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歲的路痴

一歲的路痴

莫家人多,熱鬧的很。

容止第二天去了隔壁奶奶的娘家。席莫言涼想的周到,備的禮物不止有莫家的,還有奶奶娘家的。

水老太太姓楊,遠嫁京城后,因為諸事繁雜,來娘家的次數並不多,但老退以後,孩子也都不用操心了,她來娘家的次數就多了起來。

容止陪着老太太來了不少次,雖然都是年紀輕的時候,但大多數印象還是有的。

楊家的當年人自然是老太太的弟弟,容止很喜歡這位文質彬彬的舅公,況且還有席莫言涼這樣一個容易得長輩喜歡的人在,在楊家待了一整天她們才被送出楊家大門。

月涼如水,南方濕冷,但溫度適宜,G市是歷史名城外加旅遊城市,夜色里是漂亮的不行。容止挽著席莫言涼走着,到莫家大門的時候,容止停住腳步,眼神帶着希冀對席莫言涼說:「咱們去逛逛吧!」

夜裏,她的眼睛閃亮的很,依舊不算圓潤的臉,泛著健康的白。席莫言涼看這樣的她也很歡喜,勾唇,「想去哪兒?」

這就是同意了?容止欣喜,不過去哪兒可算是難住她了。席莫言涼看她凝眉冥想,又看她身上的衣服穿的還不薄,就說:「帶你去個地方吧。」

容止狂點頭,「好啊。」

汽笛嗚嗚地響,浪潮在風的助力下,一撥一波地拍向岸邊。一望無垠的碼頭,燈火輝煌,水上的畫舫花船以及陣陣的歡聲笑語傳到耳邊,讓容止心情愉悅。

人活在世上,從來都不是單打獨鬥的,它是人,是需要群居的。群居,需要的外力很多,需求也自然而然的多,最佳的群居,需要舒適的環境,需要友善的人群,需要不錯的單位,需要理解自己的人。

來到這裏幾天,除了第一天去茶樓吃飯,聽曲兒,這算是她走過的最遠的路了。

她對這個城市了解不深,只是,從她接觸到的人,看到的景,她能感受到這座誠實的善意和雅緻。

如果說京城,是高高在上如同君主一樣的存在,它的大氣恢宏,它的智慧文化,讓人仰視而心生敬畏,那麼這兒,就如同一個才高百斗的儒士一樣。

輕描淡寫,風骨清雅,讓人念念不忘。

大大小小點着燈籠的畫舫漂泊在江面上,清新悅耳的吳儂女孩兒的聲音傳來,讓人心裏一陣酥麻,卻又不感覺輕浮膩人。

離他們最近的就有一個,長長的畫舫上寫寫字,畫着才子與佳人,一個挽著發,頭戴簪花的女兒,低頭撥弄著琵琶,她還沒開口,可那低頭撥弦一瞬間的溫柔,都看呆了不少人。

這樣的夜,這樣的美景,當真是賞心悅目。

不多時女子開了口,略沙啞的聲音唱着纏綿悱惻的戲詞,讓人聽着別有一般滋味。

席莫言涼看她聽得愣神,看着江面,卻不具體是在看誰,開了口,「這個女藝人應該是連着唱了很久,所以聲音才啞的。」

「我小的時候,有幾年爸爸在隔壁S市任職,休息日,媽媽就常帶我外婆這兒,後來,媽媽要辦華展,要各地去採風,我就在這兒讀了兩年書。」

席莫言涼說着,把她圈進他的大衣里,似懷念地接着說:「那時候十一二歲,莫二,莫四,還有小一點兒的莫小五,我們幾個正是鬧騰的時候,天天滿地亂跑,家裏害怕我們被人拐走了,也怕有什麼意外,天一黑就落鎖,真把我們當成「大戶人家的小姐」養了。」

容止聽着有趣兒,難得聽他講他小時候的事兒,就興緻勃勃地問:「然後呢?」

席莫言涼笑,「然後啊,自然是困不住我們的。」

「怎麼出去的?」

「嘿,那時候越壓制越反叛,我們想出門,等家裏人都睡了,我們就爬牆,鑽狗洞,那時候以為自己做事兒天衣無縫,其實,只要我們一出去,大舅就讓人跟着,怕我們出事兒。」

「我們買外面的小攤兒,吃零食,莫二後來還買酒……我們就坐在江邊兒聽姑娘們唱曲兒。這兒的人唱曲聽曲跟吃飯一樣,在正常不過。就這樣,那一年多,就天天出來聽曲兒,說笑,過的很自在,不知道是習慣了還是怎麼,我後來離開這兒去別的地方,一年都失眠睡不着。」

容止沒說什麼,嘆了一聲,是習慣了,現在說來也是懷念了吧。

懷念那段肆無忌憚自作聰明的歲月,懷念那些跟兄弟不正經的日子。

席莫言涼抱着容止,看着影影綽綽,波光粼粼的兩年,心裏確實有一些懷念,也有一些慶幸。

轉眼十多年過去了,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會長大的那麼快,時間飛逝,誰也沒饒過,外公外婆老了,他們長大了。

最小的七妹妹已經二十三歲了,到了外婆舅媽操心她婚事的年齡了,而他們呢?

