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舒劍壇
棲龍山邀月樓**之中走廊蜿蜒，遼遠深邃！秋雨，在這一份遼遠和深邃之中平添了一份朦朧！
沿著走廊蔓延，能工巧匠之手藝盡覽眼底：青磚紅瓦古色古香，亭台樓閣精雕細刻！沿著走廊繼續前行，走廊盡頭戛然而止！眼前之處，鬼斧神工！沒有能工之雕刻，沒有巧匠之粉飾！恬淡雅緻，自然幽靜。
走廊的盡頭，匠氣已盡！兩排菊花，銜接著走廊延伸向一塊別緻的露天石壇——舒劍壇。
舒劍壇西側，一塊巨石，巨石之上，兩個大字赫然劍刻：舒劍！字如其名，一筆一劃，如行雲流水，在浩茫的天地之中盡情的舒展！舒劍壇正面，雕石之上，赫然一副對聯：菊中窺道，劍中洞天！舒劍壇正中，五彩碎石鋪就一幅圖畫：菊與劍！菊是用晶瑩透白的玉石和嫩綠的玉石細細的鋪排而成，菊花的中心是嫩青色，花瓣旋轉，菊花的外側是瑩白色，花瓣舒展！菊花之下，一把利劍橫穿而過，劍氣犀利，呼之欲出！然而，一種難以明喻的力量，將犀利無匹的劍氣滋潤的剛毅正氣！
舒劍壇兩側和後方，盛放著賞心悅目的菊花！
這些菊花，正是讓鬼谷千刃如痴如醉的『一蓑煙雨』、『靜默如迷』『閑若流水』『驚若翩鴻』！
且看那『一蓑煙雨』：黃兒點綠，綠中洇墨，花瓣細而修長。條條的花瓣像是風中的長發，飄逸而舒展，但是，一蓑煙雨的舒展之中有一種不勝煙雨的憂愁！
『一蓑煙雨』旁邊便是『靜默入迷』：花心之中一點紅，紅的像火焰，從花心向外，花色漸變，最終變為瑩透的白色！花瓣纖細柔長，舒展而未綻！彎曲的花瓣彷彿一個手托著頭靜靜的若有所思的人！配合上中心的一點紅，如同少女含蓄著的熱烈的幽情！
『一蓑煙雨』和『靜默入迷』的對面，盛放的便是『閑如流水』和『驚若翩鴻』。
『閑如流水』，通體透白，瑩瑩勝雪，花瓣修長，像流水一樣舒展，像條條溪流一樣錯落有致！像一朵閑雲一般，在風中自由的卷舒！
『驚若翩鴻』：內心翠綠，外部如雪，翠綠的花瓣旋轉，有一種自然的無拘無束的凌亂之美，外部舒展，像是敞開的懷抱，渴望著心中的空缺！
在舒劍壇的後面，是一個八角涼亭，亭子亭楣之上，赫然三個大字：丈劍亭！在亭楣兩側紅柱上，兩行劍削大字盡顯虎嘯龍吟的氣勢：萬丈豪情遊走一丈之地，百年曆練傾注三尺之劍。
圍繞著丈劍亭的，是一團玉翎！玉翎團團錦簇，待綻而未綻！一種盛氣凌人氣勢恰到好處的被自我約束住！給人一種蓬勃欲放的力量和深不可測的涵養！
如論是誰，到了這裡，都不覺驚嘆：**寂寂，人聲靜靜，晨雨瀟瀟，秋菊颯颯！
然而，就在這麼一個孤僻森森的地方，棲龍海步履輕盈，點水遊走，身形飄飄，翩若驚鴻！
棲龍海時而劍走游龍，時而步履生風！秋雨瀟瀟而下，水花層層而起！赫然一刺，如劍脫弦，利劍射穿層層雨簾，刺破一顆顆珠圓玉潤垂直而下的雨滴。驟然一收，嗖的一聲！黏留在劍上的雨滴齊刷刷激射而出，橫出一道雨滴彎弧！一劈、一挑、一下甩，瀟瀟的秋雨聲中，劍上的水珠颯颯激射，清晰可聞！
雨下的更急了，劍走的更快了！大雨如潑，刷刷而下！劍走如電，燁燁而過！氣勢如虹，一時之間，令人眼花繚亂！
那麼請你平心靜氣，放慢呼吸，清空自己的耳朵，將眼前的一幕幕放慢、放慢，再放慢！將自己的心清空、清空、再清空，你將看到一幅雋美而禪意的畫面：雨滴如豆，晶瑩剔透，雨和雨之間，相鄰而不相連，像是一串沒有絲線的珠簾！滴滴雨珠，顆顆如歸，每一滴，都像是思家的淚！劍鋒嚶鳴，悅耳動聽！看，凝神斂氣仔細看！劍鋒與雨滴接觸的一剎那，雨滴驟然爆裂，朝著劍身上下兩端，激射而出，最終，回歸於一道優美的弧線！緊接著，又是一顆雨滴爆裂，上下激射，化為一道優美的弧線。現在，請尾隨劍刃，將你的思緒放快，看那雨滴一顆接著一顆，前赴後繼，在告別劍刃的剎那，萬顆雨滴，連成的一道彩虹般的弧線！再快一點，劍倏然而過，空中，劃出兩道曼妙的漣漪！
