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初遇
「爺爺，我們快到了」，激動的聲音從乾燥的嘴唇中顫抖而出，棲龍海跨步躍上一塊石頭，極目遠望，眼前的景色讓這個初出茅廬的青年瞪大了眼睛，那張驚喜的半張開的嘴持續了一刻鐘，才合攏。
真是太美了！
天地廣袤，震撼的空曠，悲涼的靜默。
天序閣土質奇特，與別處大為不同。這裡的土地通體亮黃，金燦燦如同熟透的小麥。放眼望去，大地如金，起伏有致，舒緩的線條如同少女的體型一樣曼妙。
天空蒼藍，大地如金，兩種顏色和而不同，在極目之處融為一條線。漫步其上，有一種飄飄然的恍惚感覺：金黃色的大地眷戀著身體，蒼藍色的天空召喚著靈魂。走著走著，靈魂在身體中掙脫，不知是超脫的清醒，還是微醉的眩暈。
大地如金，一望無垠，天空廣漠，攝人心魄。在無垠與廣漠之中，遊離著兩個孤獨的身影——一枝六葉和棲龍海！
一枝六葉竹杖芒鞋，身輕如燕。行走半月有餘，雖面如枯松，卻氣定神閑，心情泰然。只見，一枝六葉手搭眉梢，駐足遠望，一抹清新的微笑在嘴角洇開。
再走一天的腳程就到了！一枝六葉的眼角舒展開一絲勝利在即的希望，即刻，又被凝重的面色遮擋。
當年，雖然彼此沒有挑明，可自己和一花六瓣暗自競爭中洲盟主的事情，大家卻心知肚明。天序南懷和一花六瓣交情篤深，堅定不移的支持一花六瓣。雖然自己和天序南懷沒有什麼真正的過節，可自己畢竟是一花六瓣的對頭。所以，每次見面，表面上還過得去，卻看得出，對於自己，天序南懷仍舊心有間隙。
現在，九族分裂，雪上加霜的是，一花六瓣和劍語突然消失。雖然此事並非自己所為，可是，天序南懷天生多疑，他會怎麼想！畢竟，自己當上了中洲九族盟主，最有動機讓最得力的競爭者一花六瓣消失！更何況，劍語，是自己最親密的摯友，稱得上是自己背後的男人。在自己登上人生巔峰的時候，他突然消失，世人會怎麼想......
不管了！凝聚九族，茲事體大，不能再管天序南懷怎麼想，世人怎麼想！自己，有兩套戰略。一套就是棲龍九躍先前的戰略：塑造一個英雄，讓九族敬仰，團結九族！另一套，就是恐懼，讓九族籠罩在恐懼之中，不得不向劍族靠攏！現在，棲龍海品相已成，天序南懷若識時務，就應該放下對我一枝六葉的偏見，同結連理，共建九族；若不識時務，那就只能採取沒有辦法的辦法——舍卒保車！
舍卒保車雖然狠了一點，可我已經仁至義盡——九族盟主帶著長孫棲龍海千里迢迢來到天序閣，用共結連理來說服你，這還不算是仁至義盡嗎？
想到這裡，一枝六葉又不禁想起劍語，對於劍語，一枝六葉又愛又恨！曾經的友誼，曾經的歲月，曾經一段多麼綿長的往事！可是居然在自己最需要的時候，不告而別，背叛自己......
「爺爺，咱們休息一會兒吧」！
「不，時間緊急，繼續走」，一枝六葉心急如焚，哪有心情休息。
步履匆匆，兩個孤寂而浩淼的身影，愈發的襯托出天地的廣袤和空曠......
