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嬈之月 第26章 矛盾

太陽出來了，夜的涼薄被驅散。晨曦很美，美地夢幻，似乎塵世間的一切在這刻都被拋開一樣。

身邊，孽心還在沉睡著。

她昨天哭了好久，怕是自跟隨子罹之後，她再也沒哭過吧。所以，壓抑許久的感情一旦釋放，便無法停止，只能宣洩，直到一切隱忍的情感都發泄出來方可以解脫。

不知道昨夜，她何時睡著。

她說了很多很多，差不多把她跟隨子罹之後的生活都說了一遍，而我也聽了一遍。

驚訝，震驚，感動，我的心情很複雜很複雜。

她的愛那麼深，如果沒有子罹她該怎樣辦？如果失去了她的大人，她還能夠活得下去嗎？如果沒有子罹，早在六歲的那個冬季，她就死了吧。他延續了她的生命，失去他，無所依靠，無所寄託，即使她可以活下去，怕是也會如行屍走肉般，沒有生氣。

「嗯……」輕微的呻吟，她醒了過來。

「對不起，月，我竟然……」她連忙站起身來，卻忘記了此時我們身在客棧的屋頂上，一個身形不穩便向下倒去。

「小心！」我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一個躍起，自屋頂翩然而下。

「謝謝你，月。」她的眼睛紅腫，臉上微微露出一抹紅暈，言語不安，「昨天晚上我失態了……」

「沒什麼。」我淡笑著搖搖頭，考慮著措辭，「嗯，昨晚，你就當在向一個朋友訴說心事吧！」

「朋友……」她喃喃地囁嚅著，「我從來沒有過朋友……」

心中一緊，我抓住了她的手，「怎麼會沒有？我不是說了嗎，昨天你對朋友講心事，就是說我是你的朋友啊！」

「不，你是大人的……朋友。」她不著痕迹地抽回手，「不是我的。」

還真是個倔強的小丫頭！

「我說是就是！」佯裝生氣，「如果你不同意，我可是會把你昨天說的話都告訴子罹哦！」

「月，是孽心的朋友。」她遲疑了下，終是肯定地說道。

「那就對啦！記住了，以後我是你的朋友，所以，有什麼不開心的事情，如果沒有人傾聽的話，就來找我，知道嗎？」我得逞地重新拉起她的手，「我們進去吧，坐了一夜肯定很累，先吃點東西，然後好好回房間休息，知道嗎？」

「……嗯，好。」她終於放下了心防，隨我走進了客棧。

剛踏進去，便看到一臉陰沉的子罹。

「你們昨夜去哪兒了？」開口便是質問。

「大人，我們……」

孽心剛要解釋，便被我打斷了。

「在屋頂上。」

「屋頂？晚上寒氣那麼重，你們竟然在屋頂待了一夜？」他慍怒地沉聲道，凌厲地看向孽心，「孽心，你怎可如此胡鬧？」

「子罹，有時候，試著多去考慮一下別的事情。除了統一天下，你就沒有其他可以關心的事情了嗎？除了統一天下，還有很多人，事，物在我們人生中佔據著重要的地位。」我冷冷地打斷他的話，拉過孽心，「孽心，我們回房間，我會讓人把東西送到房間去。」

