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任他明月下西樓
他只是無奈笑笑。
有些累了,她捲起褲腿,坐在沙灘上。
「好冷啊。」夜晚的海風吹在她裸露小腿上。
「你就是不聽勸!」話雖這樣說,但他還是脫下外套,蓋在她腿上。
「腿上都是水,給你衣服弄髒了。」她拒絕。
「我不會和一個感冒的人共處。」他說。
撇了撇嘴,本來能帶她來海邊,她挺感動,卻因為這句話蕩然無存。
海邊的夜晚沒有星星,是一種遺憾。還好一輪月亮清亮又圓,瑩瑩月輝鋪撒在海面上。
她躺在沙灘上,聽著海浪輕拍礁石,像極了肖邦的《夜曲》。
「人生代代無窮己,江月年年望相似。」她輕輕說道。
「《春江花月夜》嗎?」他問,「接著念,我想聽。」
庭意詫異:「高中學的,隔了這麼久,早該忘了。」
「閑了我也隨便翻翻這個。」他說的風輕雲淡,「先試試,沒準可以提醒你倆句。」
著實讓庭意意外,在商場上打拚的他也有這個嗜好。
這種感覺,就像和同學熟識后,突然有天,對方吃驚道,「庭意,你竟然是一個理科生!」為什麼不呢?難道有規定,理科生就不可以讀詩詞歌賦,不可以捧著文學小說了嗎?
「下句就想不起來了?」他繼續,「不知江月待何人,」
「但見長江送流水。」她莞爾一笑,月光打在臉上更顯得瑩白如玉,像暗夜裡泛著柔光的瓷器。
「白雲一片去悠悠,青楓浦上不勝愁。
誰家今夜扁舟子?何處相似明月樓?
可憐樓上月徘徊,應照離人妝鏡台。
玉戶簾中卷不去······」她停在這裡,求助似望著他。
「搗衣砧上拂還來。」
她笑道,念完整首詩,她說:「其實我最喜歡就是這倆句,『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未免傷感。」他評價。
「難道不是這樣嗎?」她反問,「也許在之前,有人也看著同樣一片海,望著同樣一輪月。可他們現在又在哪?陪他們看月的人又在哪呢?」
很久,他沒言語。
「走吧。」他說。
車子在海邊馬路上行的極快,不久,在一座山上別墅前停下。
「這是?」
「不是要在海邊住一晚嗎?」他說。
「真的嗎,」她問道,「你今天有點怪怪的。」
「怎麼個怪法?」他將鑰匙對準鎖孔。
「嗯——像是小時候,你對我。」她想了想,還是說出來。
夜色里看不清他面容,不知作何反應。
「算是補償吧。」他淡淡說。
補償,難道是照片的事?心裡不免有些許失望。
別墅里空無一人,四周雖也有人家居住,微微透出幾點星火,但也不免寂寥得嚇人。
他進了院子,將燈打開,「進來啊。」
她這才敢跨進去,園子里修建的整齊,大多是海邊植物。
綠藤蘿從窗子上傾瀉下來,藤藤蔓蔓,交錯相連,她撫摸著柔軟的葉子。倒看不出很久無人居住的痕迹。
「這裡定時會有人打掃。」看到她的疑惑,他解釋道。
說起打掃,她突然想起王姨。
那日,發現那個中年女人偷窺自己,目光幽怨而潮濕。是誰叫王姨這麼做呢?
是蔣正南,還是?
「那個王姨也來嗎?」她問的漫不經心。
「不會,這裡太遠了。」他將客廳里落地窗打開,拉上了帘子,「怎麼問起這個?」
「沒什麼,想起就問了,」庭意站在落地窗前,向外視線正好觸及到海面,「她好像對你格外好。」
「從我記事起,王姨就在我家做事了。」他說,「她也算是看著我長大,感情又深一些。這幾年,她丈夫出了事,就不在老宅待,來家裡做短工之類。」
「哦。」她應道,「可是王姨並不喜歡我。」她想說豈止是不喜歡,怨恨都不為過。
「在她眼裡,你只是個外人,自然區別對待。」
真的是這樣嗎?這樣主僕情深,不大會被別人收買,難道是他們家人里?想要打探自己兒子情況,才派王姨?
