闔樂

闔樂

大門被打開,席莫言涼拉着容止過一堂,輕車熟路。

過了一堂,一跨入二堂的門,席莫言涼抬眼看屋裏烏鴉鴉一片人,而中間坐着的那兩位,頭髮花白……

他不禁眼一熱,容止寸步不離席莫言涼,看他步入二堂,越來越反常,就回握了握拉着她的那隻手。

她的手勁兒難得的大,席莫言涼低頭,看她關切的眼神,黑色的眼睛閃出了笑,回握了她一下,然後往二堂正廳走去。

步入二堂,席莫言涼看着一屋子關切他的親人,往前走了兩步,走到老太太跟老爺子面前,沒說話,跟容止對視了一眼。

雙雙跪下。

老太太握著椅子的手一緊,看着長大成人的外孫比電視上好看,她心裏一時欣慰又止不住的心疼。

她一生有三子一女,女兒是她的心頭寶,可她那樣的一個寶貝蛋竟然客死他鄉,讓她老婆子白髮人送黑髮人。

她怨過,恨過,可是……那是她女兒的選擇,她有什麼辦法。

十年分離,生死相隔,死去的人算是解脫了,可是他們活着的呢?他們不好過,席女婿不好過,那她的乖乖外孫呢?

她老婆子活還能活幾年,乖孫子過來看她,是想通了,是知道怎麼面對他們了。她這個老人,萬不能不懂事兒,給外孫子在添堵啊。

席莫言涼跪下,老爺子沒發話,沒有敢去扶他們起來,席莫言涼看着白髮蒼蒼的兩個老人家,心裏翻湧,躬身磕頭。

冰冷的地板上「咚咚咚」響了重重的三下,屋裏不少人因此紅了眼睛,年齡小的七姑娘更是落了眼淚。

老爺子受了外孫夫妻倆的三個響頭,冷著的臉,好看了3一點兒。他看着底下跪着的外孫,像極了當年跪下求他成全的女兒,心裏百感交集。

不過這樣的場合,老爺子心裏有數,語氣輕鬆地跟莫小五抱怨,「不懂事兒的,還不扶你哥跟嫂子起來。」

老太太也突然想到了外孫媳婦兒有身孕,沖一旁的大孫媳婦說:「快,快扶容止起來。」

莫家大孫媳婦劉梵音忙輕輕地把跪着的姑娘扶起來,扶起來后還拍着她的手,親熱地說:「從京城過來得好幾個小時,怎麼想起來坐高鐵,沒坐飛機過來啊。」

一屋子人看着,容止想起以前給言涼說她暈機的事兒,索性實話瞎話一塊兒說了,「懷了孕有些暈機,就坐了高鐵高鐵過來。」

老太太一聽忙招手讓她過去,容止看了看席莫言涼,看他笑着,就乖乖地走過去,乖巧地喊了一聲,「外婆。」

老太太年輕的時候,是個潑辣女子,當了一輩子莫家的媳婦兒,在這樣的大宅子裏過了一輩子,怎麼說那溫婉貴氣也不是蓋得。

而且,這個外孫媳婦兒,跟她的笑妍有些像……且昨天女婿打電話來,說言涼惦記了人家姑娘十多年,疼得跟眼珠子一樣。

這樣的姑娘,怎麼能差得了,老太太拉着外孫媳婦兒的手,「你叫小七?」

容止一笑,「嗯,家裏排行老七,就這樣當個渾名兒喊了。」

老太太大像是聽到了什麼有意思的事兒,笑着說:「這麼一說,咱們家就有兩個小七了!」說完,像她的小孫女招手,「來七丫頭,看看這也是個小七。」

莫微伊經常看書,人因詩書氣質華,並不拍什麼生人,她走上前,親親熱熱的拉着老太太的另一隻手,嬌俏地說:「小七嫂子比我好看多了,奶奶您本來就嫌棄我,這下子更沒有孫女過的了。」

