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威逼未果
唐麒的眼神,悲憫,哀傷,柔弱,她躺在地上,動也不動。脖子上那隻手總算是鬆了下來,不過她本來也就沒多少擔心,凌淵想殺她,那是絕對不可能得事情,她唐麒也不是吃素的。
凌淵是第一次看見唐麒這樣,憑著自年幼起對唐麒的了解,她這模樣......絕對是在騙人。
可是人總是會變的,尤其是女子。你若是有本事,都可以知道皇帝今晚和他臨幸的那個妃子說個什麼夢話,可是你絕對想不到一個女人的心思。
「玖思妹妹白得了一個『閻羅』的稱號。」凌淵撤下手,在她身旁躺下。
「傳言豈可盡信,我一個如花似玉的女子,還等著嫁人呢。」唐麒道。
凌淵對於她總是把嫁人二字掛在嘴上早就習慣了,安靜了一會兒,道,「你想嫁給誰?」
唐麒想了想,回道,「楚氏一族的皇室宗親死的沒剩下幾個,對了,三皇子不錯,他養在皇后名下,又有江國公府在背後,而且現在帝都奪位的只有渝王和太子,多冷清,我就選三皇子,順便把江家的舊事翻出來,那也是大仇,但凡他是個男人,定然會生出奪位之心,我正好瞧個熱鬧。」她仔細地算著。
凌淵垂下眼瞼,半晌笑道,「玖思妹妹好算計,然三皇子身體不好,一個天天擔心閻王爺來勾魂的人,會有心思報仇,何況你既然想得到,為何皇帝想不到!」
唐麒不以為意,道,「不盡然,我不是嫁給他,是要招贅,三皇子正合適,唐王府死的就剩我一個,難道一個三皇子皇帝他都捨不得嗎,捨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嘛!」她覺著這句話說的有些奇怪,不過就是這個意思。
「再說了,他好歹流著江府的血,怎麼會怕死,有時候將死之人才是最可怕的,倘如楊花入水,成無根之萍,還不若以身化作烈火,縱不能報仇雪恨,也要燒的仇人皮開肉綻,往後想起這件事就是他的噩夢,一輩子都拋不開。」
唐麒說的極慢,每個字都清清楚楚落在凌淵耳中。
不怕死嗎,若是不怕死,為什麼要活著。不過事情就是這樣,人都喜歡一邊怕死一邊找死。
「然,三皇子十七歲。」凌淵在她旁邊道。
「不打緊,十七歲有什麼要緊的,又不是七歲,洞房花燭還是不礙的,軍中有許多都是十七八歲成婚的。」唐麒混不在意。
洞房花燭,一個女子面不改色說出這種話,凌淵還真是第一次見識。
「玖思妹妹,」凌淵覺得好笑起來,他竟然就這麼給唐麒的話帶著走了,「我是說他比你小。」
「那正好,正好入贅。」唐麒懶洋洋地說道。
遠在皇宮的三皇子楚徇鉞,還不知道自己栽了多大的跟頭,竟然被這位給惦記上了。
「這就是玖思妹妹的計劃嗎,」凌淵道,「你這般告訴我,就不怕我壞了你的好事嗎?」
「無利不起早,帝都越亂,對你越有好處,你為何要反對,我不覺得對你有好處。」唐麒道。
「那倒是,是我高估了玖思妹妹的心思了,本以為妹妹有更遠大的志向呢。」他一直覺得唐麒和她是一樣的,他在瑜陽看到的那些將士,都是以一當十的好手,若不是為了打仗,那麼辛苦練兵做什麼。
「左右我不過一個女人罷了,何況我們二人幼年時相互爭奪,我什麼時候贏過你,都是你高興了才肯讓著我的,我自認不是你的對手,」唐麒揚眉看了看他,隨即又道,「唐王府世代為將,而凌王府,當初輸了天下,半分兵權沒有剩下,一百五十年了,祖宗的誓言許諾早就不值錢了,你說是不是?」
凌淵嘴角彎起一個弧度,似笑非笑看著唐麒,道,「知我者,玖思妹妹也。」
「呵呵。」唐麒輕笑了兩聲,凌淵啊凌淵,如果這次我非要跟你爭奪一下呢,哪怕會輸呢!
