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上吊

祁珞跟我說著話，我才知道輕語和楚呈錦已經回去幽冥了。

我默默的將一碗粥都吃了，猶豫了半天才敢對祁珞說：「楚呈鈺在花祭那兒，那我還能見見他嗎？」

其實我自己對花祭立下了毒誓我心中有數，也一次一次的下定決心讓自己不要再起貪念，可是一想到那個人，那個名字，我就抑制不住自己的愛，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恐怕不能了。」雖然知道答案心還是狠狠的痛了一下，眼淚就順著眼角流了下來，祁珞看我一眼也是無奈，他說：「火海的事情估計冥王他們都知道，你再去幽冥也不合適。」

是啊，雖然我與楚呈鈺結婚了，他們幽冥到底也還是不認我這個兒媳婦的吧。

見我垂頭喪氣的，祁珞又安慰道：「放心的養好身體，楚呈鈺在花祭哪兒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我咬著嘴唇沒有出聲，緩了會祁珞說：「今晚我要回一趟幽冥，到時候我替你去看看楚呈鈺。」

「謝……謝謝你，祁珞。」

他笑笑，摸了摸我睡的爛七八糟的頭髮，指尖纏綿流連在髮絲之間，讓我想到了那日他幫我盤頭髮的光景，那時他成全我的痴心，讓我成了世上最幸福的新娘。才不過幾日前的事情，可是如今想起來，好像是夢裡發生的事情一般，如今一夢醒來又是一身的傷。

「玥玥，」祁珞輕聲喚道：「你怪我嗎？」

「什麼？」

「如果，那天我沒有帶你回幽冥……」

我失聲一笑：「祁珞，那一日是你將我從苦海里解救了出來，我和楚呈鈺都很感激你，怎麼會怪你呢。」

他笑笑，凝了我片刻：「好好休息。」端著碗起身離開了房間，不管何時再看他那頎長的背影，總是顯得那麼的落寞。

祁珞走了之後房子里就剩下我一個人了，我試著下床，幾次都被疼痛折磨的放棄了。

望著窗戶外面灑進來的月光，几絲秋風拍打著老舊的玻璃窗，就好像是聚集了什麼冤魂想要闖進來一樣。我將身體往被子里縮了縮，再看向窗戶時竟然看見玻璃窗上印著一團黑影，準確來說是有人形輪廓的，而且看樣子好像是吊在那裡隨風飄蕩著一般！

窗子外面是走廊，哪裡怎麼會弔著一個人呢？我困惑的同時已經是腦補出了那個畫面，恐懼一下子就爬到了我的腦子裡。這些日子我的恐怖經歷實在是太多了，但是面對窗戶上的人影，我還是不知所措，心慌到不知道該如何應付。

「誰……是誰在外面啊？」我小聲的問，不免想到了慘死在家的肖凡一家，也不知道我昏迷的這些天里，他家的事情有沒有被發現，又是怎樣在處理的？

外面除了嗚咽的秋風，並沒有什麼人回應，我越發的膽顫好奇了，吊在哪兒的到底是誰呀？

就在這個時候不知道從哪裡掠了一陣冷風進來，正好的落在我的肩膀上，涼的我一哆嗦好像突然有一隻冰涼涼的手壓在我身上一樣。

我敏感的回身去看，其實什麼也沒有，外面傳來了鄰居回家的腳步聲，和窸窸窣窣的小聲嘀咕的聲音，我隱約聽見他們討論的就是肖凡他們一家人的事情，說什麼死的那麼慘會不會靈魂不安陰魂不散之類的話。

因為聽見人的聲音我多少是心安一點的，可是窗戶外面的那個黑影還在晃動，如果真的是吊著一個人，那鄰居們應該是可以看見的吧，他們既然沒有發現，那肯定就是我自己想太多了，或許那裡根本什麼也沒有，純粹是我自己在嚇唬我自己。

別看了！我對自己說。整個人縮在被窩裡抱著手機翻看著我和楚呈鈺拍的照片，每一張每一張都用心的看，直到我冷的打顫，而房間里又突然多出了一陣怪聲！

家裡只有我一個人，聲音是從哪裡來的？我屏息靜氣的聽了半天，那聲音離我還挺近的，它的到來將我惶惶不安的心一下子就衝到了頂點！

我猶豫了半天才敢將被子掀起了一個小角，眯著眼睛往外面看了一眼，這不看還好，一看嚇了一跳，我看見一個彪悍兇惡的大個子站在我的床邊上，就在他的旁邊還站著一個血淋淋的女人，他們並肩在一起，用著相同的目光死死的盯著我！怪聲就是他們發出來的！

