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嬈之月 第25章 過往

夜色迷離，棲鳳樓依舊人來人往，難怪說它是這風越城第一樓。

昏昏沉沉自風府回來，適才那番景象竟似場噩夢一般。

穿過熱鬧的大廳，直接走到二樓，竟發現……孽心站在我們房間門口，似在聆聽著什麼。

子罹在屋內？她為何不進去？

疑惑地走了過去，她見到我，一陣驚訝，隨即恭敬地低下頭，輕聲道，「月小姐，你回來了？」

她壓低嗓音，似怕驚擾到什麼一樣。

「你是……孽心？」我記得子罹這樣叫她，「無需那麼客氣，你就和子罹一樣，叫我月吧。你是來找子罹的嗎？為何不進去，反而站在外面？」

黑亮的眸子飛快地掠過抹黯然，她淡淡一笑，「筱汐小姐來了，她正和大人講話，我不便打擾。」

「你想知道他們講什麼？」我瞭然地揚眉。

眼前的孽心，昨日分明用愛慕的眼神凝望著子罹。

她必是愛著他的吧……

她臉色微染緋紅，「我……」

「既然想知道，那我們就聽聽好了！」唇角微揚，我拉過她，躡手躡腳地靠近門邊，「噓——」

「子罹哥哥……」柔媚的女音。

想來必是那位筱汐，我以前見過一面，那是位有著一頭紫色長發的妖嬈女子。

「堇魂在我手上，可是，我不能給你……」

「為什麼？」子罹的聲音里有絲慍怒，「筱汐，你明知道，四件聖物缺一不可！」

孽心微皺眉，纖細的指攥緊，輕聲呢喃，「她怎麼可以這樣對待大人……」

「噓——繼續聽下去。」我安慰地輕按她的手。

我自然知道孽心對子罹的忠心耿耿，只是這位筱汐，似乎並不了解子罹，這樣霸氣的男子必定不會容許別人的背叛。

「你有什麼條件？說吧……」難得地，子罹竟放柔了聲音。

「我……」遲疑不決，她似難以啟齒一般。

「但說無妨，你既然來找我，必定早已有所打算，說出來又怎樣，你是我的妹妹，不是嗎，一切都好商量！」淡漠的話語，清楚地透出股寒意。

「我要你……娶我！」

我愣住了——

孽心亦是滿臉驚訝——

「我要你娶我！否則我會親手毀了堇魂！到時候你就無法統一四國！」她倔強地抬高聲音，「子罹哥哥，我一直都喜歡你！雖然是你的義妹，可是對你的感情從來都不是兄妹之情，是愛，男女之間的愛！而且你答應過我父親，你會好好照顧我，你忘記了嗎？！」

