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寒冬領主

12.寒冬領主

西北部的夜晚有狂風呼嘯,乾燥地捲起漫天黃沙。此地入夜,居民便不再外出;尤其是近來,傳言出門的人,不論男女老少都會被飢餓的惡魔帶走,從此再不回來。然而沃克男爵的城堡里,今夜此時卻是燈火輝煌,人人歡聲笑語,觥籌交錯,推杯換盞,儼然一副盛世景象。

也許是因為極北之地終年冰寒,此地反而總乾燥少水,氣溫也暖和很多。天氣尚未完全和暖起來,厚重的大袍都已被埋進柜子里;貴婦人們的裙子、面紗、珠花,無一不是精心差人打探的、亞爾爾塔多時興的款式,連她們的丈夫,也都變成了競爭誰更時髦的戰場:男人們被迫塞進去修長款型的禮服中,袖扣的款式陳舊泄露了他們的窘迫。

阿加勒斯卻仍然穿著北方特色的厚絨長風衣,一身戎裝,風塵僕僕略有疲色。他看上去實在冰寒得刺人,又是在俊美無匹,眉目鋒銳得一個眼神就要斬獲一份戀慕。女人們又是不甘又是歡喜,帶著幾分渴望被聽到引起注意的心情竊竊私語,「他穿的也真是太土了!」「他會不會就不喜歡女人?」

西奧多帶著披風的兜帽遠離人群,坐在壁爐旁,假裝自己染了風寒不方便露臉,心裡卻對她們的討論嗤之以鼻——她們以為的時髦,也不過是亞爾爾塔多穿剩下的花樣而已。

再一環視,先生們推杯換盞的群體中,阿加勒斯和沃克男爵的身影卻都已經不見了。西奧多心裡一驚,等了一刻鐘,沃克男爵堆著一臉假笑回來了,阿加勒斯卻仍然不見。他疑心漸起,躡手躡腳、小心翼翼地從大廳離開了——他身形瘦小,要不引人注意也是很容易的事。

沃克男爵好容易撫慰下了客人們對主人缺席許久的不滿,回頭去找寒冬領主帶著的那個人,卻沒想到轉眼間沙發上就只剩下一個披風,人卻不知道哪裡去了,頓時一身冷汗,立刻暗中吩咐僕人不動聲色地找他。

**

西奧多摸著走廊上兩壁的石磚,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地放出一絲魔力。

聖潔的白色魔力溫柔地撫摸傳承下來的守護這座城堡的魔法陣,於是那陣法呈波紋狀微微顫動,誠實地袒露自己的信息。陣法已經經過了二百三十年左右的衰減,當時是瑟因比拉王國南北混戰之時,建築風格往往粗獷簡潔。根據他在聖殿翻看的書,當時的密室一般建在地下,往往還斥重金建設魔法陣,以便死守不住時逃命。

得到了這些情報,西奧多才一邊冷靜地判斷城堡的結構一邊前進,終於找到下行的密道。兩旁的油燈顏色昏黃,西奧多一邊下行一邊有點恍惚地覺得自己方才的思維模式似曾相識。

——彷彿這個世界的不真實感終於褪去一些,他所觸碰到的一切都變得堅實可靠起來。

匆忙的腳步聲從頭頂傳來,帶著空蕩蕩的迴音。看來沃克男爵果然藏著什麼秘密,怕自己發現,所以一看見自己消失就急忙派人來找。

西奧多暗中計算著影子的方向,不讓自己暴露出來,一邊忽然回想起來了。

原來是穿越前的感覺啊。

西奧多自嘲地笑一聲,感慨自己連腦子都被寵壞了,久違的動一動腦子就覺得這麼稀罕。

他一把摘下「獻給光明之花」,變成半精靈的體態,靈巧地跳到拐角處的一個房間門口,後背剛剛靠上房門,就感覺到把手鬆動,心中一動,轉身進了房間,輕手輕腳地反鎖上門,轉身卻赫然看到阿加勒斯正倚靠在牆邊,黑闐闐的眸子死死盯著自己。

西奧多本來覺得很是驚喜,再一細看卻發現他雙手指尖都淅瀝地滴著血,唇色蒼白,身體微微發顫,似乎站都站不穩了,頓時覺得不妥,跑到他身邊問:「怎麼了?」卻忽然一把被掐住脖子按在牆上。他眼神冷厲,下手也很重,彷彿是真的要殺了自己。

恐懼從心底升起,西奧多拚命地掙扎,嘶啞著聲音說:「阿加勒斯!……你先、冷靜下來!我什麼都不知道!」

疼痛使得他有一種反胃的感覺,空氣變得很阻塞,視線都恍惚得花白一片,無論如何掙扎,那雙手卻絲毫沒有移動。

他聽到男人問:「你也是來殺我的么?」

好疼。

好疼好疼好疼——!!