老太太氣笑,點了點孫女的頭,沖一旁的三兒媳說道:「你看你家這個丫頭,嘴一點兒不饒人。」

一屋子人大笑,莫老太太高興的眼中帶淚,不過終究是見識廣的老人,斂了斂情緒,一揮手讓一屋子人都去飯廳。

飯廳剛剛擺好飯,大圓桌子坐了滿滿的兩桌人,席莫言涼帶着容止坐在老爺子的下手,老爺子話也不多說,一句開飯,就開始了晚飯。

南方食物偏甜,口味卻素淡的很,席莫言涼挑了些,看起來跟容止平常口味相似的飯菜放到她碗裏。一屋子人看着,容止有些不好意思,給他使眼色,可他卻權當沒看見。

老太太看着夫妻倆的小動作,再看外孫子伺候人嫻熟的樣子,吃味地說:「這養了一場,小的時候不捨得使喚,大了大了又伺候媳婦兒顧不上老婆子我,真是白養活了。」

席莫言涼聽外婆的話,難得的眉開眼笑,把盛好的湯放在低頭紅著臉的人面前,說道:「外婆別急啊,等我把這大的小的伺候好,就去伺候您,你可別嫌棄外孫我笨手笨腳。」

昨天聽女婿說外孫子性格雖然不大變,可是待人說話卻變了不少,她還擔心是往以前的方向去了,沒想到……

這麼有責任心,能說會道,果然好,好。

老太太大喜,嘴上說道:「哎呦呦那算了那算了,老太太我還是不指望你了。不過小七就吃那麼一點兒?」

這一點兒飯對一個孕婦來說,能到哪兒去?老太太有些不滿。

席莫言涼聞言說道:「她孕吐的厲害,現在就是能吃什麼就吃一些,醫生也說要少吃多餐,外婆不用擔心。」

老太太嘆了一聲,看容止的眼神更是憐惜,「這女人懷孕就是受罪,小七啊,可有什麼想吃的?」

容止搖頭,「外婆不用擔心,這些就很好。」

一旁的莫家大舅媽一聽孕吐忙停下筷子,揚聲招呼著管家,「管家,快把這魚,還有那紅燒肉拿走拿走,懷孕了那能聞得了這些。」

容止心裏一暖,忙說,「沒事兒的大舅媽,我只要不吃就行。」來飯廳的路上,老太太已經把女人們一一給她介紹,這個圓臉的大舅媽,他看着也很喜歡。

「哎呦,那怎麼行,撤了撤了,這女人懷孕,就得嬌貴著來,是不是媽?」

媳婦兒是老太太親自挑的,這麼多年兩人沒有紅過臉,老太太當然滿意,「是哩是哩,撤了撤了,誰要是嘴饞,自己去廚房吃去,咱們可不管他。」

老爺子一生清雅,可每頓都少不了西湖魚,這撤下的魚是老爺子的最愛,老太太這話是說給誰聽得,自然讓人明了。

一屋子人低頭悶笑不說話,席莫言涼也是一笑,容止不明所以,低頭吃飯。而老爺子也不在意,揮手說道:「端走吧,端走吧。」

一頓飯吃了一個多小時,吃過飯月明星稀,老爺子提議去園子裏的亭子裏坐坐,其他人自然沒有異議。

亭子很大,一群女人聊天嘰嘰喳喳的,老爺子不堪其煩,帶着一群男人新立門戶,到旁邊的亭子坐。

亭子裏一下子沒有了男人,女人們聊天更是自在了,莫家六姐莫微卿把寶貝兒子放在地下,看着比她小的表嫂子問起了他們的感情史。

容止聽言涼說,莫微卿跟莫四哥是雙胞胎,比言涼小了幾個月,聽她喊她小嫂子,她人有些不自在。

「咱們年齡差不多,六姐姐喊我名字或者小七就行。」

莫微卿也不是那計較的人,當即點頭,「好,小七,那你快說快說。」

容止臉有些微曬,看着上到老太太,下到大表哥家的小姑娘都仰臉看着她。

容止就事情簡單化了的說了說,卻沒想到一家老少不滿意,她沒轍,只得害羞地說了一這事兒。

熱熱鬧鬧,一下子到了十點,老太太看時間不早,就抱怨著一旁的老爺子,「這老頭子大半夜還說什麼話?還不讓孩子休息。」

正說着,不只是心裏感應還是怎麼,那邊兒的人也相繼往這邊兒來。老太太看外孫子扶著老頭子過來,後面跟着一群人,笑着說:「算老頭子識相。」

天色實在是不早了,一個孕婦又一天沒休息,老太太看着一亭子大大小小的人,大眼瞪小眼,一揮手,「去去去,都會房間去,讓他們小夫妻先休息。」

縱然戀戀不捨,不過終究還是散了,老太太看一眼先走了孫子輩兒,拍著容止的手,「快回去歇著,明天咱們再好好說話。」

容止點頭,「外公外婆也早點睡。」

老太太笑盈盈的挽著老爺子的手離開,等他們走後,席莫言涼上前攬著容止的腰身,溫聲問:「累不累?」

其實一天也沒做什麼,可容止就感覺腰有點兒酸,跟他也沒什麼瞞的,就點頭,「有點兒。」

席莫言涼嘴抿成一條線,「那咱們回去。」

一出亭子,就看莫家的管家在亭外,躬身帶笑地說:「表少爺,表少奶奶,我領你們去卧室。」

席莫言涼笑着點頭,「麻煩常伯了。」

老管家笑着說使不得,頭前帶路,一路燈光,很快就到了一個院子。

席莫言涼走到這兒就笑了,「是我以前的院子。」

容止看了看,是個四合院,門前掛着燈籠,打掃的乾乾淨淨,原來這就是他以前住的地方啊。

老管家看錶少爺歡喜,笑着說:「院子時常有人打掃,知道你要來,老太太讓人把被褥里裏外外都曬了一遍了。」

席莫言涼心裏微暖,看頭髮花白的常伯,難免感觸,「常伯快去歇著吧,這熟門熟路的,我自己就行。」

常伯自然不依,不過也奈不住他們夫妻輪流勸說,常伯走後,席莫言涼帶着容止進去。

還是他熟悉的感覺,還是那一陣陣老木傢具清香的味道。小小的窗,大大的書桌,桌上的擺設似乎還是當年樣子。

席莫言涼心裏暖洋洋的,抱着懷裏的人,一時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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