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禍事連連
對於淳熙太子的性情,朝中大臣都是清楚的,謙和有禮,雅體有量,從未對誰變過臉色,更別說頂撞皇帝了。
可是現在就不是頂撞這麼簡單,這是明著指責了。皇帝現在急著動西秦兵權,可以說是趁火打劫。
這會兒誰還顧得上體面是什麼東西,西秦三十萬兵權一日不到皇帝手中,他就一日不能安睡,此時不奪,更待何時!
「放肆!」皇帝怒喝道,順手把一旁的鎮紙砸了過去,楚徇奕也不躲,鎮紙就那麼落下他頭上,血頓時流了下來,染紅了半側臉頰。
「你身為儲君,不思如何安定邊疆,倒是質疑朕的決定,你好大的膽子!」皇帝的手都顫起來,他這個太子,真是教的好!
楚徇奕咬著牙,道,「父皇,太傅教導兒臣,不能讓忠臣良將心寒,這才是正道。」
皇帝深邃的眼眸閃過難以名狀的情緒,這樣的性情......「好了,朕的決定,太子無需質疑,你下去吧。」
「父皇!」楚徇奕抬起頭,目光灼然。
「滾下去!」皇帝喝斷他。
楚徇奕掛著半臉的血從御書房走了出去,目光冷然堅定,朝著皇後宮中走了過來。
皇帝氣的手指都顫,楚徇齊趕緊道,「父皇,您莫生氣,太子殿下和以清郡主素來關係好。」
「朕知道,」皇帝揉了揉眉心,「都下去吧。」
很快,御書房只剩下皇帝一個人。他垂著眼眸一個人坐在書桌前,輕輕咳嗽了一聲,他打開手邊上鎖的盒子,拿出一個捲軸。
打開之後,是一副女子肖像。那女子長發翩然,眉眼柔和,一身素色華服,打扮雖然簡單,卻如長空之星月,一眼便令人難忘。
「十年了,不知道那丫頭長的像不像你......」皇帝喃喃念道,眼光不知道飄到了哪裡,劇烈地咳嗽起來。
他看著窗外,西秦三十萬大軍的兵權,一定要收回來。
「聞司,」皇帝召來內侍,「傳旨安平侯府和忠肅侯府。」
「遵旨,」聞司大約五十多歲,回了一句之後趕緊給皇帝遞過去一杯茶,「陛下,自個兒的身子骨要緊啊。」
「聞司,你說說,朕這個太子到底隨了誰,這麼大年紀了還是不知進退,朕要護著他到什麼時候。」皇帝邊咳邊敲著桌子嘆氣道。
聞司琢磨了一會兒,道,「陛下,太子殿下中正剛直,只是性子有些倔強罷了,殿下現在看不透陛下的苦心,也不奇怪,等殿下及冠,接手朝政,必定會明曉,陛下不必擔憂。」聞司沉聲安慰著皇帝,他知道,皇帝是看重太子的。
果然,皇帝點了點頭,疲倦地說道,「讓太醫去看看他的傷,別留下傷,太子可是洛雲朝廷的臉面!」
「陛下放心,老奴這就去親自去過去。」聞司從善如流,皇帝滿意地點了點頭。
他的兒子,他自然清楚。他把楚徇奕交給李家和皇后,看中的就是李氏門風,守禮有度,剛正不阿。
太子是要當天下大任的人,只會陰私手段是絕對不行的。手段什麼時候學都來得及,可是這心性,是要磨礪的。所以,他要鋪路。
皇後宮中,李皇后正給楚徇奕小心翼翼的上著傷葯,問道,「奕兒,又惹你父皇生氣了,怎麼這麼不知道分寸?」心疼又擔憂,她現在只是一個母親罷了。
「母后,您和外祖父一直教導我......」楚徇奕抬起眸子,看著李皇后。
「奕兒,那是你的父皇,」李皇后平靜地說道,「你外祖父教你忠孝二字,你學到哪裡去了,你是臣,陛下是君,你是子,陛下是父,奕兒,你今日公然在御書房惹怒你父皇,讓他在眾臣面前難堪,是全了忠義,還是全了孝道,你自己想想,你錯在哪裡。」
楚徇奕一肚子的話生生的被李皇后堵在嘴裡,忠孝,他今日一個沒有全,還受傷回來讓母后擔心,當真是......