「那妹妹可會相助於我?」凌淵問道。
唐麒眨眨眼睛,「三皇子入贅我唐王府,想來已經是夠了吧。」
「西秦。」凌淵眼眸冰冷,看著唐麒。
「我保證我不會跟你作對。」唐麒做出許諾,畢竟他們二人現在目標一致,想辦法扳倒楚氏皇族才是正事。
凌淵挑眉,拉長聲音道,「玖思妹妹的承諾不值錢。」
唐麒溫和地笑了笑,道,「不信那就罷了。」她自己都不信。
一陣風吹過,空氣中隱隱藏著躁動的氣息,唐麒和凌淵二人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玖思妹妹,看來咱們得走了。」凌淵低聲在她耳側說道。
「我早就想走了,是你非得在這兒等著,害我風吹日晒大半個月。」唐麒回道。
凌淵起身,唐麒也跟著起來,提著她那個箱子,長發披散,比前幾日還憔悴了一點。
「你不用挽發嗎?」凌淵忽然回頭問道。
「我不會。」唐麒道。
凌淵愕然一下,「你多大了,不會束髮嗎!」
「若非虞景阻攔,這頭髮早就鉸了,我整日在軍營中摸爬滾打,哪裡有時間束髮,」唐麒道,「你快點帶路。」
凌淵轉身往回走,道,「你這般可不行。」說完把唐麒的頭髮束起來,用了自己的一支發簪。
「多謝。」唐麒也沒有太在意,她畢竟不是什麼閨閣女子,何況一直都是虞景給她挽發,她不覺得有何不妥。
「玖思妹妹,你知道嗎,只有夫君才能給自己的夫人挽發。」他的手拂過唐麒玲瓏的耳朵,唐麒側頭躲了躲,有些癢。
她微微皺起眉頭看著凌淵,嗤之以鼻,道,「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你還在乎這個,照你這個說法,我早該十年前就嫁給虞景了,他可是給我挽了十年的發。」
凌淵的表情微微有些難看,本來想調戲一下唐麒,看看她變臉的模樣。
「虞景大你許多,何況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你想嫁給他,可是天理不容的事情。」凌淵道。
唐麒像聽到笑話一樣笑起來,笑的很放肆,「你別逗我了,你覺得虞景生的下我這麼大的女兒?還天理,我竟不知道凌世子還是個信天理的人。」她和虞景,還能是信天理的人,要是那樣,只怕早就雙雙被皇帝弄死,說不定現在到地下和他們兩家的老祖宗打馬吊去了。
凌淵好看的眉目變得更冷,道不出的意味,唐麒不大在意。凌淵也沒有回答,二人相隨往前走去。
帝都中的歡慶氣氛並未因唐麒和凌淵的失蹤而減少半分,張燈結綵,依舊熱鬧。這幾日皇帝面前的摺子比往日更多,尤其是唐麒失蹤一事。
說實話,他們兩個到底是失蹤還是已死,皇帝也沒底。他派出的人一點消息也不曾傳回來,不過無論如何,這是個機會,收回西秦兵權的機會。
他召來兵部尚書,丞相和幾個軍侯,還有兩個皇子,正在御書房商量這件事情。
這些大臣,哪一個不是人精,自然知道皇帝的心思。西秦這三十萬大軍,說好聽了是守衛西秦五郡,防止外敵入侵。可是誰不知道,西秦軍政大權,一百五十年來握在唐王府手中,連一分錢的賦稅都不曾繳納過。
這幾代的帝王,都曾想過要對西秦出手,可是誰也沒在唐王府手上討了好。如今唐王府只剩這麼一個女子,還下落不明,此時不奪其權,更待何時。
插在楚氏皇帝心頭的這把利刃,若是不能拔出來,皇帝只怕死不瞑目。
孫國公站出來道,「陛下,此時唐麒下落不明,何時回來尚未可知,西秦又是邊疆重地,陛下應當機立斷。」孫國公府也是出身軍營,只不過這些年被皇帝收了兵權,就專心經營朝政,為外孫楚徇齊鋪路。
「陛下,臣聽聞郡主,大約一月前私自出兵北齊,致使北齊皇室兄弟相殘,而今只剩下一個出身寒微的七王子掌了北齊大權,」兵部尚書趙世勛道,「臣以為,郡主擅自出兵,導致兩國交惡,此時郡主失蹤,難保北齊不會生變,因而陛下應派主帥前往,主理邊境事宜,待郡主歸來,再另行打算。」
一番話下來,幾個大臣連忙附議,說起來,這話也合情合理。不過,西秦難道連個能主事的大將都沒有嗎,還需要皇帝親自關照!
「陛下,輕重緩急,勢在必行啊,西秦乃是洛雲門戶,豈能沒有統帥!」
楚徇奕皺著眉頭聽完幾個人的話,實在忍不了,便道,「父皇,以清郡主和凌世子尚且失蹤,若是如此,豈不是寒了他們的心,唐王府功勛卓著,西秦將士素來勇猛,人才濟濟,難不成他們連主事大將都沒有一個!」
皇帝看著這個兒子,驟然覺得頭疼,他一直反對皇帝裁撤唐王府的兵權,因此事總是和皇帝紅臉,除了這一點,皇帝對這個兒子還是很滿意的。
「太子殿下不了解軍營,統帥不在,極為影響士氣。」孫國公府譏笑地看了楚徇奕一眼。
楚徇奕面不改色,道,「當年孫國公為南境軍大將軍,卻長年住在帝都,也沒見南梁翻出什麼風浪來,怎麼到了以清郡主這裡就改了規矩。」
「以清郡主是女子,自然與孫國公不同。」楚徇齊回道。
「唐王府的哪一代的女子是好惹的,」楚徇奕看向皇帝,道,「父皇,如今以清郡主不過下落不明而已,就這麼派人過去只怕不妥。」
楚徇奕有心維護唐麒,但更重要的是為了皇室的臉面。
「父皇,以清郡主是唐氏孤女!」楚徇奕沉聲說了一句,又道,「唐王府乃是建國功臣,如今只留一條血脈,父皇如今這般,將她置於何地,讓天下人如何看楚氏皇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