留下子罹一個人怔在原地，不知是憤怒，還是其他的心緒。

孽心遲疑著，不肯離開。

「孽心，如果愛他，就應該讓他知道，這個世界上，有很多東西值得珍惜。」我低低地說著，「你應該不希望你的大人變成一個沒有感情的人吧……」

如果她真的愛他勝過自己的生命，那麼那樣的子罹一定不是她所樂見的。

我以為她會如我所想的那樣，可是——

她鬆開了我的手。

「不管大人變成怎樣，我都不會忤逆他的意思，我都會追隨著他。」她莞爾一笑，「所以，月，對不起，除非大人要我隨你回房間，否則我絕對不會去的。」

說罷，她竟走向了子罹。

「大人，孽心甘願受罰。」她輕頷首，字字清晰。

我皺起眉，看著她和他。

子罹的表情冰冷，看不出情緒，他抬起眼，看了看我，停駐半晌，轉首望著孽心，「孽心，先回去休息。」

孽心驚訝地抬頭，隨即，唇畔帶笑，眸中閃著淚光，「是，大人。」

我輕輕地笑了，感激地看向子罹，他避開了視線。

「孽心，現在可以走了吧！你的大人可是要你回房休息哦！」我挑眉看著她迅速漲紅的臉，心情莫名地愉悅起來。

「嗯。」緋紅的臉，一雙美麗的眼睛，因為昨夜的緣由，依舊泛著紅，可是那張臉上的笑容竟是如此的燦爛，燦爛到——門外那奪目的陽光也要微微遜色吧！

*xixi*

安頓好孽心，走出她的房間，子罹等在走廊上。

「月，我有事要和你說。」他攔住我。

「什麼事？」我微愣。

他要說什麼？

「昨夜，筱汐她……」

「你們的談話我聽到了，你們做了什麼我也知道了，對不起，不是故意想要窺探你們的事情，如果你不希望我知道，我現在就將它全部忘記。」我故意裝作淡漠，裝作事不關己。

或許，真的事不關己。他，並不是我的誰。他的事情，和我也沒有牽繫。

我現在欠他的只是焓手中的「蕭御」。

回到帝釋，拿到「蕭御」，還給子罹之後，我和他便不再會有任何交集了吧。

只是……心頭突然冒出的異樣感覺又是為何？

「為了統一帝染，為了拿到四件聖物，有些犧牲是必須的！」他的口氣激動起來，「月，我希望你明白！」

「我為何要去明白？」淡淡地打斷他的話，我輕聲嘆息道，「那和我沒關係，不是嗎？」

「你當真認為那和你沒有關係？你當真覺得……我和你沒有關係？」后一句話，他說得很遲疑，底氣很不足。

「如果，你是聖者，那麼統一帝染才是你最重要的事情。你就不應該因為別的事情分心。為了統一大業，的確應該有所犧牲，可是，真的要犧牲一切嗎？」我幽幽地問著他，「即使是犧牲一個個全心牽繫著你的人？」

孽心……還有那個筱汐……

他對她們就沒有一點點除了上下關係之外的感情嗎？

「是。」他堅定地說著，一抹絕然的光芒劃過眸底，「可是，月，我說過有例外……」

我望著面前的男子，暗金色的眼眸中潛藏的感情，我竟怎樣都猜不透。

距離那麼近，感覺卻是那樣地遙不可及。

子罹，對你，自第一眼起，就有一種莫名的情愫。

我一直覺得，冥冥之中，我們的相遇是註定的。

可是，為什麼現在我覺得……我們離得好遠好遠……遠得彷彿我怎樣靠近都無濟於事？

——聖者……呵，他當真是聖者嗎？你可知，聖者為何被稱作聖者？你可知，聖者為何會擁有風神的能力？你可知，風神名為什麼？

那個男人昨夜一連串的質問，此刻竟浮上我的心頭。

「子罹，如果你不是聖者，這一切你還會繼續下去嗎？」

他愕然地望著我，目光如炬，「為何要如此問？我是聖者，這是不爭的事實，而風神的力量也一步步在覺醒，不久之後，當所有力量覺醒時，你可知道，月，我會變成另一個人……不，『他』並不是人……」

他口中的「他」是風神嗎？

——聖者之所以稱作聖者，是因為他是風神在人間的寄附，聖者的體內封印著風神的力量。一旦風神覺醒，聖者便是風神，風神便是聖者。

如果真是如此……

竟然會有兩個風神……

這很滑稽，不是嗎？

師傅，為什麼不在……

如果他在，我至少可以問他……

誰是風神並不重要，我想要知道的是，月和風到底是怎樣一回事……

「月，你到底想說什麼？」他眼中有著疑惑。

而我卻不想解釋太多。

「我並沒有其他意思，子罹，我很累了，先去休息。」我揮去腦中雜亂的一切，昨夜整晚都沒好好休息，還吹了一夜的涼風，怕是要生病了。

「我陪你，我抱你回去。」他執拗地拉住我，不由分說地將我抱了起來。

「你——」氣極的同時，心底還有種別樣的感覺。

他，是在關心我嗎？

還是……

心情黯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