「堇魂在哪裡？」子罹淡定地打斷她的話。

「堇魂在秘密宮殿的某個地方，除了我沒人知道。只要你娶我，大婚之夜，我會給你堇魂！」

房間內立刻安靜下來。

我和孽心亦是屏息凝神。

不知為何，我竟……很想知道他的答案。

很久之後，子罹終於開口。

「……好，我娶你。」魔魅的嗓音，穿透寂靜的門板，清楚地傳至我們耳際。

心底的某根弦被輕輕觸動了，我遲疑著，要不要繼續聽下去。

還有聽下去的理由嗎……

「子罹哥哥，你說真的？！」欣喜若狂。

「自然是真的，或者，你要我給你點什麼保證？」

「保證？子罹哥哥給我什麼保……唔……」她的話莫名地中止了，接著傳來一陣壓抑的低喘。

「如此，是否相信我的話了？」

「嗯……」

「你先回秘密宮殿，等我拿到蕭御，我便娶你。」

「嗯……」

輕快的腳步聲傳向門楣處。

他們出來了。

我和孽心連忙避開幾步，遠遠地離開門邊。

紫衣的筱汐，紫色的髮絲，如流水般閃亮。滿臉紅暈，那雙美目，依稀透出水漾的光華。

子罹並沒有跟出來，只有她一人。

看到我們，她嘴角的笑意更甚。

「孽心，我們又見面了……」她喜滋滋地走至孽心的身邊，似炫耀一樣，「我先回宮殿，等子罹哥哥和你回來，到時候，我有事情要告訴你！」

孽心低垂著眼瞼，手掌突兀地揚起——

我一驚，連忙拉住了她的手！

她要……打筱汐嗎？

「哼，孽心，你不要忘記了我是子罹哥哥最疼愛的妹妹，你敢打我，子罹哥哥不會饒過你的！」筱汐儼然一副被寵壞的模樣，恨恨地瞪著孽心。

「既是妹妹，筱汐小姐怎好意思開口要哥哥娶你？」孽心冷冷地說道。

「你……」她的臉色更紅了。

門「吱嘎」一聲被拉開了。

……子罹。

未看那抹身影一眼，我直接拉過孽心。

「孽心，隨我來。」

言畢，轉身離開。

*xixi*

夜，清冷，點點星光綴於天幕。

風，微涼，絲絲寒意滲透而來。

月，皎潔，灼灼光華淡雅瀰漫。

翩然飛起，輕躍上屋頂，漫漫青瓦，映著月的光華，銀色閃爍。

「為何要帶我出來？」她不解地望著我，黑色眼珠子黯淡無光，「為何要阻止我？」

抬眼看著清亮的月，我深深呼吸道，「若我是你，不會對她出手。」

「你不明白……」她言語中有絲激動。

「我明白。」我凝睇著她，俏麗的臉龐，輕蹙的柳眉，紅唇緊抿，「你喜歡子罹，是嗎？」

她微愕。

「既然喜歡，就更不應該對她出手。」她的表情肯定我那日的猜測，「你對筱汐的了解應該很深吧，若你剛才打了她，她會怎樣和子罹說？你一點都不介意，子罹知道你打她之後的反應嗎？」

「我……」她張口，終是沉默下去。

「孽心，喜歡一個人沒有錯。」我莞爾一笑，「默默喜歡一個人的心情，我能夠了解。」

話出口，心裡竟然冒出一個身影……

月白色的衣袂輕飄，銀色的髮絲翩飛……

……師傅。

「是，我是喜歡大人……默默地喜歡，付出……」她的表情凝重起來，似自言自語，又似說給我聽，「想要給他他要的一切，想要守護他生生世世，想要一直陪伴在他身邊，即使他從不會回眸看我，即使他從來都不會愛我……只要可以待在他的身邊就好，就會很幸福……」

她的話頃刻間觸動了我的心。

因為，她的話，讓我恍然間明白了一些事情。

移開視線，看向清遠的天空，那裡是帝釋國昊月城的方向，那裡是我的月府所在的方向，最重要的是那裡……有師傅。

師傅……

你就是用這樣的心情……愛著我嗎？

不求我能夠愛你……

只要可以守護著我，只要可以滿足我的一切要求……

……只要這樣，就好。

眼底氤氳起迷濛的霧氣。

「初次遇見大人時，我才六歲。那個男人為了他的新歡，竟然想要毒殺母親和我……」她痛苦地低首，緊握的拳顫抖著，「我親眼看著母親斃命……幸運地是，我逃了出來……我告訴我自己不可以死……漫天大雪，饑寒交迫，我掙扎在生死之間……那個夜晚，僅有八歲的大人出現了……他說，不甘么？悲憤么？……那麼，便去找讓你哭、讓你悲的人，然後……殺了他……他就像一抹光亮……突然地照亮了我凄慘的人生……他帶我回去……教會我一切……十歲時，我用自己的力量親手解決了那個男人……」

淚水順著蒼白的臉頰一顆顆墜落，砸在冰冷的瓦楞上，綻放出淺淡的光暈。

「於是，我告訴自己……孽心，是大人重塑了你……所以，你一定要努力地變得強大……只有這樣……你才配待在大人身邊……」

我怔怔地望著她。

斷斷續續的話語，辛酸之餘，更多的卻是堅強。

原來孽心的童年竟被這樣的陰影籠罩，原來孽心竟是如此堅強的女子？！

想要安慰她，卻不知如何開口，終是環住了她顫抖的身體。

夜色更深了。

我們竟這樣坐了一夜。

手腳冰涼，心頭卻是滾燙。

兩個人，不一樣的思緒，一樣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