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賈政邊想著要給這座院子起什麼名字，邊往院子里走去。
這院子不像真聖院那般莊嚴，小橋流水，亭台樓閣掩映在綠蔭之中，一派江南景象。邊走，賈政邊面無表情的在心裡點頭。比起盡顯大氣的真聖院，他私心倒是更偏愛這座院子。
瞧瞧這裡的山，再瞧瞧這裡的水，多有文人氣息，難怪王氏要安排這座院子做他們的院子！
「太太將第一進作為老爺的內書房，第二進主人，第三進是一個小花園，後面的倒座是小廚房和僕婦丫環們住的地方。」亞爾林盡責的為賈政介紹。其實當初宅子的堪輿圖是有拿給賈政看的，只是他一句這非是讀書人所為就給拒了。
其實說白了，不過是因為賈政是個不通庶務的迂腐書生罷了。
腳步頓了下，賈政平穩的語氣卻帶著些許不滿：「你太太將趙姨娘和周姨娘安排在哪？」
「這座院子後面還有個一進的院子，太太讓人將其一分為二。趙姨娘跟前養著二妹妹，住在東邊多幾間廂房的院子里。周姨娘就住在另外一邊，稍微會小一點，但也足夠周姨娘住了。」亞爾林緩緩說道。
二房分家出來，家裡的排行自也有變化。男丁方面倒是沒變化，女孩方面也不過就是賈探春從三小姐變成了二小姐。不過對於稱呼這方面，王夫人倒是一早就給王威打了招呼。
之前賈史氏為了壓賈寶玉生而帶玉的福氣，讓眾人都直接叫他的乳名。這周歲都過了，也不必再如此。賈寶玉年歲還小，身邊的人不會有什麼別的心思，頂多就是有與榮焉罷了。但他年歲大了之後，身邊的丫環還是這麼喚他，不生點別的心思都不可能。
要知道，大慶朝可是妻子都不能隨便喚夫君的名或字的，要麼是老爺，要麼是當家的。
真聖公府的當家人是亞爾林，他是當之無愧的老爺。雖說年還未及弱冠，但孩子都有了，被稱為老爺也不算什麼。賈寶玉是二爺，賈元春是大小姐，賈探春是二小姐，賈蘭則是大少爺。
真聖公府情況比較特殊，當家的年歲不大，下面還有和自己兒子年齡差不多的弟弟和妹妹。王夫人很清楚自己當初怎麼對榮國府起了心思的，她不願意這個隱患留給自己的孩子。
賈寶玉是男孩子，賈政和她能留給他的財產並不算多，想要過更好的富貴日子的話，還是得他自己努力。這個府邸里，當家作主的，只能是亞爾林夫妻。正是因為這點，王夫人才能毫不猶豫的將管家權徹底交給李紈。
賈珠有錢都是他自己掙的，他願意拿錢給王夫人，是他的孝順。賈元春出嫁他願意出嫁妝，那時做兄長的情誼。賈寶玉娶妻要是他也幫著出聘禮，那就會有人指著說賈政和王夫人的不是了。
他們夫妻還在的時候，賈寶玉的事是輪不到亞爾林和李紈夫妻來管的。
聞聽亞爾林說的話，賈政還算滿意的點了點頭。之前在榮國府他雖說是住在榮僖堂的側後方，行使著榮國府男主人的職責，但那畢竟名不正言不順。那個院子里不僅是他和王夫人夫妻住，兩位姨娘也都窩在那個院子里。現在兩個姨娘能有自己的院子，賈政覺得王夫人這個嫡妻還是做得不錯。
至於曾經因為周姨娘房裡的簡陋而對王夫人升起的不滿，早就被賈政扔到了腦後。對他這樣的男人來說，除了嫡妻還需要給與一點尊重外，其他女人都只是給他傳宗接代，閑暇時解悶的玩意兒罷了。
這一點也正是亞爾林和這個世界眾多男人的不同。
尼斯大陸女人給他的彪悍記憶，不是大慶朝這些女人那麼快就能洗掉的。況且他還是更欣賞尼斯大陸的女人一些，這裡的女人，實在是太沒有主見，太過安分隨時。而偶有那麼些有主見的，卻又是他母親王夫人這類實際上沒什麼腦子，自以為自己了不起，卻盡做傻事的。
一進院子里很空，而今里卻是人來人往。丫環婆子們不時抱著東西或者抬著箱子往正房旁邊的耳房跑去，那裡是王夫人指定作為倉庫的地方。左邊耳房放著賈政分家得到的財物，右邊耳房則是她自己的嫁妝。
正房裡王夫人坐在外間的主位上，笑著和賈元春說什麼。聽到打帘子的丫頭說老太爺和老爺到了，母女兩一同笑意盈盈的看過去。
賈政為著那老太爺的稱呼膈應了一下，隨後就又放鬆眉頭。早就知道會是這樣，這老太爺總比榮國府的老爺來得名正言順。
亞爾林和賈元春分別給賈政與王夫人見了禮，就被王夫人給打發回去。
