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2 爸爸
她抱著枕頭，把臉藏在後面，只露出明亮的眼睛，看著水汪汪的，讓我忍不住心生憐惜。
我想了一下，對她招招手，讓她上來，告訴她，我會陪著她，這樣她就不會害怕了，而她的眼中立刻閃過驚喜，走過來，爬上床，又鑽進我的被窩。
似乎從有印象開始，我就是一個人睡覺，身邊突然多了一個小東西，我多少有點不習慣，可我又突然覺得，也許有了她，以後我就不會那麼孤單了吧。
躺在枕頭上，她沒有閉眼睡覺，而是眨巴著大眼睛看我，似乎是在想這個抱著她的人是誰，我揉了揉她的頭，讓她趕快睡覺，她很乖巧的閉眼，可卻又往我身邊湊了湊，然後又睜開眼睛偷看我，似乎是在看我的反應，她見我沒有反對，趕緊一下就湊進我懷裡了。
我被她俏皮的舉動逗笑了，可又覺得有點怪，她不是傻么，怎麼還會看人臉色？
也許，她只是有些地方傻，而有些地方是正常的吧。
我沒想那麼多，摟著她入睡，感覺自己真的不孤單了，睡的也很熟。
只不過，我忽略了三個個重要的問題。
第一是，女孩長大的速度是很快的，我不該在她長大的過程中，給她養成一個賴在我床上的習慣。
第二是，當時我看她的樣子，小小的，也就十歲左右，卻忘了她是個流浪兒，營養不良，其實我帶她回家的時候，她已經12歲了，而一個12歲女孩兒，其實已經開始發育了，她只是營養不良而已。
第三是，我也只是一個高中生，是衝動的年紀，是荷爾蒙暴躁的年紀，只要有一個燃點刺激，我會很輕易的爆發。
就比如我決定把她帶回家，僅僅是因為一本書而已，而決定照顧她，則是因為給她洗澡的時候，我想起了我媽，突然間就想把自己不曾擁有的東西給她，對我也算是精神上的一種彌補吧。
而我和她的燃點，是因為她的突然長大，導致我對她的感情有了很大的改變。
當然，這是后話。
話說回來，那晚之後，隔天是周日，可我沒敢把她帶出去，畢竟我們家在這個小區很久了，鄰居間很熟悉，突然多了一個女孩兒，肯定會引人注意的，我給她洗了很多水果，讓她乖乖等著不要亂動，她眨巴著大眼睛看我，似乎不是很懂我的意思，我撓撓頭，有點無奈，只能把門反鎖了。
原本我只是想去樓下給她買點洗漱用具，可下樓后，我就想到她連自己的衣服都沒有，就去早市給她買了衣服，可能還是受了那本書的影響，我買衣服的時候，其實都在腦袋裡搭配過的。
提著早餐和衣服回家，她很乖的坐在沙發上沒動，可眼睛卻很紅，看到我的時候，終於是哭了出來，我被她嚇了一跳，忙問她怎麼了，她不會說話，就一直哭，我被她弄的莫名其妙，有點不知所措，也有點煩躁，走過去才知道她為什麼會哭。
我走到沙發前，其實就已經聞到味道了，她竟然尿在沙發上了！
即便是傻子，撒尿總該會吧，她怎麼會尿在沙發上？
我有點生氣，語氣不是很好，說：「你都多大了，咋還能尿在沙發上！」
她哭的更厲害了，大眼睛水汪汪的，看著特可憐，我有點心軟了，但還是指著衛生間，告訴她以後撒尿要去那，可她就一直哭，但屁股卻是連動都不敢動似的。
我突然想起，出去的時候，我特意囑咐她，要乖乖等著不要亂動，她該不會就因為我一句話，連撒尿都不敢動了？我就問她，是不是我不讓她動，所以她才會不敢動的，她點頭，憋著嘴，顯得特別委屈。
這個傻孩子，還真是一根筋，我有點愧疚，摸摸她的頭，安慰她不要哭了，她憋著嘴，努力讓自己不哭，讓我更心疼她了，後悔剛才跟她大聲說話了。
之後，我給她又洗了澡，然後抱著她回卧室，把買來的新衣服給她看，到底是女生，愛美是天性，當她看到那些衣服的時候，眼睛都笑彎了，還露出兩個小酒窩，老可愛了，我在一邊都看呆了。
我給她擦乾身體，然後就像玩裝扮遊戲一樣，一件件給她穿上衣服，很快，她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她身上穿著的是白色的公主裙，小腿上是白色的長筒襪，腳踩著一雙精緻的小皮鞋，站在那裡，她就像個洋娃娃一樣好看，而且她的睫毛特別長，而且自然捲起一個好看的弧度，美中不足的是，我只會梳馬尾，她的頭髮再造型一下，就是名副其實的娃娃了。