放慢，放慢，將這一切重新放慢！聽！橫空而過，劍鋒嚶鳴！聽，認真到極致的聽！雨滴倏然而下，帶著萬分之一的呼嘯聲！那萬分之一的呼嘯聲和嚶鳴的劍鋒相遇的剎那，猶若琴瑟和鳴，彼此化融！再過萬分之一秒，兩種聲音又分道揚鑣，一分為二！聽，認真聽，起初，嚶鳴有若龍吟的劍聲，經過雨滴的潤澤，溫潤而醇美！而那雨滴，呼嘯而過，聲音簌簌，有若流星！
雨聲瀟瀟，劍聲瑟瑟！
步如游龍，劍如螣蛇！棲龍海步履掃過，一道澎湃的水浪如同拱橋一般拔地而生，劍鋒飄過，一道漣漪在空中凝起一道瞬息的彩虹！澎湃如浪的『拱橋』和漣漪凝起的瞬息『彩虹』交相輝映，而在四周，點點的水花縱橫飛揚！
雨停了，人歇了！天地萬物，靜默了！
大雨初歇，夕陽破雲而出，一道彩虹橫亘蒼穹，從虛空之中連接上棲龍山！屋檐下，棲龍松雙手拖著下巴，痴痴的賞析著絢麗無比的彩虹，享受著雨過天晴的靜謐！
從進入棲龍堂的那一刻起，大概，只有此時此刻，自己的心境是靜謐的！沒有人嘲笑，也無需自我嘲笑！
這一瞬，是一個完整的永恆！棲龍松可以身心俱靜的沉浸在只有自己的天空！但是，這一刻，是那樣的短暫，短暫的如同彩虹，只一瞬，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怎麼，現在！劍族的棲龍松還在進行劍前修鍊」？聽到這樣的驚訝，棲龍松就不由得嘆息！如今，同齡人已經開始『劍宗七式』的修鍊，每個人都擁有一把自己的劍！到目前為止，自己只能手握一把木頭劍，進行著最基礎的劍前修鍊！
「努力吧，棲龍松，讓今天的自己比昨天好一點」！棲龍松默默地自我安慰道！雖然，人言嚷嚷，盡皆輕視；眾目睽睽，全是鄙棄！可是，自己的世界還有默默的關心，熱切的期待：天泉小妹師傅像姐姐一樣，不辭辛勞，想方設法、體貼而周到的讓自己成為更好的自己。哥哥棲龍海更是殷殷期盼，期盼自己和他一起進步，一起成長，一起重振棲龍山！
閑庭信步，不知不覺，棲龍松來到后廊一處。此處偏僻，尋常時日，極少有人經過。偏僻點好，無人打擾！棲龍松怕看見熟人，也怕被熟人看見！更怕熟人相見，開口便問：「棲龍松，學習劍法了吧，現在學到什麼程度啦」？如今，剛剛雨過天晴，此處，靜謐之中有一絲沁心的清香！棲龍松蒙上眼睛，拿起石子，重新開始了一如既往的訓練！
噹噹！中！石子彈回，棲龍松閃挪騰移，靈巧的躲過了反彈而回的石子！棲龍松加大力度，十指拈石，雙手收攏，而後大鵬展翅，八顆石頭呼嘯而出，噹噹噹噹......八聲響后，棲龍松輾轉騰挪，終於！終於一一躲過了所有反彈而回的石子！棲龍松一把扯開蒙在臉上的黑布，雙淚橫流！終於，這一次，自己輕而易舉的躲開了所有的石子！從明天開始，自己終於可以堂堂正正的告訴師傅：我可以練劍了！
正在這時，一種聲音若隱若現！
棲龍松雙耳靈動，聽聲辨音，倏爾，驚喜道：「有人在舞劍」！循聲望去，朝著走廊的更深處，清幽的更盡端！一道身影，驚若翩鴻！
「是哥哥」，棲龍松高興地叫出聲來。只見，丈劍亭中，一個身影，執劍生風！雨過天晴，棲龍海髮絲上仍舊雨水漣漣。隨著髮絲翩翩舞動，絲絲的雨滴在空中甩出一道美麗的弧線！