還是沒有答案,她索性不想了。既然王姨不來就好,她也算放鬆下來,靠在沙發上。
這棟海邊別墅景緻雖好,但並未裝修完,二樓是空蕩蕩的水泥牆。
一樓則是開放式空間,只有一張床。
他看出她的尷尬,說:「我睡沙發。」
「還是換作我來。」
「不行。」他一向不容拒絕的語氣。
實在太困了,坐了這麼長時間車。她躺在乾淨絲滑的床面上,聞著鹽鹹的海風,又像是回到海邊。
聽到他洗完澡出來,她趕緊用被子裹住了自己,嚴嚴實實。
他洗完澡,拿起一杯水不緊不慢喝著,看到假睡的她,不言語。
顯然,在沙發睡的並不安穩,他翻了幾次身。
清涼的月光灑在屋裡,他本就挺拔修長,腿在沙發上伸展不開,只得蜷著。
她看到,想若是硬要和他換,自己睡沙發,他定是不許的。猶豫半天:「要不······你也來床上睡?」
她想,上次是因為酒後才出了意外。
可之前在郊區老人家,不知是做夢還是鬼壓床,因害怕讓他留下來,他也並沒有做什麼。所以今天才會這樣問。
畢竟沙發不舒服,他沒拒絕。
當他帶著男性氣息走過去,感覺到床一邊陷下去,她的身體一僵。她又往床沿側去了一點,似是保持距離。
「你是想要掉下去嗎?」
她動也不敢動,保持背對他的姿勢,並沒回答。
好一會,她睡不著,明明之前很困。是身旁有他的緣故嗎?
眼睛睜著望著天花板,絲毫無困意,數羊吧,一隻,倆只,三隻,四隻,五隻······
以往如果數到三百之內,都去見周公了,可今天反而越數越發清醒。
她再一次翻身。
「既然睡不著,」他長臂一揮,從后圈住了她,溫熱的氣息打在她耳邊,「做點有意義的事可好?」
她明明看見他安靜淺睡的面容,以為是睡著了。
「你不是已經睡著了?」她驚慌。
「看來你很不希望我睡著,嗯?」他的大手並不安分,從睡衣下擺探進去。
「唔,」她氣息有些亂,「你怎麼······這樣?」她像被撩撥了琴弦,明明責問的聲音卻帶絲嬌媚。
「我怎樣?」手下觸覺柔馨滑膩,他是見識過的。「是不是你讓我來床上的?」
「我······沒讓你······」她在掙脫。
「男人在床上是沒有君子一說。」尚存一絲理智前,他說道。
「不·······要,」她的身體也遊離理智之外,「不要······正南哥。」
「你叫我什麼?」qingyu中,他的聲音低沉而撩人。
自重逢之後,她好像是刻意抹去,只稱呼他為「蔣先生」或者直呼其名。
「正南哥,」她困惑看著他,還像在問他怎麼停了。
寬鬆的領口已褪至肩邊,睡衣下擺也被撩起,海棠花亂的模樣。
「正南哥,」
他很快吞去了她的尾音。
當然,如果第一次是意外,那麼這次呢?
他的溫柔叫她無可抵擋,可到了最後,她才發現溫柔的背後,他根本就是個魔鬼。
她緊蹙眉頭,閉著的眼瞼微微顫動,像是在飲泣,又像是生氣,又像是撒嬌。
他卻並不打算放過她,要帶她領略山頂旖旎的風光。
她想逃,他卻用最古老也最原始的qingyu禁錮住她。無疑,這種yuwang也將她拉入感官上的極致旋渦。
海風吹亂白紗簾,陽光傾瀉在寬闊的地板上。
「好亮,」女人喃喃說道,下意識用手擋住眼睛。她的頭壓在男人的肩膀上,身體不即不離,恰到好處地依偎著。
男人起身,好身材展露得一覽無餘,順手拉上紗簾外厚重的窗帘。
瞬間,室內又暗了下來,像是一方天地。
他躺下,將手搭在女人腰間。
「不要了,」女人朦朧中下意識躲開。
但蔣正南就是蔣正南,即使周六也不例外。美人還在沉沉睡去,他已穿上襯衫,神清氣爽。
他將打來的電話調至震動,怕打擾了她的休息。之後坐在電腦前開視頻會議。
所以,當她醒來時,發現自己衣衫全褪。對著衣冠楚楚的他,慌忙用被子擋至胸前。
聽見動靜,他從電腦前抬眼看了一眼她,欲說還休的模樣。他眼色一暗。
「確定要將它拋空?市面上還有升值空間······」屏幕里一個優雅的中年女士問道,「Berg,你在聽我說話嗎?」
他眼光收回來,笑笑,隨即用英文談道。
視頻會議結束后,溫斯頓女士突然問道,「Berg,Areyoufallinginlove?」(你墜入愛河了嗎?)
蔣正南一向在商言商,從不談及隱私。所以當溫斯頓拋出這樣一個問題,他先是一愣。
然後反問道,「Whydoyouthinkso?」
「Oh,don』tworry,Ijustcaringyou,」溫斯頓女士很開心,「Yousee,youreyesareshining.」(你看,你的眼睛現在像星星一樣明亮。)
他笑笑,沒否認也沒承認。
「怎麼都不叫我?」拉開窗帘,陽光,海灘,波浪在眼前明媚地閃耀。
已是日上三竿,而她什麼事都沒有做。而自從復仇計劃伊始,她都不會讓自己閑著,如今這樣,確實罪惡。
而罪魁禍首則整以暇待望著她。
她剛要站起來走路,腿竟有些軟,差點支撐不住地,她狠狠瞪他一眼。
「過來。」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