「今兒剛搬進來，院子里事多，我就不留你們了。珠兒別把真聖院的事兒都交給媳婦，她跟前還養著蘭兒。蘭兒那麼小的孩子也跟著搬家，說不得還得養上好幾天才能適應。元春也回去吧，你自己的院子，自己才知道要怎麼安排。光是大丫環打理，能弄得有多好？」王夫人端起茶喝了一口，「一會兒我讓周瑞家的帶人給你們送東西過去，房裡的擺設都得跟上，可不能丟了咱真聖公府的臉面！」
兄妹兩對視一眼，笑著一同回道：「知道了，母親，您也別太累著了。」
賈政為兄妹兩對王夫人的稱呼揚了揚眉，隨後又斂目喝起茶來。他們想怎麼叫就怎麼叫吧，本來文官家庭中也是多成為父親和母親，只有功勛家才稱呼老爺太太。如今從榮國府分了出來，從他這個老太爺算起，他們真聖公府也算得上是名副其實的書香之家。
眼神溫柔的看著兄妹兩離開，王夫人才轉頭看向坐在一旁喝茶的賈政：「老爺，行李什麼的下人收拾就好，我有事兒和你商量。」
「你說。」賈政言簡意賅。
「是有關元春的事兒。」王夫人斟酌著組織語言，「之前老太太是想安排讓她參加宮裡的女官小選，但現在珠兒得了公爵爵位，這小選她自也不適合再去參加。」
見賈政認真聽著沒有說話，稍微鬆了口氣的王夫人才繼續說：「元春今年也虛歲十一，該議親了。既然要議親，元春也是大姑娘了，元春的名字也該提上日程，老爺你想好元春叫什麼沒？」
「啊？」賈政愣住，一下沒反應過來。
「元春大年初一出生，和老國公爺一個生辰，老太太高興就給她起了這麼個乳名。」王夫人眼帘微闔，裝作沒看到賈政的呆愣直接往下說，「但咱們賈家的規矩可不是這樣，嫡女的名字都是跟著嫡子走的，就像當初的敏妹妹。」
雖然不喜賈敏這個才女，但為了自己女兒求福利的時候，王夫人也不介意提起她。想起當初趙姨娘在寶玉周歲生辰時的鬧騰，她眼帘垂得更厲害。那趙姨娘不是覺得自己生了女兒了不起嗎，她就要讓她清楚的認識嫡庶有別！
就算都是賈政的女兒又如何，乳名得跟著她的元春起不說，也不會有和嫡子同樣偏旁的大名。
賈政聽著王夫人的話，神色越來越嚴肅。這嫡庶長幼之分他很清楚，元春既然如今不能靠做女官進宮謀前程，這婚嫁之事自是重中之重。嫡女要是能聯姻一個好夫家，對家族的幫助也不小。
以往元春作為他的嫡女想要嫁得好不容易，現如今，有賈珠這個做公爵的兄長……
賈政狠狠皺眉。
兒子再厲害也不是自己厲害，前段時間在工部衙門裡也是這樣，本來都沒什麼人來找他這個員外郎的，現在倒是他辦公的地方人來人往。賈政清楚這些人都不是沖著他，而是沖著他兒子來的。
只是，聽老太太分析，他這兒子的爵位不過也是象徵意義更大罷了，值得這些人這般重視么？
賈政沒有政治覺悟，敏覺性更是完全沒有。以往他都是依賴老太太給他指點迷津，他也不想想，老太太不過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老封君罷了，又能給他多少合適的建議？還不是聽別人說得火熱，就跟著動心了。
在這個新舊皇帝即將交替的時刻，亞爾林卻得封公爵！
就算真聖公聽上去沒有八公的國公威風，在朝堂上也看不出有什麼實權，但那賈珠卻是得到了現任帝王和未來帝王的親眼。賈政自己不關心所以不太清楚，那賈珠最近可是時常伴駕養心殿，每次出宮都帶著來自龍熙帝和太子的大筆賞賜。
這般敏感的態勢中，賈珠這個不過舉人功名的卻能得兩位大慶朝最最貴的人的青眼，還能是小事么？賈政不明白內里，還是那般清高的作態，倒是讓眾人難得覺得他有泰山壓頂也巍然不動的架勢。
看他這般，本來想讓他回家養老的龍熙帝，下了道聖旨將他從工部調離，放到太常寺，指為正四品太常寺少卿。賈政之前的工部員外郎是從五品官職，現在一躍兩級，讓賈政大喜。
太常寺隸屬禮部，掌禮樂、郊廟、社稷、陵寢之事，算得上是與皇家聯繫頗多的衙門。只這衙門表面上很重要，實際卻與朝堂牽扯不大，倒算得上是一個養老的好地方。
好多不想與朝堂牽涉過深的老臣想要來這裡沒機會，這賈政倒是厲害。
有個好兒子，真是好啊。
眾臣暗自撇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