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八月初九，宜出行，搬遷。
更何況這事欽天監算出來的日子，絕對是個適合亞爾林一房搬家的好日子。
真聖公府差不多一個月前內務府就收拾出來了，亞爾林去看后，與王夫人和李紈商量了下，趁著還沒搬過去，將院子等稍微做了一點小改動。除了做改動，一些大件的東西，也安排人先行送過去了。
至於公府的管家人選，亞爾林也早就決定了。
真聖公府是他的府邸，自然是他說了算。管家這麼重要的職位，亞爾林可不想交給不能百分百信任的人。
茶墨要繼續管著鋪子那一攤子，沒法□□；柳湘蓮是他的徒弟又是世家子弟，不可能來做這個管家；而周瑞家的是個女人，只能管后宅。是以最後，亞爾林將王夫人給他的莊子庄頭王威提上來，做了真聖公府的管家。
王夫人雖說對此有所疑問，但這一個月下來，王威將真聖公府那邊打理得井井有條，也讓她感概當初怎麼沒發現王威還有這個能力。不過最有能力的還是她兒子，要不是珠兒將王威發掘出來，他也只會是庄頭。
王夫人如今是有子萬事足，即使王威之前做莊頭的時候貪污了不少，但她對賈珠可是深信不疑。那時候賈珠還不是真聖公，就讓王威乖乖的將之前的貪污都給補上，後來更是在庄頭一職上兢兢業業。
坐在符合她超品公爵老夫人品級的馬車上，王夫人輕輕撩起帘子，看著離得越來越遠的榮國府。終於離開這個讓她壓抑，汲汲營營了十多年的地方了。
坐在王夫人身旁的賈元春看著她臉上複雜的神色，善解人意的笑著說：「太太不必這樣，真聖公府離榮國府也不遠，套上馬車也不過就半個時辰的事。太太要是想這裡了，女兒陪太太一起來跟老祖宗請安。」
「我的兒，今後你哪裡還有那麼多閑暇時間。」王夫人伸手將賈元春抱在懷裡，「等府里安頓好，就得給親朋好友下帖子請來做客。而之後，你也該跟著母親一起出行了。」
「太太。」賈元春嬌羞地在王夫人懷裡垂下頭。
哪個少女不懷春，比起進宮做宮女服侍人，賈元春更願得一白首不相離的夫君。只是之前二房在榮國府都要靠賈史氏這位老祖宗支持，她就是再不滿老祖宗的安排，也只得笑意盈盈的應下。
在榮國府，賈元春沒有拒絕的權利。
甚至於王夫人還有兄長賈珠親近，她都做得小心翼翼。能讓賈元春慰藉的，只有同樣養在老太太那裡的賈寶玉。對於賈寶玉愛紅這些小毛病賈元春是知道的，也委婉的跟老太太提過。但老太太總是說賈寶玉還小，什麼都由著他。
問題是賈寶玉周歲一過，再過一年就虛歲三歲，到了該開蒙的時候了。這個時期是開蒙前最重要的時期，難道還由著他繼續喜愛顏色好的丫環，甚至吃她們嘴上的胭脂么？
賈寶玉如今還是小孩子，吃丫環嘴上的胭脂只能讓人說他可愛，天真無邪，等他再長大一點呢？要是那個時候，這吃胭脂已經成了習慣，賈寶玉可就真成了老爺嘴裡說的貪花好色之人了。
這樣的人，能有什麼前程！
賈元春很清楚，作為一個女子，她的依靠是父親，是兄弟。她敬重父親賈政，但聽老太太專門從請來的教養嬤嬤說了那麼多宮裡的事兒，她明白老爺並不能成為她的依靠。
坐靠榮國府的人脈和勢力，還能在從五品官位上一坐十多年不挪窩，這也得是一種本事。
那時候賈元春將所有的希望放到了那個她基本見不到面，但所有人都交口稱讚說他會念書的兄長賈珠身上。去年賈珠秋闈后就一病不起，一榜第九的成績讓賈元春欣喜的同時也是驚慌的。
兄長有了舉人功名，她這個嫡親妹妹自是有與榮焉。但兄長病得那麼厲害，一個病逝的舉人兄長，對她並不能有多大幫助。
賈元春在賈史氏的教養下長大，是個很有心計的女子。她與賈珠確實有血脈親情，但她還會考慮這以外的東西。這些亞爾林不是不知道，只是她的這些算計，在他看來不過都是無傷大雅的事。
親情也是需要維繫的，要是只一方付出，必不得長久。賈元春是大慶朝的后宅女子，眼界只有那麼多。在這樣的情況下，她對他的親情中夾雜著小心思又有什麼關係。
他的妻子李紈他都能接受了，況且這麼一個遲早會嫁出去的妹妹。
說來，亞爾林真是同情這個世界的女子。女子再有才能才華，也只能藏在這後院當中。雖說尼斯大陸有太多他的過去，但比起這個大慶朝，他還是對尼斯大陸更加偏好。