他想著,一直綳著的臉鬆懈下來。
李皇后擦完葯,「回東宮好好想一想,你今年就要及冠,總是這麼衝動像什麼話,母後知道你想護著麒丫頭和凌淵,可你也得聰明點兒,你這樣倔強,只會讓你父皇更生氣,平白給麒丫頭添麻煩,知道嗎?」
楚徇奕坐了一會兒,臉色沉靜下來,起身行禮道,「兒臣多謝母后教導。」
「起來去休息吧,你素來聰明,不要犯傻。」李皇后忽然後悔把兒子教成這樣,東宮儲君之位上的人,怎麼能是這樣倔強剛直的脾性,這樣下去,怎麼斗得過他虎視眈眈的兄長。
「是。」楚徇奕再行了一禮,這才離開。
此時,唐王府的人被攔在城門外的消息也傳遍帝都,議論四起。
虞景安穩地坐在驛站的房間內,摩挲著手上的棋子。唐念站在他身側,道,「虞景哥哥,阿姐怎麼還不回來,咱們為什麼不進城?」
「不著急,」虞景移著棋子,「一會兒就有人來請了......」語音未落,白桑拔劍的聲音已經傳了出來。
「衛營副將薛延奉刑部之令拿人,何人膽敢放肆!」帶著傲氣和輕蔑的男人聲音響徹了整個驛館,薛延,忠肅侯府世子,衛營副將。
「唐王府的人,也是你們有資格動的!」白桑怒斥,此時門外只站著他一個人了。
男人發笑,道,「唐王府的人!就是以清郡主在此,也不能對我忠肅侯府有絲毫不客氣,更遑論你們這些身份不明的人!」
白桑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閣下這是何意?」
「何意?」薛延冷著臉,「陛下大壽,豈能允許你們這些身份不明的人混進京城!」
「閣下難道不認識唐王府的令牌嗎!」白桑回道。
「天下人皆知,唐王府以清郡主現在下落不明,生死不知,你們從哪裡唐王府的令牌,冒充唐王府衛隊,難不成,你們就是刺殺郡主的刺客嗎!讓開!」薛延冷著聲音,看著白桑。
虞景房間的門被打開,唐念提著劍,虞景捻著棋子,道,「薛世子的意思是,我們是刺客了?」
「不是我的意思,這是刑部所查,衛營只是奉命拿人,還請不要為難我們。」薛延道。
白桑冷哼了一聲,走到虞景身邊,「先生......」
「既然將軍奉命辦事,虞景自然不敢違背,這刑部大牢,我還不曾見識過。」虞景淡然,沒有半點惶恐不安之色。
「那就請吧。」薛延冷笑。
唐念回身背起虞景,薛延的臉上露出驚詫之色。
白桑道,「小公子,我來吧。」
「不用,阿姐將虞景哥哥交給我。」唐念拒絕。
這人,是不能走路的嗎。薛延收斂心神,這一點他倒是沒想到。
虞景開口道,「薛世子,回去轉告刑部,唐麒的脾性不太好。」
「不過是冒充的匪徒罷了,以清郡主如何,還輪不到你們來放肆評論。」薛延不知怎的,有些心虛,他確實不知道真假,只是奉命罷了。可是現在覺得,刑部......也罷,左右唐麒活著回來京城都不太可能,這幾個人,還能活的成嗎!
虞景淺笑淡然,「阿念,記著他的話,待你阿姐回來,告訴他什麼是匪徒。」
「阿姐不是匪徒,」唐念背著他,邊走邊道,「阿姐是天下最美最溫柔的女子。」
少年說的認真坦誠,薛延覺得眉角在跳,唐麒的名聲,他有耳聞的。
「哦,最美最溫柔的土匪。」虞景道。
唐念皺著眉頭,似乎忍了半天才沒把虞景扔下去。白桑已經無言以對了,生死攸關之際,這二位還開小姐的玩笑,當真是不同尋常。
三個人被送進刑部大牢,唐念抱怨第一次到繁華艷麗的帝都,竟然先被送進大牢,成了人家的階下囚。
唐麒此時完全被隔絕,和凌淵遇上一個商隊,二人坐在回京的馬車上,他們還需要七八日,才能返回帝都,皇帝的壽宴,定然趕不上。
「娘子,瞧你臉色這樣難看,是病了嗎?」凌淵看著唐麒,溫聲問道。
唐麒翻了個白眼,側過頭道,「凌淵你閑的是不是,為什麼非要告訴人家我們是夫妻,你為什麼不說兄妹!」
「你沒瞧見陳掌柜的女兒是怎麼看我的嗎,玖思你也太小氣了。」凌淵笑道。
唐麒恨不得一把掐死他算了,道,「陳姑娘怎麼了,不就是比別的女子多長了幾兩肉嗎!」
陳掌柜是這個商隊的主事人,二人聲稱進京準備參加秋闈丟了盤纏。可陳掌柜一眼就看破了,他本來不想帶唐麒和凌淵二人。因這兩人一看便知身份不簡單,流落在外,必定是惹了大麻煩。他一介商戶,不想惹是非。
可是他女兒陳嬌娘十五六歲,長的白白胖胖,一看見凌淵差點把眼珠子掉下來,非得讓她爹帶著凌淵。
凌淵立刻拽著唐麒告訴眾人,這是他的娘子,陳嬌娘雖覺肝腸寸斷,可還是讓她爹帶著,不是自己的,能看看也好。
唐麒正和凌淵爭吵,外面傳來一個嬌滴滴的女聲,「蘇姐姐,明哥哥,咱們今日趕不到驛站了,你們下來走一走,咱們要在這兒紮營了。」
二人都取了母姓,唐麒化名蘇玖,凌淵化名明夕。
「好,」唐麒理了理長袍,走了下去。
陳嬌娘往車裡探了探頭,道,「明哥哥不下來嗎?」帶著似有若無的嬌羞,唐麒心中感嘆,真是耽擱了人家姑娘的一生。
「他素來四體不勤,五穀不分,嬌娘妹妹不要管他,你有什麼事情,我來幫忙便好。」唐麒毫不客氣地貶低著凌淵。
陳嬌娘摸了摸長發,不好意思的問道,「那明哥哥一定是個極好的秀才,他秋闈一定能高中的,是不是,蘇姐姐?」
唐麒搖頭,嘆氣道,「四書五經尚且分不清呢,等他考上,我這紅顏說不定都熬成枯骨了。」
陳嬌娘微微皺眉,隨後又道,「明哥哥生的這樣好看,蘇姐姐能陪他一世也是有福氣的。」她眉目糾結隨後又釋然,唐麒真是什麼都不想說了,凌淵那張臉,也不知道禍害了多少小姑娘。
唐麒拍了拍她,道,「你是好孩子,自然有好姻緣等著你。」說罷一個人朝前走到河邊。
夕陽將她的影子拉長,唐麒覺得心中不安。在京都這地方,她不得不小心。
皇帝想要她的命,凌淵不安好心......真是禍事連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