淵道。
「安和長公主也捨得他兒子被這樣利用。」唐麒道。
「誰知道。」凌淵隨意地靠在椅子上,神情閑適隨意。
唐麒也不再翻書,看著外面夜色漸沉,心中波瀾起伏。
「我還能告訴妹妹一件事,妹妹要早早地為西秦做打算了。」凌淵道。
「什麼?」唐麒疑惑。
「陛下的身體,不知道還能撐多久。」凌淵沉聲說道,唐麒大驚。
因為皇帝看起來還是並不像撐不住的樣子,唐麒對此十分意外。
「他活不久了嗎?」唐麒問道。
「所以啊,我告訴妹妹一聲,萬一陛下做出什麼糊塗事情來,你可不要嚇著。」凌淵道。
唐麒垂下眼眸,活不久了嗎!那他給長極太子鋪的路,又要怎麼辦?
現在渝王虎視眈眈,她的西秦軍還擺在那裡,西隅十萬人根本算不了什麼,還有凌王府,她不信皇帝一點都覺察不到凌王府的異常。
擺在楚徇奕眼前的,現在絕對是一副必死之局。
唐麒倒了一杯茶,道,「看來你也要小心了。」
「與玖思妹妹共勉。」凌淵淡然一笑。
唐麒端著茶杯,「不敢,應當是我要仰仗凌世子。」
凌淵沒有回答,翻著唐麒的另一副地圖,手落在南境之上。
「此次太子大婚,三國必來朝賀,我聽聞南梁寧國都有意聯姻,妹妹知道嗎?」凌淵問道。
唐麒搖頭,「不知道,聯就聯唄,不過又是送兩個宗室女子過去,以示友好,有什麼意思。」
「南梁和寧國坐大,此事不會那麼簡單。」凌淵眸色深沉。
「南梁坐大我知道,寧國不用擔心,寧黎沒膽子和我過不去。」唐麒不甚在意寧國,寧國王世子寧黎她認識,擅長陰謀詭計不說,還好色,以唐麒的看法,恐怕他遲早死在女人肚皮上。
「看來西秦以北的地方,也掌握在玖思妹妹手中。」凌淵道。
唐麒又搖頭,「不盡然,寧國也不弱,寧黎有個弟弟挺聰明的,不過眼睛看不見,真是可惜了。」
凌淵「嗯」了一聲,「看來寧國也不用擔心了。」
唐麒半眯著眼睛,凌淵又道,「我知道妹妹一早就把北齊收服了,手段之狠辣,前所未見。」
說實話,逼著親兄弟相殘,凌淵當時也震驚了一番。畢竟都是自幼熟讀儒家經典的人,這樣的事情,凌淵有時候都做不來。
因而他更不敢慢待這個看起來溫柔和善的女人,誰知道她的心中有怎樣的溝壑。
凌淵猜疑著唐麒,唐麒又何嘗不是一樣。她小心翼翼地在這個男人面前隱藏著自己的心思,她知道,他們最終會是敵人,因為他們想要同一塊點心,可這點心只有一塊,贏的人只能有一個。
晚飯,楚徇鉞過來蹭飯,凌淵也沒走,最後五個人坐在一起吃飯。
虞景睡了一下午,看見外人心情不好,沒吃多少就走了。
楚徇鉞則是吃著吃著就到一邊拿著手帕捂著嘴打個噴嚏。
唐麒又無奈又好笑,「我看你還在十月的天氣里吹風,怎麼回去沒喝碗薑湯驅寒。」
「我沒事,只是著涼了,睡一覺就好了。」楚徇鉞道,他一下午都躺在床上,沒成想還是發作了。
少年的聲音略有幾分沉悶,帶著病中才有的鼻音,聽著有些委屈。
「一會兒熬藥給你喝。」唐麒道。
楚徇鉞點了點頭,心中悵然。虞景看他一眼淡然對唐麒道,「他心中鬱結,一時半會兒好不了。」
唐麒一驚,看著他,楚徇鉞趕緊搖頭,「沒事,就是著涼了。」
凌淵喝著粥,「三皇子這麼清閑,怎麼會鬱結,難不成是擔心找不到娘子嗎?」
「凌世子多心了,」楚徇鉞道,「現在凌世子才應該擔心,二妹妹仗著皇長兄的威風,可是橫了心要嫁給凌世子。」
凌淵面不改色,「凌王府不願做的事情,陛下也不能強求,渝王殿下算得了什麼。」
「行了你們倆,」唐麒道,「怎麼一見就吵,還吃不吃飯。」
「玖思我頭暈。」楚徇鉞道。
「我送你回去。」唐麒起身道,遂了楚徇鉞的心愿。
唐念吃完,還是出去玩兒了,只留下虞景和凌淵二人。
「不知道虞先生能與我下一局嗎?」凌淵道。
「承蒙世子不棄。」虞景笑的清淺,臉色在燈火下更加蒼白,如同剛剛從地獄里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