一行車隊慢慢的離開榮國府，往朱雀門外的方向駛去。因為有女眷和行李，速度稍微慢了點，用了大半個時辰才到。真聖公府早已中門大開，騎馬的亞爾林與賈政從中門進府，女眷和小孩子則是從側門進。
在和亞爾林談過後，王夫人就直接和賈史氏說了除了她與李紈的陪房其他下人都不要的事。賈史氏雖說聽后臉色很不好，但在聽王夫人轉述了亞爾林那句「那是榮國府還是真聖公府」后，將這事視而不見。
當然，要按亞爾林說的搬進真聖公府再來考慮下人的問題，王夫人是不會接受的。在此之前，她就找了幾次人牙子來，買下不少她看上的下人。當然，這事是她和李紈一起管的，賈元春旁聽。
既然不打算進宮，賈元春管家這一塊兒也得提上日程，做正房管家太太和做妃嬪是不一樣的。之前教養嬤嬤們都只是讓賈元春學規矩，還有知道後宮貴人們的喜好和忌諱，大家貴女該學的管家和交際倒是基本沒接觸。
總之雖說有些忙亂，但起碼，他們一家搬進真聖公府，也不會缺人用。
賈政是第一次來真聖公府。這真聖公府與榮國府面積差不多，或許是因為前任主人的原因，院子里多為亭台樓閣這類江南建築，倒與榮國府的北方風格差異有些大。
想到自己就要成為這座府邸的老爺，賈政很是志得意滿。
只是這份志得意滿隨著走過垂花門來到正院的時候，徹底沒有了。
真聖公府正院是座有著二十來間房舍的院子，這裡不像江南建築那般精緻，而是如同北方一般的莊嚴大氣。總的來說，是一座很適合做正院的院子，賈政對此很滿意。
只，這院子的大門牌匾上，是聖人親筆寫下的「真聖院」。
真聖公府真聖院，這不明擺著這座院子是給身為真聖公的亞爾林準備的么。
賈政不是不知道自己在榮國府是二老爺，來真聖公府也不過是老太爺。但既然之前十多年賈史氏能用孝道壓著賈赦退居東邊花園馬棚邊，他又為何不能壓著賈珠，他來住真聖公府正院。
現實給他澆了一盆冷水。
賈政不是不懷疑這是兒子賈珠的安排，但那聖人御賜的匾額，讓他再多的話語都只能吞回腹中。
隨著賈珠走進真聖院，院子中央有著假山，假山下是一座小小的魚池，周圍栽著各色樹木和花草。石子路旁開著一叢叢的白色小花，雖不怎麼好看，卻是幽香撲鼻。
「老爺覺得這院子如何？」亞爾林才不管賈政心裡是如何糾結，「院子並未做什麼改動，只有這茉莉花是宮裁吩咐讓栽下的。聽宮裁說，這茉莉花不僅香味怡人，還有防蚊蟲的功效。」
「不錯。」賈政除了點頭也不能說其他什麼。
「老爺，去東邊您和太太的院子看看如何？想來太太和妹妹她們應該也收拾得出多了。」大慶朝歷來除了正院外就是以東為尊，要不太子住的宮殿也不會稱為東宮了。
就是賈赦，也是在賈代善活著的時候就住到了榮國府東邊的院子里，這是他襲爵人的體面。只可惜，後來體面變成了揮之不去的噩夢。
如今賈政和王夫人作為老太爺和老太太住在真聖公府東邊，倒也不失體面。
賈政一向嚴肅，亞爾林也不能從他的臉上看出什麼端倪。不過賈政的眼神倒是泄露了他的情緒。難怪這人那麼多年不能升遷，除了小辮子實在是太多，自己不會做人外，看來這眼神也是一個原因。
不管是誰，都不會願意幫助提攜一個對自己有敵意的人。就是不知道賈政的這個缺點，賈史氏是知還是不知。按照亞爾林的想法，賈史氏應該是知道的才是。正是因為賈政這般，她才能保證這個兒子脫不了她的掌控不是。
心底哂笑一下，亞爾林帶著賈政出了真聖院，走夾道上抄手游廊過穿堂，來到東邊一處還未提名的院子。
「因這裡是老爺和太太的院子，是以留待老爺提名。」亞爾林跟在賈政身後微微錯開一步半，為他介紹著，「因為寶玉弟弟要養在太太身邊，是以這院子比真聖院還要寬敞一些。」
真聖院是兩進的院子，而這座院子卻是三進。王夫人為了讓賈政不為院子的事鬧將起來，也是費了不少心思。就算以賈政那迂腐假清高的性子不會真的鬧出來，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這位老爺就非要用孝道來壓著亞爾林呢？
能不鬧到那一步，對誰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