「你……」我咽了一口口水，如果我看的沒錯，那血淋淋的女人是我的媽媽吧？至於那個男人……我想了半天，並不覺得自己見過他。

自從媽媽去世之後我連做夢都沒有夢到過她，現在媽媽怎麼會突然的跟一個陌生的男人一起出現在我的房間里呢？難道是因為我對李婷的殘忍讓媽媽心寒了嗎？媽媽看不過去，所以回來找我算賬來了？

我不敢相信自己看見的，也不敢相信自己想的，吞了一口氣狠狠揉了一把自己的眼睛，再看向床邊他們依舊在！

「媽……媽媽！」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媽媽，是你嗎，是不是你回來了啊？」真的好想撲到她的懷裡大哭一場，告訴她我這些日子所經歷的一切。

媽媽默然的，木訥的盯著我，突然慢慢的抬起了她血淋淋的手，她指著我，張合著嘴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我恍然無助的起了起身，焦急的問：「媽媽，你在說什麼啊？」

媽媽又指了指窗戶外面，我順著她所指的方向看過去，那裡仍舊是有個黑影在一晃一晃的。

我不知道媽媽是什麼意思，而那個男人始終是一臉的兇惡，好像隨時會撲過來吃了我一樣！

這個陌生的男人讓我感到害怕，我不敢掉以輕心，慢慢的往媽媽那邊挪了一點，小聲的對媽媽說道：「媽媽，你怎麼回來的呀？」媽媽去世這麼久，她甚至連夢都沒有托一個給我，我一直以為媽媽一生良善，肯定早早的投胎去了。

媽媽僵硬的往前走了一步，她仍舊是指著窗戶外面，這回我聽清楚了，她說的是：「玥玥，媽媽是來帶你走的。」

「啊？」我嚇的一叫，心想媽媽果然還是不能原諒我那麼對待李婷的，她說要帶我走，就是要替李婷報仇的吧？

我難過的望著媽媽，眼淚都快要掉下來了，搖了搖頭說：「媽媽，我還不能走，楚呈鈺他還沒有醒，我得想法子救他才行……」

「玥玥！」我還沒有說完，媽媽就一口打斷了我，她說：「你已經死了，跟我們走吧。」

「……」我已經死了，我什麼時候死的啊？

我不明白媽媽為什麼要這麼說，忍不住的哭道：「媽媽，我知道你怪我，怪我沒有照顧好李婷，可是我……」

男人吼道：「死都死了還羅里吧嗦的！」

媽媽被那個男人吼的一顫，我氣不過，可是沒膽子跟這個惡鬼較勁，畢竟我現在一身傷，就算是好端端也不是他的對手啊。

「聽你媽的跟我們走！」男人大叫道，那嗓門絕對已經是達到了獅子吼的第十層功力。

我不肯，身體不由的往後退去，他一把揪住我，將我從床上提了起來，抓著我就將我丟到窗戶外面，他指著那個晃動的黑影說：「你已經死了！你剛剛上弔死了，你忘記了嗎？」

「怎麼可能？」被那個男人這樣粗魯的一摔，我感覺自己的骨頭再一次的摔裂了，好痛好痛！

「玥玥，」我媽媽也來到窗戶外面，她指著我的頭頂說：「你看！」

我順著媽媽所指的方向看過去，果然看見正對窗戶吊著，並且隨風晃動的人就是我自己！

她一身黑衣，臉色鐵青，眼睛睜得大大的，舌頭都快要掉出來……好猙獰，弔死的人的模樣真的好猙獰！就在吊著的我的身邊還圍著很多很多像幽靈一般的黑色影子，他們緊緊的擠在一起！

這些鬼影又是怎麼回事啊，都是來接我的嗎？

我心叫一聲連忙別開了頭不敢繼續看，媽媽說我自己上弔死了，可是怎麼可能呢？祁珞走了之後我連下床的力氣都沒有，我怎麼可能會跑到窗子外面自殺呢？

媽媽說：「玥玥，走吧，走吧……莫再貪念紅塵俗世，隨我走吧！」

我真的已經死了嗎？我用力的在自己身上掐了一把，好像有點痛好像又不痛，我迷茫而又懇切的望向媽媽：「媽媽，我不能走，我真的不能走。」

媽媽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眨眼就和那個男人還有那些黑影全部的消失了，我怔楞的往周圍看去，發現自己正站在高處，手裡還握著套好的繩子，這情景貌似是就差沒把頭伸進去了！