缺氧的感覺襲上大腦,西奧多覺得四肢都不是自己的了,只能嗚咽著說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阿加勒斯,卻連自己有沒有發出聲音都感覺不到。

西奧多甚至有一瞬以為自己真的要死掉了,卻恍惚間感覺到脖子上的力量消失了。

脫力感驟然襲來,他禁不住滑坐在地上,劫後餘生的眼淚不自知地滾滾落下。

恍惚間卻見男人蹲在他面前,沾著血的手指掐起他的下巴,語氣卻有點誘導性的溫柔,「你剛才……叫我什麼?」

那溫柔彷彿有蠱惑的魔力,又或者西奧多是真的害怕他,戰戰兢兢地回答他:「阿加勒斯……阿加勒斯……阿加勒斯——」

他一遍遍地叫這個名字,邊叫邊委屈地哭,彷彿是被欺負而尋找保護的小孩子,卻又有差點被殺死的恐懼;又渴望接近,又不敢觸碰。

於是西奧多看到男人的神情是一種近乎殘酷的溫柔笑容,湊得離他很近,吐息清淺:「西奧多,你愛我么——?」

西奧多搖搖頭不回答這個問題,卻終於崩潰在恐懼之下,大哭著拉住他的手。

他拽著阿加勒斯的衣襟,拚命地把自己塞進他的懷裡,彷彿恐懼自己被推開。於是男人便很有耐心地抱住他,像哄孩子一般拍他的背,低頭去吻他的眼淚。

這吻喚醒了西奧多心底的火苗,他像是已經絕望得失去了神志,像小貓一樣主動地湊上去舔阿加勒斯的唇,然後被他的舌尖撫慰得終於有點滿足,平穩下來;又立刻被察覺到他的饜足,於是那吻變得不再是點到輒止的纏綿,而變成了掠奪的狂風暴雨。唇瓣的糾纏然後分開發出輕靡的一聲,西奧多湊上去還想要渴求歡愛的施捨,卻被一隻食指擋在唇前——但他毫不在意,只覺得這有他的血的味道的食指也是美味的,於是富有暗示意味地、津津有味地吮吸這根手指。男人卻毫不憐惜他地卡住他的頜骨阻止他的求歡,手指□□他的頭髮里迫使他抬起頭來直視自己。

西奧多隻覺得自己都要發熱得化了,那血的味道給了他更多的渴望,喉嚨里已經無法阻止地發出難耐的聲音,卻又痴痴地陷落在那如同星夜的眸子里。

「阿加勒斯……阿加勒斯。」

他的阿加勒斯微微一笑,問他:「你愛我么,西奧多?」

這一次的回答毫不猶豫,「我愛你!」彷彿突然回想起來自己的遭遇,西奧多又忍不住開始哭泣,「我來找你的,你卻傷我……阿加勒斯——」

他的眼淚被溫柔地拭去,阿加勒斯的嗓音低沉得有如蒼遠的松林的顏色:「我知道了,乖孩子。」

他手指的碰觸讓西奧多又忍不住去用臉頰摩挲,好像已經丟棄所有的自尊。

但阿加勒斯並沒有允許他這麼做,因為他的笑容還在,眼神卻冷凝了下來,「你的騎士長,要殺了我——你可知道?」

西奧多訝然,翡翠綠的眼睛瞪大:「我——我不知道……」

阿加勒斯彷彿很喜歡他的眼睛,一手固定著他的腦袋不准他亂動,另一隻手輕輕地描摹著他眉眼的輪廓,用講故事的語氣輕緩地道:「你已嘗過他的味道,怎會不知道他的心思?你被丟到我這裡來,他卻不焦急地派人來找你,反而很聽那大主教的話——你猜猜,這個蠢貨是什麼心思?」

什麼心思——?

莫非,阿爾納多早就知道大主教要殺了自己?不可能,至少,他的戀慕應該是真心的——

他一腦袋漿糊,迷迷糊糊地正想不清楚,卻被阿加勒斯抱了起來。他的體溫和味道讓西奧多不禁舒服得□□出了聲——儘管他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對阿加勒斯病態的渴望——然後把臉埋到他懷中深深地感受他的氣息。

楚松落很清楚自己這幅皮囊的作用,因為曾經擁有這幅皮囊的人也是這樣蠱惑的他。

凡誘我之人,皆愛我如罌粟。

看到西奧多這樣依賴自己的樣子,他輕聲嗤笑,語氣卻溫柔得像勸誘,「乖孩子,再看看我。」

那懵懂清澈的眼神看過來,一種殘忍的快感使得楚松落說得極為輕和:「——你那騎士,願意聽一個老頭子的話,不過是他許諾會把你——完完全全的你——交給他獨佔。」

「可是……可是我不要——」

西奧多脫口而出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楚松落打斷了。

「他雖然仍然愛你墮落的靈魂,我卻嫌棄你臟。」

他鬆開雙手,地上的魔法陣忽然光芒大作,西奧多感覺到一股引力拉著自己驟然下墜,下意識地知道這是一個傳送陣,他也隱隱約約明白了傳送的目標是哪裡。

昏迷過去之前的最後一眼,他看到的是阿加勒斯殘酷又溫柔的微笑的弧度,和冰冷沉默的眼神。

「乖乖地等我。」

——我卻嫌棄你臟。

萬箭穿心,不過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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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穿]反正主角挺高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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