一個髒兮兮的傻孩子，在我的手下蛻變成洋娃娃，這種成就感讓我有點激動，就好像，她是我的作品一樣！
被這樣的感覺刺激著，我忍不住想她長大后的樣子，應該會更好看吧。
就像那本書里寫的一樣，那個父親原本只是要把所有的愛給女兒，可當他看到女兒由可愛的女孩兒，逐漸變成漂亮的女人時，他的感情發生了很大的改變，他開始嫉妒女兒的男朋友，甚至覺得女兒忘恩負義，因為他覺得，女兒之所以會這麼出色，是因為有他一筆筆增添的色彩，他偏執的認為女兒應該只屬於他……
我搖搖頭，把這種想法拋掉，想著她應該有個名字了，那時候三國熱播，我就叫她小喬，而她似乎也很喜歡這個名字，笑的眼睛都彎了。
後來，我又教小喬說簡單的話，她的發音很奇怪，會把「哥哥」說成「得得」，也會把「爸爸」說成「八八」，反正挺有意思的，同時我也有點頭疼，畢竟她不是一個正常孩子，學的很慢，而且很容易就忘掉。
又是一晚過去，隔天要上學，我臨走的時候，給小喬弄了點吃的，還洗了很多水果，讓她餓的時候就吃，還告訴她，中午我會回來跟她一起吃飯，她乖巧的點頭，可我還是有點不放心，又檢查了一下煤氣罐才走的。
到學校后，我還在想小喬的事情，畢竟那是一個大活人，就被我藏在家裡了，而且她還是個傻子，我這樣算不算犯法？如果我爸回來了，他又會怎麼樣，會打我一頓，然後把小喬趕走？或者是，我爸很喜歡乖巧的小喬，然後正式收養她？
我想了很多，但卻都沒有結果，可以說，直到那個時候，我都不知道自己可以收留小喬多久，可一想到她離開我，也許又會變成那個流浪兒，我心裡就挺難受的。
在胡思亂想中，上午就那麼過去了，我買了午飯回家，跟小喬一起吃飯，可能是經常吃不飽的原因，她吃飯的時候很急，像是不趕快吃完，就會被人搶走一樣，我摸著她的頭說：「慢點吃，你以後都不會餓肚子了。」
小喬抬頭看著我，眼中有霧氣，似乎要哭了一樣，而且她也真的一咧嘴，就那麼哭了，還含糊不清的說著什麼，我仔細辨認了一下，終於是聽懂了，可心裡卻升起異樣，因為小喬說的是：「八八，好……」
竟然，小喬給我叫了爸爸……
我被她的情緒感染了，鼻子微酸，摸著她的頭，笑著說：「小喬乖，不哭……」說著，我停頓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氣說：「爸爸以後一定會對你好，讓你成為最幸福的孩子。」
小喬抹了眼淚，很認真的點頭，說：「嗯！」
她，聽懂了。
因為陪小喬時間太久了，下午去學校的時候，我遲到了十多分鐘，被老師在走廊罰站，沒一會兒又一個女生被趕出教室罰站，她叫李曼，長的很漂亮，而且很會打扮，學校有很多女生都學她穿衣服。
我看了眼李曼，發現她頭上編了很多好看的小辮子，就想著，如果也給小喬編些這樣的小辮子，她應該會更好看吧。
於是，上高中以來，我第一次跟人主動說話了。
其實現在想來，自從有了小喬后，我的生活就徹底被改變了，我的性格，也在發生很大的改變，因為在那之前，我會不會主動跟人說話的。
我看著李曼說：「李曼，你教我編辮子行嗎？」
聽到我說話，李曼愣了一下，然後滿臉不可置信，甚至還誇張的捂了小嘴，才說：「陳東，你不是啞巴嗎？」
李曼的話讓我有點尷尬，可她說的沒錯，因為我很少說話，班級那些調皮搗蛋的，就給我起外號，給我叫啞巴，可能時間久了，他們就覺得我是真啞巴了，就像一個電影里的台詞一樣：人們往往只相信他們願意相信的東西。
我撓頭，有點不好意思的說：「我不是啞巴，我就是不愛說話……」
「我懂，你這叫內向。」李曼很認真的點頭說：「不過，你為啥要我教你編辮子？」
對啊，一個男生為啥要學編辮子？當時我只想學了給小喬編，卻忘了一個男生學編辮子，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可我又不能把小喬的事告訴她，可真是，說話咋就不過腦子呢。
被李曼盯著瞅，我臉有點紅了，一咬牙，把書里的台詞說了出來，我盯著李曼好看的臉，很認真的說：「因為我想給你編辮子。」
這次，輪到李曼臉紅了，她盯著我看了一會兒，很詫異的說：「你想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