要死了！我這是在幹什麼啊？我嚇的一下子從高處跌了下來，重重的摔到了底下的石板上面，疼死我了！

剛才到底是什麼情況啊，為什麼我會看見了媽媽，她還說要帶我走，為什麼我眨眼又看見自己準備上吊呢？

我驚嚇的完全不敢動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聽見有人喊我：「玥玥！」

「祁……珞！」我惶惶然的扭過頭，看見果然是他，我才終於安心下來。

祁珞幾步奔過來，將我扶住了，他難以置信的盯了一眼頭頂的繩子，又心痛無比的望向我，他無法理解的低吼：「林七玥！你就這麼懦弱嗎？」

「……」祁珞一定以為我是上吊未遂吧？我真是百口莫辯了，面對他的痛心疾首，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只能儘可能的讓自己平靜下來，可是我發現自己做不到，因為他眼中的痛與失望是那麼深刻的烙印在我的瞳孔里。

我極力解釋：「不是……不是……」我想說真的不是他想的那個樣子，可是舌頭就是捋不清楚。

祁珞氣呼呼的將我抱進屋裡，放在床上，狠狠的朝著牆壁打了兩拳，他不覺得疼，我都覺得疼，一理順氣立馬說道：「你聽我解釋，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親眼看見的。」祁珞鮮少動怒的面龐上聚滿了黑氣。

也對，眼見為實嘛，這話真不是蓋的。

我不想再看見他自殘，急急忙忙的將剛才發生的事情對祁珞說了一遍，他擰著眉頭瞠目了半晌，慢慢走到窗戶邊看了一會，不知道是看見了什麼，轉而順手將窗戶關了起來。

「你是不是已經發現什麼了？」我小聲的問，又趁機解釋：「剛才真的不是你看見的那樣。」

「這附近出的事情太多，聚集了太多的煞氣，以至於它們召喚出了你心底的孽障。」祁珞走回到床邊坐到了椅子上，目光無限自責疼惜的逗留在我臉上，他捋了捋我額間的頭髮，接著說：「它們控制著你，可能你自己做了什麼你都不知道。」

「孽障？」這兩個字不是我第一次聽見，我記得那一次被骷髏樹纏住的時候陵少也這樣說過我，當時我還生氣覺得他是亂講，想不到現在祁珞也這樣講。

「到底什麼孽障啊？」我迫切的望住祁珞。

祁珞沉思半響，移開目光憂思的說：「這個不好說。」

不好說，那就是很嚴重吧？我心想。

祁珞道：「孽障元同罪惡，這個你應該知道吧？」

「嗯。」我恍惚的點頭：「我知道啊，可是這些罪惡是哪裡來的呢？」

如果說我殺了李婷爸爸是罪惡，我把李婷打的灰飛煙滅也是罪惡，那陵少之前說的孽障又是什麼呢？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問題問住了祁珞，他半天沒有出聲，讓我提著的一顆心更加的緊張了。他緩了好一會才幽幽的說：「其實我也不知道你身上的罪惡是哪裡來的，你……」他有些猶豫，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麼不方便說的。

祁珞從不曾強迫過我什麼，他不方便說我也不好強求，正準備告訴他可以不必說的，卻聽見他沉沉的說：「我看不見你的心。」

「看不見我的心？」我困惑的不得了，傻傻的說：「我的心就在這裡呀。」

我還煞有其事的將手摸到了心臟所在的位置，一突一突的不是心又是什麼？

祁珞乾笑笑，搖頭說：「我說看不見你的心不是說你沒有心。」他解釋道：「像我在面對一個尋常人的時候，一眼就能看見他們的生平善惡罪罰，因為這些東西全部都鐫刻在他們的心上面，根本就騙不了人。可是你跟他們都不同，好像是有什麼蒙住了你的心一樣，無論是善惡我都看不清楚，我相信楚呈鈺也是這樣的吧，不知道他有沒有跟你講過。」

楚呈鈺還真沒有跟我講過這些，跟他結婚後膩歪在一起的這些天，我們就像是尋常的夫妻一樣，至多就是時刻為噬魂麒麟的事擔憂著，旁的什麼楚呈鈺都顯少對我說起。

我搖了搖頭，低頭沒說話。

「算了，這事原本可大可小，沒什麼的。」祁珞起身說：「你也別想太多了，今晚的事情是我疏忽了，我會立刻安排鬼差對這一帶進行清理，周圍的煞氣也會慢慢褪去。」

「祁珞，」我仍舊是對那個所謂的孽障耿耿於懷，將走到門邊的他喊住，小聲的問道：「你說……我以前是不是做過很多壞事啊，所以……」

祁珞噗嗤一笑：「很多壞事？就憑你？」他道：「你這樣弱不禁風，你能做什麼壞事啊？」

「你別安慰我了。」我心虛的低頭，說不定就是我做了太多的壞事，所以才會生重病結果把記憶搞沒了。

祁珞朗朗笑道：「我說的是實話，雖然看不見鐫刻在你心上的善惡罪罰，但是你的靈魂是乾淨的，這一點我總不會看錯。」

「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