莫大家的姑娘都好幾歲了,當年那個總是默默喜歡姑娘的害羞少年,成了一個能開玩笑卻依舊風度翩翩的男人。

莫二那個冰塊兒臉,大舅媽一度懷疑抱錯了孩子,也最是操碎了心的倔強少年,成了家裏人可以仰仗的人。他長成了優秀的男人樣子,堅守在祖國最需要的地方,僅僅三十一歲,成為了連宋大哥那樣的鐵血漢子都稱讚的人。

狐狸莫四,年少時候最是矜貴,最是腦子活,智商超值,情商更是驚人,如今在那樣的地方,那樣的位置上,總算不埋沒他。而且還狼光熒熒的盯上了一個小姑娘,算那姑娘不走運,這輩子算是別想逃了。

最小的小五呢?

比他小三歲,如今也算是個大人了。上帝給了他一張臉,給了他一個荒誕的性子,同時也給了他……天才的腦子和執著。

那樣一個人,一個看起來不正經,一激動就使命撒嬌的人……是個力學天才,只是那樣的性子,那樣一張臉,天天對着冷冰冰的火箭,飛行器,真是太考驗他人格了。

而他席三,掃走少年的冰冷,把笑給最親近的人,把禮貌給每一個人,長輩健在,妻兒在懷,心想事成。

不過,一切,似乎越來越好,時光終是看到了每個人曾留下的淚,難熬的夜。

低頭問了問她身上的清香,席莫言涼喃喃開口,「明天帶你去S市吧。」

容止正舒舒服服被他抱着,被他這一說,有些突然,「怎麼那麼突然?」

「突然嗎?」席莫言涼反問,看着燈光下她的臉,情不自禁附身低頭,「我也想去看一看,沒有我,你生活的地方。」

看看,沒我的參與,你在怎樣陌生的環境裏一個人舔舐傷口。

容止沒想到他會這樣說,抬頭看他認真地樣子,笑着點頭,「好了,到了我的地盤,我帶你吃香的喝辣的。」

席莫言涼啞然失笑,用頭碰了碰她的頭,抱着她,靜靜地看着夜景。

看完江景,席莫言涼又牽着容止的手,帶她走長提,過狀元橋,兩個人就這樣,兩個人逛了一個多小時。

回去,推開門,躡手躡腳的回去,就看他們必經之路的亭子裏坐着老太太跟二舅媽玉悅。

席莫言涼摸了摸鼻子,看老太太面色不善,小心翼翼的牽着媳婦兒走上前,聲音平順,還有些狗腿,「外婆。」

老太太冷眼看過去,當年練武的殺氣那也不是嚇人的,容止頓時感覺身上涼颼颼的。

席莫言涼也不怕,上前給老太太揉着肩,「這位漂亮的老太太怎麼了?誰惹您生氣了?告訴我,我去膜拜一下他!」

「撲哧。」誰見過席總裁這個德行?容止失笑,難道真的是因為這幾天他跟小五待久了,嘴皮了這麼麻利。

老太太綳了半天的臉,總算是綳不住了,笑出了聲,而一旁一向爽朗的莫二舅媽玉悅早就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她扶著老太太的胳膊,笑着說:「老太太啊,你還害怕你會幫您的乖乖孫子騙走了,我看這就不是以前的那個了吧。」

老太太笑得眼淚橫飛,看外孫子這樣那還有氣,不過還是說道:「一天沒著家,吃了飯還帶你媳婦兒瞎跑,真是個皮猴子!」

席莫言涼給老太太捏著肩膀,好脾氣的聽老太太的嘮叨,老太太朝孫媳婦兒擺了擺手讓她過去。

容止乖乖伸出手,剛才一路上已經在言涼口袋裏暖熱了不少,容止還算有點兒底氣,老太太知道她身體不好,一摸她手也稍稍放了心。

拍了拍外孫媳婦兒的手,並且讓外孫子停下,「行了行了,老婆子筋骨還行,別折騰了,快帶小七回去,泡個澡,萬不能感冒了。」

席莫言涼收手,「那我先送你回去。」

老太太站起來,揮手不客氣地說道:「讓你送?小時候擱這園子迷了多少次路,誰敢讓你送。」

說着老太太就在二兒媳的攙扶下,走出亭子,嘴角掛着一絲笑意。

容止像是發現了什麼大事件,等老太太一走,她就攀著席莫言涼的胳膊,激動地問道:「原來你是路痴啊?是不是啊,是不是?」

「……」席莫言涼沉默,臉上修養依舊好。

容止鍥而不捨,「是不是啊?」看他不說話,再接再厲,「其實這也沒什麼,誰還能沒個缺點不是?你看我就敢承認!我不路痴!」

席莫言涼白了她一眼,「回去睡覺。」

看他還死不承認,容止拉着他的胳膊,不讓走,「不睡不睡,路痴你快承認。壞了壞了,讓你帶着,我能回去睡覺嗎?」

耳邊嘰嘰喳喳,還消停不下來了,席莫言涼低頭封住她喋喋不休的嘴,等放開了,她擁著目光渙散的人,一臉滿足的好心開口。

「一歲時候的事兒太遙遠了,你說是就是吧。」

「……」容止被他擁著,舔著有點兒腫疼的嘴,默默扎小人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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