當棲龍海髮絲上每一滴雨落在地上，都會在棲龍松心上，砸出迴響！霎時，棲龍松心中掠過一陣颶風，也掠過一道鞭痕。
自從記事以來，時不時，總有人對自己搖頭嘆息：「好好的劍族雙子星，怎麼差距就這麼大」？
更有甚者，寒言冷語：「哎，劍族雙子星！一個天上一個地上，你說，是不是在娘胎中，一個吸收了營養，一個......」？
在眾人的嘲笑聲中，棲龍松心中何嘗沒有過一絲這樣的抱怨！是啊，命運對他實在是太不公平了！他和哥哥，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一個是棲龍山天資縱橫、人人敬仰的天之驕子！一個是棲龍山天資愚鈍、人人嘲笑的無能之輩！每一次，當棲龍松心中剛剛冒出一點這樣的念頭，棲龍松都會使出全身解數，將這樣的念頭連根拔起！因為哥哥愛他，哥哥器重他，哥哥相信他！
如今，眼前一幕，讓棲龍松完完全全徹徹底底的打消了心中的陰暗！哥哥天資縱橫的背後，是風雨無阻的孜孜以求！
丈劍亭中，棲龍海拈劍縱橫，豈料左右碰壁，難以伸展！猶若鯤游狹灣，龍伏淺潭！想想，自己在舒劍壇中，縱橫瀟洒，酣暢淋漓！丈劍亭中，卻拳腳如裹，身心如縛！
「菊中窺道，劍中洞天！的確深不可測。只不過，天地豁然，好好地舒劍壇，為何還要在後面立一個丈劍亭！如此束手束腳，四處皆壁！真不知道鬼谷千刃為何要在此處修鍊，他在追求什麼」？
琢磨無果，利劍入鞘，棲龍海走出丈劍亭，喃喃道：「如今，我已完全掌握『劍宗七式』，接下來，我該幹什麼！紫菱鳳鳴又能再教我些什麼」，棲龍海想了想，心中一片迷茫！「如果鬼谷千刃也遇到這樣的問題，他會怎麼思考，他又會怎麼做」？想著想著，棲龍海心中豁然亮起一道閃電，驀然叫道：「鬼谷千刃」！對了，聽竹老說，鬼谷千刃的愛劍——百光千刃，就放在三祭潭之中，我為什麼不去看看！棲龍海正要踱步而去，又忽然駐足，道：「要是讓爺爺知道，我就這樣沒規沒矩的闖進棲龍山聖地，那是什麼後果！再說了，三祭潭是棲龍山聖地，更是棲龍山禁地」！要不，求求爺爺，不行，爺爺因事外出，棲龍山大小事務一律由竹老管理，這可如何是好？要不，求求竹老！可是，竹老要是不同意呢！從什麼時間開始，我變得這麼婆婆媽媽！我是棲龍山劍族嫡孫，未來劍族族長，我去三祭潭是為了祭天，祭祖，祭劍，又不是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想到這裡，棲龍海理直氣壯的走向三祭潭！
三祭潭是棲龍山聖地，也是棲龍山禁地！是棲龍山祭天、祭祖、祭劍的地方！棲龍海身輕如燕，步履如飛！轉眼，便來到了三祭潭！
三祭潭四面環水，水池中央修築天壇，天壇之中，立著三個碑！這三個碑，分別代表著天、祖、劍！
「休息，是劍道修鍊的重要環節！天色已晚，還不梳洗睡覺」！
「竹老？你怎麼會在這裡」？棲龍海陡然一驚，只見三祭潭中一個黑影！
「我是棲龍山管家，天色已晚，要事已畢，正好靜掃三祭潭！哦，對了，你為什麼來這裡」！
「我？...我也是來祭掃三祭潭的」！棲龍海一邊言不由衷的撒謊，一邊漫不經心的四下環望，心中默默思量：「三祭潭露天而建，空曠荒蕪，人跡罕至！百光千刃劍乃中洲至寶，劍族榮耀，尊貴無比！怎麼可能被放在這個地方」？
「老朽一把年紀，不敢說歷經世事，卻也閱人無數！你又何必欺瞞一老人家呢」？
「這......」，棲龍海登時羞愧，不知如何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