漸行漸遠！一馬平川的金色大地漸漸轉向殷虹石山！石山美麗動人，彷彿天上的雲霞石化而成！穿梭石山之中，賞心悅目，快慰無比！
只是，風塵僕僕，一路上的乾渴，一口一口的蠶食著棲龍海心中的快慰。
忽然，棲龍海停了下來，乾燥的臉和皸裂的嘴唇絲絲抽搐。他眯上眼，細細的感受著空氣，是風，細如遊絲的風，夾雜著水汽，從前方大約一里處飄逝而來。
「前方有水，爺爺」，追逐著風和空氣中的水汽，棲龍海賓士而出。
一枝六葉望著棲龍海，心中喜悅。棲龍海年紀輕輕，堅韌剛毅，非尋常人可比。自己之後，棲龍海一定能夠成為叱吒風雲的人物。
風越來越細，越來越密，空氣清新如洗，一枝六葉和棲龍海兩顆乾涸的心漸漸的有一種透心涼的滋潤。繼續朝南，有一條天然的界限，界限的這邊是熱燥，界限的那邊是涼潤。棲龍海站在界限上，前後徘徊，嬉鬧的感受著暖涼一線的差別。
順著涼潤的感覺繼續奔跑，淙淙的流水聲彷彿從耳朵中流淌而過，將乾燥的耳朵洗滌的滋潤。循聲奔去，丹霞色的大地束著一條銀帶：一條清澈見底的大河平靜的從丹霞色的大地上徜徉而過。
遙望河流，像一面明鏡！鏡光反射，多少有些晃眼睛，光芒經水清洗，水光反射，溫柔明亮。那種感覺像初升的太陽，像欲落的夕陽。
水色澄清，透著聖潔的光，河水前，棲龍海感覺到自己的整個靈魂都懸浮了起來。
河水汨汨流淌，緩緩搖曳，像搖籃。棲龍海一身睏倦漸漸舒展，綻放出一個完整的、透明的、清澈的，夢！
夢回河邊，棲龍海醒了！一枝六葉就禪坐在身邊。棲龍海望著夢一樣輕的河水，心中喜悅。清澈！好一條清澈的河水，清澈到物我兩忘！要不是岸的存在，自己一定迷失在物我兩忘之中。
「爺爺，河水好清澈」！
「嗯，此河名叫靈浴河，鄉民稱為洗魂河，河水清澈有靈性，透過河水，人能看到自己的靈魂，也能看到自己的心魔！而這河水，能夠融化心魔，洗滌心垢」！
一枝六葉從容站起，走向河水，一洗心中疲倦！「靈浴河？洗魂河？清閑好事之徒真多」，望著河水，一枝六葉不禁心中發笑。隨即，恍惚之間，一枝六葉驀然一驚，自己水中的倒影居然多了一道重影，難道？一枝六葉心中掠過一道閃電，隨即心慌氣短，一個趔趄，險些栽倒在地！一切，都只是那麼一瞬，短暫的不及一個眨眼！一枝六葉再回望河水時，水面清澈，倒影清晰。
「連日奔波，竟然疲倦到如此地步」！
棲龍海一聽爺爺說這是洗魂河，能讓人靈魂純凈無暇。二話不說，甩起衣服，一縱而下，像魚兒一樣，瞬息便到了彼岸。
一枝六葉當然也希望能夠在此處逗留，可大事未成，怎能玩物喪志，一個騰躍，便穩穩的站在了河岸對面。
棲龍海一口氣游到對岸，趴在岸邊意猶未盡的大口喘息，望著站在岸邊的爺爺，開心的笑個不停，倏爾，轉身，又想游回對岸。
「棲龍海，該走了，我們還有要事」！
棲龍海興緻未盡，心中戀戀不捨！道：「爺爺，你先走，我能追上你」！
嗖！如箭離弦，一枝六葉飄忽而出！
棲龍海一看，大覺不妙！爺爺肯定生氣了，急忙倉皇之間穿上衣服，疾步快追。
半月以來，一枝六葉諄諄教誨，棲龍海孜孜以求，如今，腳力猛增，步履輕盈，雖然有點吃力，還是趕上了爺爺。
繼續朝南，兩柱香的功夫，一枝六葉和棲龍海都不禁駐足仰望：
前方，便是大名鼎鼎的天序山！天序山橫亘東西，是南疆和中洲的分界線！天序山正中，一段山脈豁然高聳，與其餘山脈極為不同，這一段山脈被稱為天柱山！天柱山，是天序一族的棲息地。
天柱山山腰正中，一座丹紅色宏偉閣樓環山而立！這座閣樓，便是天序閣！『八刀齊飛，斬佛弒魔』！天序閣憑藉天序八刀笑傲江湖，成為九州之中令人敬畏的一族。如今的天序閣閣主天序南懷，霸氣橫生，英雄了得！
仰望天序閣，令人嘆為觀止。棲龍海久居棲龍山，自以為邀月樓宏偉美麗，天下第一，如今一睹天序閣，便知樓外有樓，山外有山！
「天序閣近在咫尺」，說這句話時，一枝六葉的聲音比往常洪亮了許多。其實，他是說給自己聽的！他在用這句話提醒自己，接下來的一舉一動，自己都要更加認真！因為，接下來的成敗將決定著自己的宏偉藍圖以何種方式實現！
天序閣之下，人群林立，熙熙攘攘！聽說貴客遠來，大家紛紛遠迎，翹首以盼。當遠方剛出現兩個黑點時，人群便騷動了起來。
人群之中，一年輕女子步履輕盈，率先朝一枝六葉和棲龍海跑來！
這位年輕女子名叫若蘭，天序閣閣主天序南懷的女兒，清澈美麗：一頭烏黑亮麗的秀髮倏然而下，在耳畔分流！額前一顆藍寶石，晶瑩斂光。寶石兩側，一雙眼睛，宛如中秋之月映在水中，明亮清澈之中飽含著煙霧迷離的幽夢。
天序閣民風淳樸，熱情好客！若蘭，天序閣閣主的女兒，身負迎客重任，自然，在眾人之先！只是，當若蘭跑到棲龍海面前的剎那，驀然怔住！只見，面前這個男子天性不羈，體型健碩，眉宇之間流動著一股雄渾無比的霸氣，而這種霸氣，經過一雙清澈無比的眼睛過濾，流淌出一種溫柔而熾熱的情緒，令人難以抗拒！
若蘭痴痴的望著棲龍海，俏臉緋紅，一顆玲瓏心像小鹿一樣，砰砰亂跳！無聲無息之間，情犢初開，心花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